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章血罪

月柳溪在徐家飽受折磨一年裡身體嬌弱很多,若非徐工需要她活着恐怕月柳溪已經埋入黃土化作灰了,還能活生生的站在這裡都是因爲月柳溪不肯輕易的死在徐家,身體方面的虧空溫補包養時間久了能復原。

紫玉閣諸人都睡醒後開始忙碌的一天,芳姐便離開靈敏臥房操勞院裡的瑣事去了,留下虛弱受傷的謝徒和孟珊她們陪着月柳溪。

昨夜謝徒陪着芳姐睡,白夜就待在臥房角落睡在舊衣服上,可晨起謝徒沒見着白夜的身影還以爲它無聊獨自跑出外面逛遊,貓生性詭譎,白夜天生的妖物應該是能找回家的。

謝徒也就沒特意的去找白夜,白天待在家裡養傷休息陪姐姐們聊天織布,紫玉閣些姑娘因沒有謝徒這帶貨郎來盤問要買貨物時還頗感不適,以至於有些姑娘特意的找芳姐詢問謝徒的情況。

已經四尾通玄的白夜貓妖昨夜悄然離開,竄過街巷直奔江城河岸積屍地,在積屍地刨弄一夜,細沙碎石將兩隻前爪磨的血糊糊的,白夜不肯停頓片刻,依舊賣力的尋找着積屍地的某件無物什。

一夜的刨土尋找,白夜在積屍地屍氣重重的土地中挖出大坑,叼出來一顆血色的圓珠子,跳入河中將自己洗的乾乾淨淨又將血色珠子放在枯木樁上端詳良久。

看着碧血哀鴻,無數的牲畜冤魂繚繞糾纏,白夜瞪着翠色的瞳仁望着這血色珠子發愣,貓妖通靈,遑論四尾通玄的九尾貓妖。

積屍地遍野的孤魂野鬼,屠殺食肉的、病死缺屍的、同類相殘的,都是些身前沒能落得屍下場的生靈,白夜循着謝徒身上幾絲煞氣就找來了這積屍地,果真是存留者一顆罪業深重的碧血魔珠。

血珠刨除,江城積屍地的屍氣減消大半,白夜四隻壯碩的白尾巴晃來晃去,妖異的貓瞳中閃過桀厲,竟張口將血珠吞下,珠子滑過喉管引得白夜雙眼暴突,伏地平復良久才幡然驚醒。

剎那間白夜前爪血肉模糊的傷口恢復,貓瞳睜開時透露着血紅的兇光,轉身奔入密林深處,撲食數十隻林家豚鼠、鳥雀。

捕食後白夜蹲在江城外的大樹上棲息,純潔的白毛濃密鋪蓋着全身,跳躍捕食充滿了原始野獸的爆發力量,認主時的餘傷已然盡皆恢復。

白夜像人似的閉眸沉思,想着道行頗深的道人老頭,想着謝徒缺失陽魄的爲難處境,它還需安全的渡過十餘年才能遵從天命化形成人……

江城道觀,醉酒的紫袍道長晨起醒來才發現自己摟着德厚這老鬼,忙嫌棄的將他推開,哪知道推的用力將德厚猛然推向地下,德厚這時酒醒大半,墜落感襲來在接觸地面時身子錦鯉似的一翻就站了起來。

拍拍袍子瞧見是紫袍睡在牀邊,德厚公公罵罵咧咧道:“你推我幹毛?老子還佔你便宜是怎的?”

紫袍沒好氣的瞪了德厚一眼,摸起靴子穿起來,“你睡我牀幹嘛?還躺我懷裡……”這低聲的嘀咕幾句說的德厚老臉通紅,甩甩袖子背過身坐到了一邊的凳子上。

閣樓晨起帶着些寒意,可紫袍、德厚倆老頭都是功力精湛的高手,對待這寒意就催動內勁周遊全身,甚至還暖烘烘的愜意呢。

晨起紫袍找來些幹餅就着昨日剩下的涼茶吃過,肚子裡的酒氣這就算徹底的消化殆盡了,神清氣爽的靠着窗櫺俯視道觀,德厚還感嘆紫袍老鬼每日過的消遣日子。

看德厚老鬼矗立在窗邊賞看風景,紫袍盤着腿坐在板凳上算計良久,才說道:“哎,我說你無事不登三寶殿,這番帶着使團,這是有事相求吧?”

