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 失
“夏裡,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費特里希在一條陰暗的小巷子裡,找到了已經是面目會非的夏裡佩里奧,這個昔日的妹妹兼女友。還真虧他能忍得出來,難道這就是愛的力量嗎?
“你是誰?”可悲的是,對方卻如此問道。那個女人一身的破爛,衣不遮體,頭髮髒亂,臉上也亂七八糟,眼神呆滯,蜷縮在巷角里。
“我是費特里希,你不記得我了嗎?”費特里希無比的憐惜,慢慢的把遮在她臉上的那些粘粘的亂髮拔開,溫柔的回答道。
“費特里希!你真得是費特里希嗎?”她的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充滿了懷疑。好象見到了不可能在人世間出現的存在一樣。
“當然,你真得不認識我了嗎?”費特里希緊張的期望道。
“不!你不是費特里希,他說過永遠不會出來,永遠不想再見到我,所以你不是他,你不是!”她激動的推開費特里希,躲到一旁尖叫道。
“是,我是費特里希,我真的是費特里希,你好好看看我,我的臉,我的眼睛,我的鼻子。。。。。。”費特里希也激動的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吼道。
“費特里希,真得是你,怎麼會是你,你真得出來了嗎?”她雙手摸着他的臉,就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樣,淚水開始滾滾流下。可見她看到費特里希有多麼的感動,費特里希在她的心目中又有多麼重要的地位。
“出來了,我真得走出來了,我出來就是來找你的,你還好嗎?”他也摸着她的臉,淚光閃爍的溫情款款道。
“不好,不好,我一點都不好,你把我一個人扔下,自己躲進了那個山洞裡。你知道這幾千年,我是怎麼過的嗎?我真是生不如死!”她撲進他的懷裡,大聲的哭喊起來,就像一個小女孩那樣,雖然小女孩這個詞和她以是相差了幾千年之遠。
“夏裡,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拋下你一個人了,以後我們永遠在一起,永遠都不再分開,我保證!”費特里希用力的抱緊了夏裡,深情似海,淚水再也忍不住了,奪框而出。
“真的嗎?你說得是真得嗎?”夏裡畏縮在他的懷裡,輕輕的問道。
“當然是真的,我有對你說過謊嗎?”費特里希溫柔的確認道。
“當然說過,你說過永遠都不會出來外面的世界,可是你現在還不是出來了?”夏裡擡起頭來,有些抱怨的看着他的臉問道。
“既然你不想見我,那我就回去好了,反正那個山洞還在那兒!”費特里希放開夏裡,意欲轉身離開道。
“不要,不要再留下我一個人!”夏裡哭着拉住費特里希道。
“不要再哭了,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說過再也不會留下你一個人。”費特里希回身再次抱緊面前的這個可憐的女人,微笑着安慰道。
“不許再開這種玩笑!”誰知她說着哭得更大聲了。可見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壞也哭,好也哭,傷心也哭,高興也哭。
“別哭了,我以後再也不開玩笑還不行嘛!來,不要再哭了,不然被別人看到了,還以爲我在斯負你呢!”費特里希一邊爲她擦去滿臉的淚水,一邊笑言道。
“你就是在斯負我,就是!”她停下哭泣,大聲撒嬌道。
“好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來,笑一笑,我很想看到你的笑臉,說起來已經有幾千年沒有看到了,再讓我看看好不好?”他溫柔的捧起夏裡的臉,要求道。
