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島少佐,你的這個想法很好。帝國陸軍作戰中,這還是一個空白,華北方面軍已經在着手組建心的別動隊,但是還沒有成效,要是我們關東軍能夠趕在華北方面軍之前,將這種新的戰術在戰場上得到了驗證,我會爲你們請功的。”
梅津美治郎揮手,讓秘書將一個信封遞到了間島小次郎的面前,勉勵道:“我堅信,帝**隊的未來,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
“謝謝!謝謝,司令官閣下。”
間島小次郎要不是覺得穿着軍裝,下跪太不方便,說不定,他就立刻下跪了。在日本,下跪也不是丟人的事情,反而是一種尊敬。不過,間島小次郎還有些擔心,活動經費夠不夠,因爲在日軍中,往往對於作戰經費一直卡的很嚴。
談話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也就該結束了。
隨着梅津美治郎站起,轉身進了另外一間屋子後,間島小次郎也知道,是他回去表現給司令官看的時候了。
對梅津美治郎的侍衛官道了聲謝,告辭出了司令部。
走到街頭拐角的時候,間島小次郎從兜裡拿出那個信封,抽出來,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隨之心中狂喜。一萬元的特別行動費,這是間島小隊組建一來,絕無僅有的一筆大錢。
領到錢的間島小次郎,一路跑到軍人俱樂部,將還在發愣的衛兵拉着去了火車站。
點齊了需要的物資清單後,兩個人呆在悶熱的貨車車廂裡,俗稱‘悶罐子’的火車皮中。昏暗的火車車廂中,唯一的光線,就是從縫隙中,傳進來的微弱的陽光,間島小次郎從胸口將一個布包拿出來,放在腿上。
神情傲慢的間島小次郎這一次是揚眉吐氣:“淺野君,你如果有一萬元,你會幹什麼?”
衛兵淺野是個地地道道的關西農民,在家的時候,是個人都可以在他頭上作威作福,從軍之後,也不過是一個毫不起眼的上等兵。他這輩子根本就沒有見過超過一百元以上的錢,忽然有一天,有人在他面前,說擁有一萬元。他首先想到的是這個一個惡作劇,假的,不是真的。
“長官,您別開玩笑了。一萬元?在最艱難的時候,在我們村子,最美麗的少女才賣20野不爲所動的樣子,讓間島小次郎更是得意。他就是讓他的部下知道,錢的力量是無窮的。
“看好了……”間島小次郎小心的將布包打開,露出了鈔票的墨綠顏色,一捆捆的綁在一起。
看到這一幕,淺野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錢,一捆捆的都是錢。他這輩子所見到過所有的錢加起來,都沒有間島小次郎懷中的那麼多。
咕咚,咽口水在耳畔的回聲,讓淺野上等兵覺醒,這是長官在考驗自己。雖然他不知道,間島少佐是怎麼了。不過,他還是艱難的扭動了脖子,想用看其他東西,來轉移視線。
“你現在知道,爲什麼我堅持不去客車的車廂了吧!”間島小次郎得意的笑道,對於間島部隊來說,每一個月一千元的軍費,從來都沒有夠過。
300人的一個特務部隊。軍官和士官的人數再少,也不下於,30人。這些人都是需要領軍餉的,當然士兵是沒有這個指望了。在日軍中,貧民出生的士兵,只要在戰場上,搶到了價值700日元左右的錢財,就有可能當逃兵。而這個界限,在朝鮮籍的日軍中,可以下降到400日元。換成美元,還不到200美元。
“八嘎,淺野上等兵,我在跟你說話。”間島小次郎見部下還是那副神不守舍的樣子,頓時怒氣衝衝的大喝道。
“是的,長官。”淺野上等兵被一嚇,頓時跳起來。
他們是坐在了貨物上面,距離車頂還沒有一人高。淺野上等兵,很自然的腦袋撞上了車頂。在隆隆的車輪聲中,也能聽到清晰的砰的一聲悶響。要說,給間島小次郎當衛兵也是到了八輩子黴了,見到部下出醜,間島少佐頓時笑的渾身顫抖,開心的像是吃了蜜糖一樣。
“對不起,長官,我走神了。”被作弄的淺野不得已,捂着腦袋,低頭向他的長官道歉。在日軍中,上下分明,對於像淺野這樣的小角色,沒有上過軍校,也沒有強硬的後臺,根本不可能有所晉升。
或許,在從軍幾年後,能夠得到一個軍曹的軍銜,也算是幸運了。
“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不去客車車廂,而選擇這裡了吧!”間島小次郎有些小得意,事實上,他在拿到軍費的那一刻,自信心就開始膨脹起來了。
