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黑的天幕籠罩下,席一楠、阿鬼走正面靠近何園主院,巴郎繞過幾處院子預備着在後方奇襲,就等着席一楠那邊跟何園的護衛打起來,尤其是何炳權身邊的武者。
席一楠走出十餘步,忽然駐足不前,閉目在空氣中深深的吸了口氣,攔着阿鬼,兩人就地躲在院門後。
“跟你們說,上次老子去紫玉閣爹抓,就因爲吃裡扒外的貨色……消停的待了倆月,都快長毛了,機靈點,我爹不會半夜來查,明早去紫玉閣叫我,知道嗎?”
一道輕狂的男聲響起,口氣能拽上天,在這何園主院,來者就應該是何炳權的兒子之類,席一楠朝外側的阿鬼使了個眼色,阿鬼本就眼白多過眼黑,結果眼珠子一凌,活脫脫的吊死鬼面孔。
阿鬼只等那數人走到門前,身影閃過,一刀鞘砸在最近的家丁腦門上,順勢一推,暈眩的家丁將身後兩人撞飛。
方纔放狠話的公子哥個頭矮,方頭大耳,一顆大黑痣長在嘴角,看長相就知道是何炳權的種兒,衣裳錦繡,還裝模作樣的捏着把竹骨畫扇,就似那圈裡的毛驢裝駿馬,給人笑掉大牙。
那公子哥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能瞧見阿鬼的殘影,腦門熱乎乎的東西流下來,蒙了眼,手一抹,赫然是殷紅的血跡。
“保護公——”
隨行的護衛一刀砍過來,人卻被席一楠一劍捅穿,剩下半句話卡在喉嚨裡,只能留着給黑白無常訴說。
阿鬼抽刀只是削中矮公子額頭肉棱,並沒有致命風險,他自個兒膽色不濟,眼一翻,暈了過去。
席一楠一人一腳將摔倒的隨從踢暈,提着劍,扭頭對阿鬼道:“走吧,難得能肆無忌憚的鬧一場!”
阿鬼在開打時極度嗜血,貪戀的舔舔紅脣,隨着席一楠在何園尋人就打,侍女丫鬟一概敲暈,護衛武者沒眼力勁兒的就直接砍掉,總之她們的目的就是製造混亂給巴郎得手的機會。
“小輩,敢來何園撒野,吃我一刀!”
阿鬼以花哨殘忍的招式聞名江湖,其實她最擅長的還是輕功,唯快不破,冠絕的輕功能最大限度的讓阿鬼在短時間內完成招牌手藝,剔骨。
忽而,身後疾風來襲,阿鬼倒地翻滾,得空見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男子,手裡一把潑風大環刀,揮刀時刀背九個鐵環“叮鈴”作響。
席一楠甩劍磕飛一人,回頭看過那男子就再沒有擔心阿鬼,只是一個沒名號的草包貨,這種聲名不顯的人騰不起大浪。
人貴自知,可那男子撓撓脖子,將一顆小泥丸彈向阿鬼,阿鬼厭惡躲閃,就勢一刀,這一刀看似極簡,實則變數多,封住了他前邊的近路,他只能退。
迎面打鬥的禁忌之一就是一退再退,可這男的武藝不如阿鬼,退過一步就不得不再退一步,連退三步就自己亂了陣腳,現眼至極。
“噗嗤”,阿鬼一刀將他大腿砍傷,虧得這時候側邊有人來援,阿鬼揮刀格擋,他纔不至於落得小命不保。
“好厲害,此仇不報我還有何顏面混?”
男子捂着腿跑到開闊地,摸出來一顆黑藥丸吞下,運氣消化,立時暴突兩眼,血絲遍佈,丹田裡內力暴漲一倍。
一粒紫金血丹能增長一炷香的武力,依照使用者基礎,想他這類一流武者就能平添一倍的內力,短時間實力直逼準宗師的武者。
何園能打的武者許是都在保護何炳權,還沒接到消息趕來助陣,席一楠砍黃瓜切菜,掃蕩一遍竟不覺累,阿鬼打的興起,見剛纔跑掉的男子又氣勢洶洶的拎着刀回來,冷冷的卯足勁,刀就奔着對方天靈蓋去了。
雙刀交觸,阿鬼詫異的看着男子刀被震的脫手,雖說她只是覺着手麻,可這人方纔還沒如斯渾厚的內力啊?
