“你在金陵城吃香喝辣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師父還被囚禁在劉閥之內,飽受折磨,不見天日?”
沈笠依舊穿着那一身髒兮兮的黑色箭袖武服,翹着二郎腿坐在一把太師椅中,垂眸凝視着姚俊那張沾滿血污的臉。
“沈哥,勾結劉家的人是雷耀,不是我們啊。是他要拿師傅的性命去當投名狀,換取劉家幫他完成‘淬武’,從而晉升序三雄主。我們根本不願意背叛師門,沈哥你相信我,我說的這些千真萬確,沒有一句話敢騙您啊!”
姚俊口中提到的‘淬武’,就是沈笠曾經給李鈞講述的基因餵食的過程。
在門派武序之中要想破四進三,完成‘淬武’便是先決條件。
“那你的意思,雷耀是爲了‘淬武’才背叛師門咯?”
沈笠冷笑一聲,搖頭道:“路不是別人給的,只有靠自己打出來。這個道理,我今天代替張師傅教教你。”
身受重傷的姚俊將一口鮮血強行咽回喉嚨,這才緩過一口氣,低聲說道:“是農序二十四節氣藥劑造物的‘秋分’。有了這個東西,雷耀就可以加速淬武的過程,從十五年縮短到五年以內。”
沈笠平靜道:“只要你能扛得我一拳,我就饒了你這條命。”
“求您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戴罪立功的機會啊,沈哥,求求您了。”
“我們根本沒有得到任何東西,是雷耀他騙了我們!”
“人死債消,現在你跟洪聖門算是兩清了。下輩子要想報仇,來找我沈笠。”
“這些年,我們根本沒有過過半天好日子,只能寄存在門閥之中給人看家護院,苟且偷生,根本不敢離開金陵半步。”
他明白,這根本就是一條死路!
這個沈笠是什麼人? 門派武序最年輕的門主,天闕年輕一輩的扛鼎人之一,同時也是天闕中殺人最多的劊子手。
曾經也是天闕成員的姚俊很清楚,這些年背叛門派武序的人有將近一半是被眼前外表邋遢的男人親手處決。
沈笠冷笑道:“可我怎麼聽說張師傅爲人坦蕩大氣,授徒從不藏私。如果雷耀這個雜碎真有那份潛力晉升雄主,難道張師傅會不幫他?”
“活路?”
姚俊神色悲慼,聲淚俱下道:“沈哥,我們也是受害人啊。”
姚俊雙眼幾乎炸出眼眶,胸口處驀然爆開一個前後通透的血洞,如同被人一拳貫穿身體,死狀悽慘無比。
“時間長,只能證明是他雷耀的資質差。而且淬武本就是一個水滴石穿的蛻變功夫,這是門派武序內人人皆知的事情,我們自己都無法縮短這個過程,難道儒序門閥就有辦法?”
砰.砰.砰.
姚俊揮頭砸地,身上剛剛有結痂趨勢的傷口再次裂開,淋漓的鮮血透染全身,看起來格外淒涼。
當沈笠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姚俊還在機械的重複着求饒的話語,又磕了幾個響頭後才猛然反應過來,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用整個師門爲籌碼,爲自己換一條翻山捷徑。這個雷耀倒真是夠心狠手辣啊。”
“沈哥,求您饒了我吧。這些年我在金陵探打聽了不少關於雷耀的事情,他現在就在給劉家的二少爺劉典充當貼身護衛。我願意當誘餌,幫你們引他出來。”
“巧了,我這家醫館別的不擅長,最擅長幫人治療絕症。手起刀落,藥到病除。”
“這裡只有你坐着,想必你應該就是坐館的醫師了?”
看着施施然邁步走進來男人,兩名天闕武夫如臨大敵,渾身汗毛根根乍起,身體不受控制的流露出森然的殺氣,和壓制不住的淡淡驚懼。
“請問現在還能看病嗎?”