“是的,長官。”
“你就是一個木頭。”
“長官,我不明白。”
“想想你剛纔的樣子。”間島小次郎沒好氣的說道。
淺野上等兵回憶了一下,剛纔,剛纔他感覺自己已經受到了大神的召喚,完全沒有了意識。現在回想起來,這種滋味很美,想象着,自己成爲萬元戶,回到老家,連村長那樣的大人物就要低頭哈腰的在他面前獻媚,還有村子裡最美麗的惠子……這種感覺美的很。
“我接到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命令。這些錢,將是任務成功之後的獎勵。”間島小次郎一下子拋出了一個巨大的誘餌,這個誘餌足夠讓部隊中所有的日軍士兵都發瘋。
“什麼,長官你是說……”
間島小次郎點了點頭,認真道:“這不過是獎勵的一部分。”
“長官,請一定要讓我參加。”淺野跪倒在間島小次郎的面前,這次他的態度是絕對誠懇的,這種請求,讓間島小次郎有些鬱悶。他的用意,是讓部下知道,在司令部裡,間島部隊也是被重視的。
並不是在哈爾濱淪落爲憲兵司令部的探子,他們是一羣擁有戰鬥力,可以勝任一切的作戰部隊。
可是結果呢?
他的雄心狀最好aP志甚至連每個人幾百塊錢就打發了,是人的理想太廉價,還是軍人都沒落了?
火車駛入哈爾濱車站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間島少佐一刻都不敢耽擱,讓車站的士兵,找了幾個搬運工,將幾箱子物資送到了間島部隊的駐地,一來到這裡,完全是另外一幅樣子。
晚飯還沒喝夠的白俄士兵,光着膀子,滿臉通紅,三五個抱在一起,口齒不清的唱着歌。
間島小次郎失望了的搖了搖頭,在軍中,飲酒一直被當成大忌,是要受軍法處置的。但是自從兩年前,熊計劃的失敗,蘇聯在邊境的巡查更加的嚴厲。導致間島部隊在蘇聯的活動大爲縮減,最後失去了行動價值,成爲哈爾濱機關下,一個被圈養的部隊。
當這支部隊的二號人物,別什果夫走進間島少佐的房間的時候。
他還以爲走錯了門,進入了蘇軍的軍營,紅色的旗幟上,醒目的工農標誌。青色的軍裝,還有非常有特色的船式軍帽,常年的警惕讓他的手下意識的摸到了腰間的手槍上。
“你還是那麼謹慎。”間島少佐沒有生氣,和以前那副尊榮比起來,臉上還多了一絲的笑容。
“我是一個沒有依靠的人,只能相信手上的武器。”別什果夫面目表情的說道。自從,被關東軍收編之後,他也漸漸的從一個土匪,轉而變成了一個特務頭子。
不過,別什果夫的任務比較特殊,就是往來於蘇聯邊境,用他安插在遠東軍的探子,獲取軍事情報。
“試試,這身軍裝你穿上如何。”間島少佐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遠東蘇軍中非常常見的韃靼人的形象。就連他非常自豪的小鬍子,也在回哈爾濱的時候,被剃掉了。
除了長相有些喪氣之外,其他的還算尚可。
在俄國時期,在歐洲的白種人往往會稱東方民族爲韃靼人。進入蘇聯時期,這種稱呼已經不多見了,也只有在遠東方面軍中,還會有大量的韃靼人被徵召成爲士兵。
別什果夫眯着眼睛,兩隻手指掂起了衣服,至少從心裡,他是非常憎恨蘇聯的。正因爲蘇聯布爾什維克黨的暴動,讓他失去了莊園和特權,也淪落爲一個土匪。
在那一刻,他徹底的瘋了。只有在殺人的時候,纔會感覺到一顆安寧。
“我不喜歡穿這種衣服。”別什果夫生硬的說了一句。
“哈哈哈……”間島少佐笑道:“如果你知道這次任務執行的對象,和整個行動計劃,我相信,你會迫不及待的穿上這身蘇軍的軍裝,然後召集你的部下,踏上戰場。”
“戰場?”別什果夫擺手不耐道:“別開玩笑了,你以爲間島部隊,或者說別什果夫部隊,真的有實力去戰場上嗎?我可以斷言,只要一個連的曾一陽的主力部隊,就能讓300人的部隊全軍覆滅。”
別指望一支沒有參加過正規軍事訓練的特務部隊,能夠在戰場上有所建樹。當初在蘇聯,他的部隊是被民兵擊敗的,才淪落爲土匪。說起來很丟人,不過這確實是事實。
別什果夫從這一點上,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加上,部隊的武器和裝備,除了聯絡電臺之外,只配備了十幾支步槍和幾挺機槍,其他的武器都是手槍。沒錯,就是手槍。
如果是陣地戰,幾乎全部由手槍組成的部隊,最後的結果會如何,用腳丫子都能算出來。除了一個死,還能有更好的路走嗎?
