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黑夜是純粹的。
待星光月芒穿透那濃重的鉛雲落到地面時,已成了可有可無的碎屑。
遠方的大山在黑夜襯托下,像一頭頭匍匐着的巨獸,彷彿隨時都會醒來擇人而噬。
隱沒於黑暗的車隊在坎坷的路上顛簸,車身外部都沒有任何光亮發出,只有駕駛室裡的儀盤還亮着微弱的燈光,一切都靠着車自帶的紅外探測器行駛。
天上的飛行器也只保持着正常飛行所需的燈光,荒野的天空危險度遠遠大於地面。在覈磁混亂的荒野,很多人類的高科技都無用武之地,反倒是兇猛的變異羽類早就適應了這個環境。
一旦在空中被大範圍圍攻,那麼這些價值不菲的飛行器連同裡面的戰鬥人員就要永遠地留在這片地域了。
最痛苦的就是那些機甲戰士了,整隻隊伍要尋找一個良好的作戰地點或休息場所而要在黑夜趕路時,他們只能操作着機甲趕上車隊的腳步。
蠻人團的全覆蓋型機甲戰士只有兩個,再除去騎士,剩下的十名半覆蓋型機甲戰士在黑暗中緊緊貼着車隊前進。
要不是凱和達在前頭帶着,估計這些機甲戰士都要害怕地不敢前進,甚至打退堂鼓了。他們戴着夜視鏡,神經症般地四處張望,彷彿能從單調的灰綠色中看出些什麼來似的。
時間過得越久,他們越想往車輛處靠,機甲和車皮都快擦出火花了!
凱和達顯然也清楚手下的恐懼,但也沒法出聲喝止。
一則是因爲蠻人團或者說聖彼得堡軍校大多數學生之前接受的都是學院派教育,有的甚至從未出過安全區,包括他們。
軍校多的是世家弟子或者背景雄厚的,像蒙多那樣的“老齡”“無背景”,純靠歲月和經驗形成的實力還在少數。
這也不能怪這些新兵了。
二則是,在荒野多的是聽覺靈敏的,有些異獸百里外有生物放了個屁都能聽到。連飛行器和車子都得啓動低噪音模式,凱和達更不敢出聲了。
就在這些稚嫩的機甲戰士恐懼到麻木時,他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一名緊貼着車皮的機甲戰士只看到夜視鏡中閃過紅黃色的物體,接着身體就收到一股巨力,狠狠地撞在車廂上。
那一刻,他只覺得五臟肺腑都移了位,機甲甚至嵌進了車廂裡,撞得變了型。他甚至有錯覺,機甲的碎片刺進了自己的身體。
不過**的高科技顯然比他要“冷靜”,機甲只是被撞擊處有些輕微的變形,緩衝材料很好地保護了這名新兵。
“敵襲!”凱和達通過通訊裝置通知了所有團員。
透過夜視鏡,可以看出敵人是類牛的異獸,竟然有兩米高,幾乎和穿上半覆蓋型機甲的戰士一般高。
體型魁梧,更可怕的是它頭頂的那對碩大尖銳的牛角,那野蠻的彎度,一撞一頂就能在人身上戳兩個窟窿。
凱的腦中立刻閃過了軍校理論課上看到過的資料。
“二級警報,極可能是彎角中牛。”凱和達在通訊裝置中又補充了一句,接着心有靈犀般地左右劃成兩條弧線,黑色長刀交叉而過,巨牛的內臟就流了滿地。
彎角中牛,是一百年前探測到的變異種,由什麼變異生物再變異過來已經無從追溯了。
生物變異不是瞬間的事,而是持續的,動態的。即使是舊時代,變異也時刻發生着。只是世界末日引起的核泄漏和核爆發極大地加劇了這個本該自然的過程。原本需要萬年甚至百萬年的過程,如今只需要百年甚至更短就能完成。
世界末日後的百年,世界是最不穩定的,生物變異也是最劇烈的。“那時候,每一天世界都會換一個模樣。”這是學校裡的學究們總結的話。
之後的兩百多年,千瘡百孔的世界漸漸趨於病態的穩定,生物變異相比之下也稍微緩慢了下來。
到了如今,人類最新探測總結的新生物種已經有了千百萬種,這還可能是冰山一角。但可慶幸的是,新生物種的產生速度已經很緩慢了(相比於前三百年)。這對人類是是一個可喜的發現。
而彎角中牛就是人類給他們取得名字,在世界多處出沒過,可以算是一個種羣龐大的物種。他的特點是那對恐怖的殺傷武器——彎角,體型在類牛類變異種中算是中等,因而得名。
成年的彎角中牛實力可以堪比人類少尉,攻擊性強,但相對的防護力就弱了許多。但可怕的是他們大多是集體行動,他們的進攻就像是騎士進攻,面對千百頭彎角中牛的衝鋒,那是相當恐怖的!
“快,全速前進!飛行戰鬥員實行阻攔,機甲戰士直接全速逃離,炮火部隊火力阻攔。快!”林暄在通訊裝置中大喊。
舊時代提出的“墨菲定律”靈驗了。
機甲戰士的夜視鏡中,原本灰綠色的背景在一瞬間被紅黃色充斥了,化作一片海洋。
“快!不想死的跟上!”凱和達動力裝置蒸汽大放,帶領着機甲戰士朝前衝鋒突圍。
車子在咆哮,彈火在黑夜中閃耀,照亮了維奇蒼白的臉。
“哞!”牛羣衝鋒,大地震動……
夜幕下,另一端的血族城堡,最中心的城堡。
這是整個血族城堡羣最威嚴的城堡,並不是城堡的建築古老華麗,而是因爲這裡面的存在。
尼古拉斯·E·曼特盤腿坐在茶几一端,對面坐着的是一個成熟的婦人,無面君王。
“琦,我喜歡你蘿莉的樣子。”曼特給無面君王斟了杯剛沏的茶。
“我喝不慣這玩意,苦苦的。”無面君王搖身一變,就變成了一個可愛至極的蘿莉,連音調都變成了柔美孩童。
“我覺得挺好的,我們那時候還沒有呢!人類有時候也挺好的。”曼特抿了一口。
“凱撒那小子怎麼辦?”無面君王聽不懂曼特的意思,乾脆直接彙報情況。
“很有野心的小傢伙,暫時不用去管他。”曼特微微一笑道。
無面君王沉默了,既然皇這麼說了,她也就不必再問了。
“維奇,那小子走了有兩三年了吧?”無面君王有些吞吐。
曼特的手一頓,接着感嘆道:“是啊,兩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