閒人已經清理的差不多,就等何園武藝頂尖的那一批武者出來,席一楠說道:“這是嗑藥了吧,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估計五年內沒法重回巔峰實力。”
“嗯,弄的我手有些麻。”阿鬼埋怨道。
依靠藥物增強內力弊端極大,稍有不慎就是兩眼黑,得勝還能落得輕傷,嗑藥如果敗了,不死都得殘廢。
阿鬼踢過去一把劍,正中那男子腋下三寸,許是肺,那人吐了兩口血沫子就暈了過去。
“快快束手就擒,否則教你生不如死!”
數名聲勢不凡的武者蹦出來,爲首的是一老者,一臉暗斑,拄着拐,脊背佝僂,風燭殘年卻有着一雙雪亮的眼睛,年邁歸年邁,扯開嗓子喊的兩句就能聽出來其中氣渾厚,內功浩瀚。
阿鬼眯眼掃過老者,脫口道:“歸林九?”
老者柺杖就地一砸,腳下青磚應聲粉碎,嚴肅道:“小娃娃,老夫年邁,吃齋十年有餘,念你年少有爲,來日方長,快些去吧。”
“老頭,你們幾個捆起來興許能打過我,可我們是兩人,念你垂垂老矣,還是快些回去養老吧,這年頭,沒必要講交情給人辦事……不是麼?”
席一楠“出言不遜”,江湖上說起歸九林褒獎之詞多些,無他,就因爲歸九林行事利落,德高望重,算是如今江湖最老的那輩兒,論資歷比德厚公公他們一衆大宗師還要靠前,可歸九林只能算不錯的宗師。
阿鬼武藝與席一楠相仿,都是準宗師,場上除過歸九林,每人都能跟她們二人過招不倒,只不過就憑這幫一流貨還不夠看,巴郎已經是宗師境地,等巴郎把何炳權綁走他們就會開始手腳打亂,到時候脫身不成事兒。
阿鬼可能早年還跟歸九林小有淵源,沒主動開戰,席一楠當先攻去,甩過去幾枚冰魄針,被歸九林捲袖擋下。
“老了,英雄少年吶……”歸九林腳底一踏,飛起幾塊碎石,推掌飛向席一楠。
席一楠擋下石塊,四名武者已經襲來,席一楠憑着深厚內力震退倆人,阿鬼則冒險將其中一人打成重傷,只是阿鬼雙拳難敵四手,右肩中掌,幸而傷勢不重,不影響打鬥。
……
何園大廳,何炳權抱着美妾品茶,那美妾生的一副好皮囊,細柳腰肢,噥桃腮紅,嬌滴滴俏生生的坐在何炳權大腿上,纖指捻起一粒鮮產的葡萄餵給何炳權。
再看何炳權一張方頭大耳的醜臉,黃牙薰臭,挨着美人就足夠人扼腕惋惜,白花花的銀子攥着,何炳權這般年歲已經沒少玩弄過細嫩的俏女子。
巴郎扭斷門口守衛的脖子,低着頭推門而入,見何炳權擁美在懷,嘲諷一笑。
何炳權怒喝道:“你是誰?左右,拿下他!”