夏裡哼了一聲,破涕爲笑,眼中的淚花還是閃動,不過這應該已經是高興的淚水了。
“來,我們走吧!這種地方不適合像你這樣的公主!”費特里希在她的額頭輕輕的吻了一下,然後抱起她向巷子口走去。
“不!我不是公主,你不要叫我公主!”夏裡突然有些驚慌失措的叫道。
“對不起,你不要激動,是我不好,竟然會把這個忘了。”費特里希急忙道歉道。他一時竟然忘了,對於夏裡佩里奧來說,“公主”這兩個字是禁忌,絕對不能在她面前擔提到的詞。原因出在夏裡佩里奧有這個“公主”恐懼症,因爲從小她對於她的父母來說都不曾是公主,真正的公主是她的妹妹,父母過分的偏愛,從來都是隻叫那個妹妹爲“公主”,這樣的過去讓她的心靈受到很深的傷害,所以她纔會這麼害怕聽到公主兩字。
“我們這是去哪裡?”夏裡平靜了一些,問道。
“去幹淨舒服的地方。”費特里希微笑着回答道。
“那是什麼地方?”她還是不明白,真正要去的地方是哪裡。
“到了你就知道了!”費特里希加快了腳步,以人眼無法識別的速度飛奔起來。瞬間就出了這條骯髒的小巷,來到燈光燦爛的大街上,雖然街上人頭躥動,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到他們的存在。
“到了,就是這裡!”如此飛躍了很長的時間,當夏裡都快舒舒服服的睡着時,費特里希突然停下腳步,說道。
“這裡?”夏裡慢慢的睜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有些迷茫的說。
“你不記得了嗎?這裡就是我們的家,我們一起蓋得房子,種的花草,圍的柵欄。”他放下手中的夏裡,拉着她走向那個破得不能再破的木屋,已經倒塌的柵欄,還有曾經的那些花草現在已經是雜草叢生,荊棘滿布。
“不可能!五千年前蓋的房子怎麼可能到現在還在!不可能!我不相信!”她掙脫開費特里希的手,跑到木屋前,大叫道。
“開始我也不信,可是我進去看過,那裡還有我們的畫,畫上還有我們的簽名,這不可能是假的。”費特里希站在她的身後說道,“至於爲什麼它到現在還在,可能是因爲這是人類無法涉足深山,所以纔沒有被他們發現,也沒有他們毀壞。”
“真的,這裡真的是我們的房子,我們的家!”木屋沒有門,夏裡很輕鬆的走進了木屋,木屋牆壁上掛着的畫,畫中的他們,一塵不變,唯一不同的就是灰塵已經遍佈每一個角落,訴說着木屋被棄的久遠。
“還記得我們一起完成的這幅畫嗎?”費特里希也跟着走了進來。
“當然記得,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呢!”夏裡佩里奧眼中含淚的說着,伸手想去撫摸一下那幅畫像,可是當她的指尖一觸及畫面,整個畫面,包括框架都“沙!”的一聲,化爲了塵埃,散落下來。
“看來真得是太久了!”費特里希在她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感嘆道。
“是啊!整整有五千年了!”她回想起過去的那段歲月,那時她和費特里希兩人瞞着所有的人,來到這個深山密林裡蓋了這麼一個小家,掛上了他們的畫像,一有時間,兩人就偷偷得到這裡來生活,那些時光是多麼的快樂,現在仍然在記憶的深處閃耀着燦爛幸福的光芒。
“雖然它已經破舊不堪了,可是它還在,所以我們的家還在!”費特里希安慰道。
“我們的家真得還在嗎?”夏裡一臉憂傷的似問非問道。家!這個小小的木屋真得是他們倆的家嗎?如果是,那麼那個有着十幾個兄妹的家又是什麼呢?雖然以前很討厭它,可是幾千年後再回答起來,好像已經沒有當初那麼討厭了,有時還會有點淡淡淺淺的溫心感。
“別想那麼多了,你先去外面的小水塘裡洗洗乾淨,換上這套乾淨的衣服,我去捉幾隻動物來,我們好好的吃上頓再慢慢聊。”和她有過那麼長的相處時間,並且還有着不一般感情的費特里希很清楚此時的夏裡在想些什麼,她的話外之音又是什麼,所以提議道。奇怪的是,不知他從哪裡弄來了一套乾淨漂亮的長裙。
