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聖歷1445年12月,卡斯特爾領迎來了入冬之後的第一場雪。
作爲濱海的伯爵領,卡斯特爾並不是每年都會下雪,只是今年的氣候比往年明顯要冷一些,洋洋灑灑的雪花從天而降,給大地染上了點點雪白。
距離夏洛特甦醒已經過去五天了,萊格利斯家族的叛軍依舊駐紮在多恩河上游,他們彷彿忘記了繼續進攻似的,絲毫沒有渡河的打算,甚至在北岸構築起了長期營地。
北港之外,從各地召集而來的貴族軍隊已經準備完畢,大大小小的帳篷在卡斯特爾大橋一側沿岸搭建,一眼望不到盡頭。
海岸線上,船運比往日更加忙碌,北港的碼頭上幾乎每時每刻都有貨船啓航,同時又有新的貨船收帆入港。
從各地調運的戰略物資匯聚在北港,支撐着數萬大軍的運轉,光是每一天的軍糧消耗,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緊張的氣氛在北港的各處幾乎都能感受得到,那種戰爭迫近的步伐是如此逼人。
特別是當越來越多的軍艦入港,來自各個貴族家族的軍用帆船排成一列,船身一側那一排黑黝黝的射石炮看上去分外擁有壓迫感。
一時間,卡斯特爾的小伯爵現身貴族會議,召集貴族準備北上迎擊叛軍的傳言也在北港中傳的沸沸揚揚。
所有北港市民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了城中心的伯爵府上。
酒館裡,每一個酒客暢飲之餘,都在打賭少女伯爵打算什麼時候出城平叛,又究竟召集了多少大軍。
有說兩萬的,有說三萬的,甚至還有人說足足召集了五萬的。
不過,不論人們如何議論,有一件事似乎早已在北港達成了共識。
那就是這場北方的叛亂雖然聲勢浩大,但最後必將被小伯爵撲滅。
人們做出這種判斷的理由也很簡單。
一是卡斯特爾幾乎動員了整個領地所有的貴族。
即使萊格利斯家族武德充沛,但在超過伯爵領四分之三的貴族家族私軍以及卡斯特爾家族的精銳部隊組成的聯軍面前,絕對的實力也是定然處於劣勢的。
或許之前貴族們無法同心協力,一盤散沙的北地很難抵禦萊格利斯家族召集的大軍。
但如今小伯爵親現貴族議會,貴族們也找到了主心骨。
一盤散沙的領地和凝聚力量的領地是兩碼事。
在很多人看來,駐紮在多恩河上游的萊格利斯家族叛軍已經錯過了攻下北港的最佳時機。
而另一方面,則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貨運船隊往來鬱金香伯爵領。
哪怕是再遲鈍的商人,也嗅出來了些許不一樣的味道,那就是駐紮在鬱金香伯爵領的波爾德家族的駐軍,似乎也開始了備戰。
聯想到波爾德家族和卡斯特爾家族的關係,很多人都認爲宣佈中立的波爾德女公爵恐怕並不會真的保持中立。
特別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鬱金香伯爵領方向也有小道消息傳來。
那似乎是一名喝醉酒的軍官在酒館裡說漏了嘴的,說波爾德公國也已經做好了參戰的準備。
這個消息傳出來以後,很多人都相信,這恐怕是年輕的卡斯特爾伯爵現身之後,與波爾德家族達成了某種協議。
身爲卡斯特爾宗族的波爾德家族將不再保持中立,而是會以領主的身份參戰,幫助卡斯特爾平叛。
當然,除了這些論調之外,在北港的另一些貴族中也流傳着另一種截然相反的言論。
那就是還有不少人認爲,波爾德家族並非是爲了平叛,而是在針對卡斯特爾家族。
他們,與叛軍是一夥的。
相信這種陰謀論的人也有很多。
而他們給出的證據則是卡斯特爾伯爵在前往領地的過程中曾經遭受過一次伏擊。
這場伏擊正是波爾德女公爵的丈夫,三王子菲利普指使的。
這兩種言論截然相反,在酒館和各種貴族沙龍裡吵得不可開交。
直到兩天之後,有自稱波爾德家族使者的貴族乘船自鬱金香伯爵領而來,求見年輕的卡斯特爾伯爵。
“伯爵大人,公爵大人知曉了您平安無事的消息之後相當高興,派我前來向您詢問,是否需要波爾德家族的支持。”
“身爲卡斯特爾的後盾,波爾德家族願意協助您儘快平定叛亂,恢復北地的秩序!”
會客大廳裡,使者面帶微笑,恭敬地說道。
夏洛特面無表情地看着波爾德家族的使者。
片刻後,才淡淡地道:
“哦?但是波爾德不是早已宣佈要在這件事中保持中立了嗎?”
“伯爵大人,那時候公爵大人並不知道您的安危,南方到處都在傳您很可能遭遇不測,公爵大人爲了求穩才宣佈中立,但實際上……鬱金香伯爵領一直都在備戰。”
使者恭敬地回答道。
說着,他面露希冀地看向了夏洛特:
“伯爵大人,您考慮得怎麼樣?”
夏洛特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
“使者閣下,感謝波爾德的支持,只是……此事甚大,卡斯特爾的不少貴族可能並不想看到更上一級的領主介入,我需要和貴族們商量商量,隨後再給您回覆。”
將使者暫且打發走之後,夏洛特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
她來到窗戶前,看向岸邊那密密麻麻的壯觀軍營,輕輕問道:
“對於波爾德到來的使者,領地的貴族是怎麼想的?我聽說,他似乎在拜見我之前,就已經大肆宣揚了來意。”
夏洛特的身後,身穿燕尾服的塞巴斯恭敬地道:
“主人,意見不一,那些知道當初紫羅蘭森林中伏擊真相的並不相信他們,不過,絕大多數貴族還是認爲波爾德家族是來支持卡斯特爾,協助我們平叛的。”
“協助我們平叛?呵,塞巴斯,你是怎麼想的?”
夏洛特嗤笑道。
塞巴斯沉吟片刻,說:
“三王子曾經想要至您於死地,他對卡斯特爾如此覬覦,必然是不會真的懷有好意的,雖然還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但我也認爲,萊格利斯家族的叛亂很可能也有波爾德的支持。”
“是啊,他們必然不會懷有好意的。”
夏洛特嘆道。
“主人,我們要先發制人嗎?還是說,繼續調查波爾德的動向?”
塞巴斯問道。
夏洛特沉吟片刻,說道:
“繼續調查,暫時不要輕舉妄動,若是波爾德真的想要針對我們,僅憑鬱金香伯爵的駐軍和叛軍恐怕還不夠,他們肯定還有其他的動作。”
塞巴斯面露猶豫:
“可是……如果他們真的要對我們動手,越往後拖,他們的準備豈不是也越充分?”
“別急,拖延對我們也有好處,畢竟……我們也不是沒有後援的。”
夏洛特說道。
“後援?”
塞巴斯心中一跳。
他順着夏洛特的目光看去,只見夏洛特的目光透過窗戶,看向了外面的大海。
那是落星王國的方向。
塞巴斯神情微動,若有所思。
而就在這個時候,大廳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夏洛特微微蹙眉,轉身朝着門外看去:
“塞巴斯,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遵命。”
塞巴斯行了一禮,閃身離去。
沒過一會兒,他去而復返,表情則有些古怪:
“主人,是波爾德的使者出事了,他們在伯爵府外面被人綁了。”
“哈?被人綁了?”
夏洛特愣住了。
塞巴斯的表情越發古怪起來:
“是的,是羅曼-佛爾家族的人乾的,他們現在正在伯爵府外求見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