何園武藝高絕者不只歸九林一人,巴郎還沒確定那人藏身何處,只不過何炳權身邊的倆個一流貨顯然不足以抗住他一招,厚積薄發的一掌,硬生生的將二人打飛,當場橫死。
巴郎手剛往何炳權身前一探,一支細長的冰錐刺來,赫然是何炳權懷裡的美人,巴郎搖頭冷笑,下一刻他手裡的匕首就出現在小美人心口。
冰刺是江湖上玄冰門的專屬,巴郎能猜到來者路數,隱藏起來的那位真正高手身份藉此就能略知一二。
紅顏命隕,絕色佳人,猝。
“玄冰門門徒?”巴郎撿起插入地面的薄冰錐,四處打量,眼眸一縮,將冰錐朝着大廳屏風後甩過去。
屏風質地硬,給冰錐一撞轟然倒下,背面的人一掌拍在屏風上,下落的屏風四平八穩的再一次立起來,掌力渾厚就能做到這一點,可下落的屏風有着巴郎甩出冰錐的勁頭,加以重力,能把屏風推回去可見對方不是俗人。
“呦,辣手摧花啊,仁兄還真是好一份手段!”
嘶啞的娘娘腔主人是一個妖豔貨,喉結突起,骨節粗大,五官俊朗,卻是穿的一身蘇繡琉璃彩裙,手裡拿一把血傘,臉上抹着胭脂,周身香氣氤氳。
巴郎嗤笑道:“杜沐,你不老老實實待在玄冰們,是沒錢花用了?”
來人即是玄冰們副門主杜沐,準宗師,成名已久,實戰不俗,曾有過準宗師死在他手裡的傳聞。
杜沐眼光掃過巴郎手裡的匕首,嘴角一抽,問道:“阿鬼妹妹的匕首,她人呢?”
“不知道,匕首我撿來的,快些讓開,玄冰們送弟子給富商,到底是賠色相的行徑,你身爲副門主丟不丟人?”巴郎將話頭從匕首上挑開,專戳杜沐痛點。
杜沐語氣一梗,解釋道:“管我?踏過我屍體就能帶走何先生,來試試?”
巴郎重重的吐一口濁氣,運氣掌力,以必殺之勢衝向杜沐,杜沐不甘示弱,手掌凝出幾枚冰刺,對着巴郎擋過去。
“嘶——”
冰錐碎裂,杜沐比反震力弄的心腹翻涌,拉着身邊椅子纔不至於退後,巴郎就是身形一晃,接着兩人打作一團。
何炳權欲要逃離,巴郎甩出匕首將他大腿扎穿,接着補上一腳,匕首自大腿後側穿入內部,每一動就會扯着肌肉,疼的何炳權哀嚎不已。
巴郎去打何炳權,杜沐一把扯掉巴郎面巾,失口道:“是你!”
轉瞬間兩人過手十幾招,玄冰門的武藝路子精於奇術,巴郎內功要勝過杜沐一截,得空將何炳權制住不是問題,反而杜沐只能接空隙抓掉巴郎的面巾。
巴郎奪回面巾重新圍上,重重一腳將杜沐踢飛,杜沐打鬥間失神,巴郎沒痛下殺手,因此杜沐只是受了點輕傷,再想跟他比過已經沒可能了。
巴郎在何炳權後頸重擊,打暈後迅速將其五花大綁抗在肩上,看了眼杜沐,笑着道:“規矩你懂,沒必要就不用說出去了,何炳權我們不會殺,就是撈錢、撈權不過。”
說罷巴郎離去,杜沐起身深思,接着將本門的女弟子屍體上撒上些化屍粉,一具大好的軀殼,在化屍粉的腐蝕下成了一攤膿水,酸臭刺鼻。
“巴郎,你牽門主的債有多了一筆!”
杜沐席地落座,運功調養,片刻外邊空中爆出一團煙花,漆黑的夜空分外耀眼,那是巴郎得手撤離的訊號。
外邊打成一團的一幫人四散開,只因爲席一楠甩出近百根冰魄針,又合力與阿鬼逼退歸九林,接着兩人轉身就跑。
歸九林年老,腿腳不便,追敵就只能由其他三人來,可這三人是絕追不上阿鬼、席一楠的,實力差距過大。
方纔看阿鬼武功細節,歸九林就已經認出來是她,空中爆開的煙火是通知信號,歸九林如果沒猜錯的話杜沐那邊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