“這是。。。。。。”夏裡接住費特里希遞過來的衣服,問。
“這是你第一次和我來這裡時所穿的,當然中是款式一樣,是我無意中在一家服裝店裡買來的。”費特里希微笑道。
“買來的?你哪來的錢?”夏裡一臉的好奇。
“我是用我身上的那塊石頭換的。”他輕鬆的回答道。
“什麼!你用它換了這套衣服,你不知道它有多珍貴嗎?它可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顆龍玉,也是父親給你的最重要的東西啊!”夏裡激動的抱着那套衣服,衝着對方大聲問道。
“我當然知道它很珍貴,可是經過這整整的五千年來,我終於明白了,對於我來說,最最珍貴的不是這些東西,而是你,爲了你,別說是那顆龍玉,就是讓我去死我也心甘情願。”他深情的望着夏裡,溫暖的說道。
“費特里希!”夏裡用衣服蒙着臉,再次哭了起來。
“別哭了,你去洗澡,我去找食物,就像以前一樣。”費特里希笑着推着夏裡出了門。
“那我去了!”夏裡幸福的看着了一眼費特里希,才轉身走去那個小池塘。
“對不起!”夏裡一離開,費特里希臉上的微笑就消失了,一臉的憂傷,輕輕了說道。當然這是夏裡所無法聽到的程度。
夏裡脫去那身骯髒不堪的破衣爛裳,走進清澈無比的水中,慢慢的洗淨身上每一處的污積,包括頭髮,當她再次從水中出來,簡直就是煥然一新,和原本的那個夏里根本是天上地下之別。她慢慢的穿上那套用龍玉換來的衣裙,現在的她纔是真正的美麗的夏裡佩里奧。
“夏裡,你真美!”費特里希從林中走出來,手中還提着一隻很大的公鹿,除了穿着不太相稱外,他就像一個勇猛的獵手凱旋而歸。
“你也不錯啊!”夏裡終於完全恢復了原本該有的氣質,笑不露齒道。看來,女人還是應該穿上適合的衣服,纔會顯露出她的幽雅,她的相信。
“這纔是我的夏裡佩里奧!”費特里希走向她,高興的稱讚道。
“看來我們有不錯的晚餐!”接着夏裡隨着費特里希一起向那個木屋走去。
“是啊!我的運氣不錯。”費特里希邊走邊說道。
“可是我的殿下,您不是已經不再吸血了嗎?”夏裡平和的問道。
“嗯!最近我遇到了一個人,她讓我明白了我們是貴族,那吸血是理所當然的,也是應該的,所以吸血不會讓我變得更壞,不吸血纔會讓我變得更糟。”費特里希心有所悟的回答道。
“看來她一定是一位十分有吸引力的美麗女人,不然怎麼能夠讓您如此的聽話!”夏裡還是那麼和氣的說着,只是此中卻透出一絲醋意。
“她的吸引力不是來自於她的美麗,而是來自於她對一切的認識。而在我看來,她還算不上是女人,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孩而矣!”他轉臉看了夏裡一眼,真誠的說道。
“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告訴我,她究盡是什麼人,竟然以一個小女孩的身份就能有如此非凡的認識。”夏裡就像一個公爵小姐那位,說話氣勢非凡,卻又不是過份的囂張,總得說來,就是對自己的說話語氣把握的很好。
“我只是得知了她的名字,叫做luvian,對於她的真正身份卻是一無所知。”費特里希回答道。
“luvian,從未聽說過的名字,看來我們銷聲匿跡的幾千年中,世上真得是人材倍出。”夏裡附和道。
“她還真是一位人材,強大的出乎我的想像,所知的也不亞於我們,說話的氣度就跟上帝一樣,但是卻不是上帝,她站在我們這一邊,卻閃耀着大光明與大智慧。”費特里希有些崇敬的描述道。
“看來,殿下還真是很欣賞這個luvian啊!”夏裡有些嫉妒,卻又覺得不該,不該和一小女孩計較這些長短。
