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兄弟有氣魄!”,遠遠傳來了一個聲音。
隨着皮鞋跟在地面上的敲擊聲越來越近,一個精幹的中年漢子出現在了鐵門前。兩個獄警見到那人,連忙恭敬地行禮道:“金探長!”。
金探長揮揮手,兩名獄警識趣地先行離去。他隔着鐵門仔細地看着徐富貴,良久才緩緩伸手摸了摸颳得一干二靜的下巴處,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就是青幫的徐富貴吧,最近上海灘也就數你風頭正旺了!”。
“法租界的總華探長金爺?”,徐富貴當然聽說過這個人物,知道在黃金榮離任後,是由金鵬接任法租界的總華探長,不過金鵬的大名他雖已知曉,但其實兩人素未謀面,因此也是大概加估計地試探着問了出來。
金鵬點了點頭,輕輕笑道:“那都是江湖上的朋友給面子,才喚我一聲金爺,富貴兄弟在青幫中的輩分可不低,你我以兄弟相稱即可!”。
徐富貴臉上淡淡一笑:“金爺對青幫的事務也瞭解不少嘛,那法租界的杜老爺子金爺想必也認識了!”。
“杜老爺子那是上海灘首屈一指的大亨,在法租界裡面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金鵬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徐富貴,口中娓娓道來。
徐富貴打了個哈哈,示意金鵬湊近來:“金探長,既然這其中的關節你都清楚,怎麼還將我關在巡捕房的監牢裡?不要跟我說在法租界幹掉幾個廣東幫的殘兵敗將,以你金爺的手段,這蓋子也捂不下來哦!”。
徐富貴思來想去,可以肯定是自己身邊的人走漏了消息,要不就算是巡捕房的人真要抓自己,也不可能恰倒好處地出現在“茴香樓”。
而就算是被巡捕房知曉了自己要清理廣東幫漏網之魚的事,徐富貴認定巡捕房也不可能採取這種激烈手段,畢竟法租界是青幫大哥、上海灘皇帝杜月笙的地盤,對青幫下手可不是說動就動的。
操!未必青幫內部有人見不得徐富貴的風生水起,說動了南岸的坐館大哥顧宗堂,使杜月笙默認了巡捕房在後面對自己下黑手?
徐富貴想到這裡,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不過回頭再想想,這個可能還是比較小的,自己雖然是鋒芒畢露,但對青幫上下的關係都沒忘記打點,特別是對於顧宗堂,每月那麼多白花花的銀錢孝敬上去,也讓他在青幫的大佬面前撈足了面子,就算他想過河拆橋,也不可能這麼快不是!
這時,金鵬也打了個哈哈道:“富貴兄弟,這事也怪不得巡捕房,巡捕房只是收到消息說有人在法租界內鬧事,而且地點就在‘茴香樓’,所以纔在那邊佈置了人手,只是沒想到,一出馬就把兄弟給收押回來了!”。
“那這麼說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徐富貴對着金鵬咧了咧嘴,壓低聲音道:“那金爺就不能想個辦法?兄弟若是能從這巡捕房脫身,少不得會有金爺的好處!”,在“好處”這個詞上,徐富貴特意加重了語氣。
金鵬平靜地聽着,面色不改地對徐富貴說:“富貴兄弟,‘茴香樓’那裡可是五條人命!廣東幫雖然垮了,但就這樣明目張膽地在法租界殺人,你叫金某的面子往那裡擱?這事情可沒有兄弟你想的那麼簡單,先不說其它,這替罪羊是少不得要找的!”,說着,金鵬的眼神有意無意地瞄向了站在徐富貴旁邊的連昆和李飛虎。
徐富貴冷冷地擊碎了金鵬的想法:“金爺,你可別開玩笑,價錢嘛我可以出高點,不過這出賣兄弟的事,想也不要想!”。
“那安徽幫呢?”,金鵬的眼光不經意地往旁邊的監牢瞟了一眼。
叫安徽幫來頂槓?也不失是一個好主意!剛聽到金鵬的提示時,徐富貴還真有點動心了,不過他敏銳地留意到了金鵬眼神的變化,心中一動,硬邦邦地說道:“安徽幫現在也是張某的盟友,我要把這事往安徽幫身上一推,傳出去在上海灘還能有我的立足之地?”。
鼻子裡“哼”了一聲,徐富貴盯着金鵬道:“金爺,你怎麼盡出這些餿主意,我覺着你不是在給我想辦法,而是在設圈套給我裝?”。
金鵬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尷尬,掩飾性地乾笑了幾聲,往旁邊一揮手,霍南天就跟着兩個獄警從旁邊出現了,霍南天略帶感激地看着鐵門內的徐富貴,微微點了點頭。
媽的!跟我來這一套!這金鵬還真是包藏禍心,只要自己剛纔一鬆口,安徽幫就指定跟自己卯上了,不要說會不會馬上起爭端,至少以前建立的合作關係立刻就是一個灰飛煙滅的後果。徐富貴暗暗鬆了口氣,心中叫了一聲僥倖。
金鵬嘴中重重咳嗽了一聲,剛纔離開的兩個獄警又是去而復來,按照着金鵬的吩咐,一個獄警掏出鑰匙打開了監牢的鐵門,另一個獄警則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緊張地戒備着。
徐富貴剛要領着連昆、李飛虎離開牢門,金鵬在後頭說道:“富貴兄弟,咱們先把這事情商量好,你再來帶走這兩個兄弟吧!”,見徐富貴沉吟不語,金鵬又道:“張兄弟你就放心吧,有人在這裡照看着,你的兄弟也不會出什麼漏子的!”。
徐富貴心念電轉,淡淡道:“若是我一定要帶上兄弟一起走呢?”。
“嘩嘩譁”,兩側的通道口各閃出幾個拿着步槍的巡捕,金鵬看了看徐富貴,語氣徒然降低了幾個音調:“富貴兄弟可別讓金某難做,這槍子可不長眼睛的!”。
“開玩笑而已,金爺還真當真了!”,徐富貴呵呵笑着,回頭示意連昆和李飛虎安心在監牢裡呆着,反正以他們兩人的身手,就呆在這監牢裡也沒什麼危險,倒是“肉面飛龍”那一幫人要自求多福,不要惹毛了這兩個煞星。
徐富貴才走出來,開門的獄警在他背後鎖上鐵門後,已經從腰間解下手銬,就要走上來給徐富貴銬上。
“這是什麼意思?”,徐富貴面色一沉,“規矩,規矩而已,富貴兄弟不要介意!”,金鵬伸手一指,徐富貴見到霍南天被銬着的雙手,也就順從着讓獄警將手銬鎖了上來。
跟着金鵬,一行人到了一間房門前,帶路的獄警伸手一推,空闊的屋內就擺着一張方桌,桌面上放滿了豐盛的食物,此刻正有個人正坐在桌邊胡吃海喝。
操!居然是廣東幫的大哥李大海!徐富貴和霍南天詫異地對望一眼,又不解地看着金鵬。金鵬嘿嘿一笑,悄聲道:“陪李大哥好好喝幾杯吧,以後在上海灘可沒有廣東幫的立足之地了,出來混江湖的,雖說是各自求財,但好歹人家也曾經是一方豪傑,你們也跟他辭個行吧!以後大家可就沒有江湖再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