德厚無語轉身,知道紫袍這又是神神道道的算過了,他這算卦猜事的本領日與俱增的精熟,便點頭道:“承情求藥,病入膏肓的一姑娘,每日都靠天材地寶吊着命。”說至此也無需多說了,怕是紫袍老鬼已經將事情算的八九不離十,皇室那位小公主的先天病況紫袍也是清楚的。

“哼,皇帝小兒家的丫頭老子跟老子有屁關係,沒藥!”紫袍老臉一沉決意不救這將死之人,皇族一羣狗屁玩意就是把藥喂狗都不給他們,奸佞當道,必然是壞事做絕才降下來災禍懲罰他們的。

見紫袍這把年紀還惦記着少時恩怨,德厚哭笑不得的指着紫袍,其實他知曉老朋友心裡面無可釋懷的感情,幾十年的深厚感情早已經沒讓兩人間沒秘密可言,無奈負手而立望着窗外,老鬼還是放不下早年的那點事,老皇帝駕崩十餘年化作枯骨,這陳年舊事心心念唸的繃了這許多年,他到底是沒能放下。

紫袍老態難掩,少時也是俊朗豐茂的少年人,爲着那人奔波半生一無所有,可憐他要強爭勝半輩子無一子嗣,唉……

“罷了,任由她去吧,也不跟你說這些皇家的破事,敬你這些年遵守約定沒在算賬,你是真漢子!老朽佩服!”德厚狂意寥發,想起少年時仗劍天涯的豪氣,又想起紫袍打鬧皇都殺親王的霸氣,不由的盛讚幾句。

紫袍也追憶起少時的豪情,大有得意,眼角卻又閃過辛酸的淚點,擺手道:“老了,也不想那些縹緲的事了,我就盼着這幾個徒弟承我衣鉢,我有始有終的也就滿足了。”

“老鬼,你英雄一世,知道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德厚驀然問道。

紫袍一愣,慌張問道:“什麼?”

德厚哈哈大笑,直言道:“口是心非,你還想着芊芊妹子,不怕你笑話,老頭子我活的快古稀了,這些年就想着我夫人在世的時日。”

紫袍眼裡泛起淚花,想起銘刻心底的事。那是數十年前的午後,皇榜浩蕩,涇陽長公主下嫁燕王崔浩,夜裡噩耗傳來,涇陽長公主自縊身死。

那天他還昏昏然的在酒樓飲酒,武藝不濟,連強搶都沒法做到,眼睜睜看着老皇帝將婚約擬訂,那時他只是皇宮裡面執掌禁衛的頭目。

自縊身死的涇陽公主屍首依照禮數埋入燕王崔浩的祖墳,紫袍到底都沒見着亡人的面,此後消沉數年,辭離禁衛隊,遊歷天下盼求這份恩怨的結果。

在中州幾年嚐遍苦辣,尋求武學巔峰境界,神功初成時執劍殺了燕王崔浩,殺紅眼的紫袍果真應允誓言,將崔浩全家盡數屠殺,嗷嗷待哺的小兒錯對不論,那時紫袍還非是叫紫袍,也非是道人。

親王崔浩乃開國元勳,跟老皇帝情同手足,因此紫袍屠殺崔浩滿門後落得天下通緝捉拿境地,慼慼然又流浪數載,絲毫沒能忘卻涇陽公主半點。

紫袍翻遍崔浩祖墳卻找不到涇陽公主趙纖纖的墓,紫袍一度以爲老皇帝將涇陽公主埋入皇陵,便帶着一干江湖朋友將皇陵翻了底朝天,這裡頭也有德厚幫他招攬的人手。

皇陵墳土翻亂,老皇帝怒極要紫袍償命贖罪,沒想到皇城禁衛無人敢奉命罪罰紫袍,畢竟紫袍出身皇宮禁衛隊,此後紫袍僅存在世的親人,老父、妹妹因此離奇遭凌遲處死,紫袍沒見着凌遲的張榜,就是探望老父時才知覺父親死在臥房中。

紫袍遭遇通緝時秘密的將父親遣送隱藏,還委託摯友代爲照顧,而妹妹是在父親死後的一月裡以同樣的事發狀況斃命在臥房,紫袍將這份仇歸咎在老皇帝身上,可直到老皇帝臨死時都沒能刺殺成功。

德厚說的分毫沒錯,忘不了又如何,忘得了又怎樣,都是恩怨殺仇的糾紛罷了。

趙家皇命滔天,紫袍後來便出家做了道士,以一身醫術救濟平民百姓。

“想啊,想亦沒法子,趙家人都去死吧,死的乾乾淨淨纔好。”

紫袍蒼然淚下,也不再逃避內心的痛苦掙扎,許多年沒曾流過淚,想起來往事就覺得罪孽深重,可他卻從不後悔將崔浩全家屠盡的作爲,正如老皇帝臨死都沒後悔逼死涇陽公主的行徑。

多年清心修道,道行精深,唯獨忘不了曾經的皇命難違,那時有這一身功力就能脅迫皇帝搶走涇陽公主,恨就恨自己無能爲力的逃避事實吧。

德厚再如何的接受皇帝委託也不願意爲難老朋友做不願意的事,對紫袍來說救治小公主舉手之間,可紫袍若非這些年來修道清心怎會佈施恩惠善心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