“雖然她不願意告訴她的真實身份,可是從在她身邊的那些都是純正的貴族來看,她一定也是有着高貴的血統,也許還是我們的下輩呢!”費特里希此時已經走進了木屋,然後把那隻公鹿的脖子撕開,把流出來的熱血放到了屋中一個已經被洗乾淨的大石鍋裡,整整的裝了一鍋,這時他才把那隻垂死的動物扔到了一邊。
“給,其實這些小動物的血和人類的沒什麼兩樣!”然從口袋中拿出兩個平底杯子,裝了兩杯鍋中的鮮血,遞了一杯給夏裡道。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喝誰的血我根本不在乎。”夏裡接過杯子,喝了一口道。
“嗯!我們以後永遠都在一起,我保證!”費特里希也喝道。接着他們倆只是坐在一起,靜靜的喝着鮮血,一杯又一杯,直到鍋中空空如也。
“來,夏裡讓我抱一會兒,好嗎?”費特里希放下杯子,站起來伸開雙臂,溫柔似水的問。
“當然!”夏裡靠進了他的懷裡,幸福的說道,“我希望你永遠這麼抱着我!”
“我們永遠在一起,就讓我一直這麼抱着你,抱着你去見上帝,贖完我們所有的罪!”費特里希突然語氣一變,說道。
“你。。。。。。”夏裡剛發現不對,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費特里希已經將利爪從背後刺進了她的胸部,深深的刺進了她的心臟。她一臉驚恐的直直的盯着費特里希的雙眼,從中看到的卻是無法理解的鎮定與輕鬆。
“夏裡,我們就這樣永遠的在一起吧!”費特里希如是說着,輕輕的放下夏裡,然後走到木屋的牆壁前,用力一推,“嘭!”小木屋鬨然向四周倒塌,屋頂也順勢倒到了一邊,屋中央的夏裡還是那麼躺着,雙眼呆呆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接着費特里希又走回到她的身邊,用同一只只利爪刺進了自己的心臟,片刻之後,他就倒在了夏裡旁邊的地上。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夏裡看着面前的費特里希,驚訝的問道。
“luvian說得對,只有真正的消失,才能回到上帝的懷抱,成爲上帝的子民。”費特里希一臉坦然的回答道。
“又是luvian,她讓你去死,你就去死,可是你爲什麼還要把我帶上,我可不想成爲上帝的子民!”夏裡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可是由於胸口的傷痛,她所發出來的聲音也不是太大。
“你和我一樣,都犯了那不可饒恕的罪刑,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的得到寬恕!”費特里希也很艱難的說道。
“你以爲這樣就可以讓我消失嗎?”夏裡說着狂笑了起來。
“就讓我們最後接受太陽的洗禮吧!”費特里希釋懷的感嘆道。就在這時,太陽已經慢慢的升起,陽光正在一寸一寸的接近他們。
“不要!”夏裡竭盡全力,拼命的往後爬,想離正在接近的陽光遠一點,就可她掙扎的時候,陽光已經曬到了費特里希的身上,可是在他怕臉上沒有恐懼,只有坦然,只有放下的平靜,他的眼神就好像在說,“夏裡,我先走一步。”
“不要!”夏裡看着陽光的接近,還有費特里希的消失,發狂的叫喊着,往後躲,就在她自己都以爲只有死路一條時,突然退進了一個小角落裡,上面有一小塊以前屋頂的慘片擋着,所以陽光並沒有直接照到她的身上。她緊緊的抱着自己的身體,縮成一小團,就這樣一直蜷縮着,直到太陽落山,月光皎潔,她纔敢慢慢的舒展自己的身軀。
“luvian!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她費了好大得力氣,才讓自己那早以麻木的沒有知覺的身體站起來,看着那堆費特里希留下來的塵粒,她聲嘶力竭的尖叫起來,就像瘋了一樣,叫聲震徹整個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