聽到這句話,姚俊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呆滯,瞳孔不自覺的放大。
“師傅他老人家當然要幫,可師傅他爲雷耀評斷的淬武時間至少需要十五年,雷耀根本不願意等這麼久。”
沈笠長出一口濁氣,搖頭嘆道:“怪不得天闕的老頭子們要想盡辦法去救張長風,這種事情要是都不擺平,以後他媽的哪兒還有人願意混咱們門派武序?本來都已經是一條破船了,居然還出了這種鑿船的王八蛋,真是他孃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厄運專挑苦命人啊。”
沈笠依舊坐在那把太師椅中,從始至終身形未動分毫。
“秋分.劉謹勳這個老東西還真他孃的捨得下本錢啊!”
“我現在雖然不混黑幫,成了一門之主,但規矩還是這個規矩。我不知道你以前在洪聖門還有沒有做過其他迫害同門的事情,我也不打算跟你算這麼清楚。今天我就只跟伱算背叛師門這一件事。”
在姚俊驚恐的目光中,席捲而來的風中似乎藏着一道無形的人影,呼吸之間飆射至自己身前,沉肩凝腰,攥指出拳!
姚俊見沈笠的臉色似乎稍有緩和,立馬抽動着臉上的五官,擠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
可還沒等他來得及感謝沈笠的不殺之恩,就聽見對方口中話鋒一轉。
在燈光照射不到的暗處,兩名武序漢子邁步走出,將癱軟在地的姚俊強行架了起來。
“我當年在津門混黑幫的時候,訂下的規矩就是親兄弟明算賬。幫內的兄弟要走可以,但要先算清自己的功過得失,多做一件對不起幫派,對不起兄弟的錯事,就要用鮮血來償還。一錯一刀,錯事了刀勢停,從此一拍兩散,兩不虧欠。”
男人聳了聳肩膀:“沒辦法,我這一身窮病已經是病入膏肓了,再不治可就沒機會了。”
沈笠眯着眼笑道:“看的出來你很着急啊。”
“那可太好了。對了,我的名字叫朱燼。”
狂風觸身,鬚髮飛舞。
“我看你先把老子的門給賠了吧。”
“不要.不要”
“直到我們逼宮失敗,在雷耀的帶領下逃亡進金陵,看到劉家佈下的天羅地網,才知道這一切原來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從一開始,這個王八蛋的目的就不是成爲洪聖的掌門,而是將師傅他老人家引入金陵賣給劉家。我們其他幾個師兄弟全都是他的棄子,被他用完之後就丟在一旁,不聞不問。而他卻成爲了劉閥的座上賓,享盡榮華富貴!”
“好啊。”
呼!
醫館內突然爆發出一股迅猛的狂風。
男人笑容燦爛,指着地上姚俊的屍體:“就像你剛纔跟他說的一樣,你下輩子想收診金的時候,一定記得要來找我。”
就在這時,一個戲謔的聲音突然在醫館門外響起,緊接着緊閉的店門如同是被點燃的畫卷,黑色的燒灼痕跡無聲無息蔓延開來,轉瞬間整個店門便化成一地的灰燼。
無力掙扎的姚俊只能不斷哀求,卻再沒有得到任何一絲迴應。
爲數不多幸存的活口,也被活生生抽成了培養新人的注入器,生不如死。
姚俊放聲哀嚎,不斷的磕着頭。
沈笠表情恍然,默了片刻後問道:“既然雷耀能拿到秋分,那你們其他幾個師兄弟應該也能撈到不少好處吧?”
“我以前在娼館裡見過霸王硬上弓,還是第一次遇見有人闖門硬看病的。”
姚俊神色變得有些癲狂,獰聲說道:“原本他只是讓我們跟他一起威逼師傅退位,答應在成功之後,將門派內所有的武學全部向我們無償開放,我們根本不知道他早就跟劉家在暗中有交易!”
全盛之時的自己尚且不敢跟沈笠交手,現在已經身受重傷,怎麼可能扛得住對方的一拳?
“沈哥,求求您給我條活路啊。”
話音剛落,沈笠的身影已經閃現在朱燼面前,揮出的拳影直奔對方頭顱。
轟!
一股熾熱的焰流從醫館內奔涌而出,沖天火光照亮半個街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