間島少佐根本就沒有時間和別什果夫細說,一箱箱的物資翻出來,東西越來越多,不久之後,他的房間也被堆成一個小倉庫一般,都快無處下腳了。
“噢,總算統計出來了。按照我的設想,這些物資應該能夠組建一支一百人左右的小部隊,進入叢林地帶。然後潛伏下來,等到最關鍵的時候,給對手致命一擊。就像是蝰蛇一樣,一擊斃命。”間島少佐的左手便隨着他的描述,最後自認爲很有氣勢的做出了一個攻擊的架勢來。
“叢林……?潛伏……?你到底在說什麼?”別什果夫不解的問。
“代號‘妖擊殺”我的目標就是曾一陽的指揮部。”就這麼一句話,間島幾乎是用後槽牙說出來的,語氣中透着一絲的陰冷。
“曾一陽的指揮部?”別什果夫心說,這不是送死嗎?不過,對他來說這倒是不怕,但問題是,一百人的部隊,去襲擊曾一陽的指揮有什麼意義?別什果夫狐疑的看了一眼間島少佐,心說:這位不是把曾一陽的指揮部當成了一個靠山屯,而曾一陽不過是靠山屯屯長吧!
20萬關東軍都奈何不了的人物,難道靠着一百人的小部隊就能解決了?
要是關東軍司令部真的以爲,這種作戰思路是在腦袋沒有短路的情況下想出來的,那麼關東軍司令部內已經短路了。
不過,名義上,間島少佐是別什果夫的上司。
加上別什果夫惡名昭彰,在東北軍時期,就是通緝要犯。他除了投靠日本人之外,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不過他的部下可不是傻子,在大部分時間裡,他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每天軍營內熄燈之後,那些部下結伴而行,有時候拿着鐵鍬和麻袋,有時候乾脆拿着一個麻袋出軍營。所以,他的部下才會靠着那麼一點軍餉,卻每天都能喝上烈酒,吃上魚肉,自然按照慣例,他也會得到其中的一份。
盜墓,綁票這種事情,對於別什果夫來說根本就是小兒科。他更喜歡的是洗劫,而且是用血洗。
“穿上吧!我的朋友,我不會害你的。只要完成了任務,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別什果夫臉上一笑,心中卻鄙夷想到:我想要我在伏爾加河邊上的農莊,你辦得到嗎?不過表面看上去非常興奮,欣喜道:“真的嗎?”說話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十幾歲的女學生,面對心儀的男生的承諾一樣,天真、活潑。
似乎,別什果夫表情上活潑過頭了。
四十多歲的俄國大叔,裝出小女生的樣子,即便讓見慣了風浪的間島少佐有種想要嘔吐的衝動。殺傷力是在太大了。
“咳咳……”間島少佐面色古怪的捂着嘴巴,好一陣,才抑制住了胸口的反胃,張口說:“行動的具體方案我已經寫好計劃,等一會你在我房間裡看,看完之後回去,不能透露給任何一個人聽。還有,兩天後,我們就準備出發。在這之前,只要讓你的人看上去更像是蘇聯紅軍。”
別什果夫知道他的意見,根本就沒有效用。在關東軍中,最可怕的不是將軍,而是瘋狂的參謀官。
在指揮官強勢的情況下,參謀官還不至於更改命令,發佈作戰指令。
但是,一旦指揮官舉止猶豫,又沒有主見的時候,往往參謀官會越俎代庖,做他們認爲對的事情。這是政治賭博,更奇怪的是,因爲二二六事件之後,日本軍方對年輕軍官的放縱。導致這種下克上的行爲普遍存在於日軍中,不會因爲失敗而受到處罰,最好的例子就是一年多前諾門坎戰役中的司令部參謀官,辻政信中佐,幾乎關東軍第6軍都在圍繞着他而轉。
間島少佐也是參謀官,在日軍中,機關諜報人員大部分都是參謀人員編制。
沒有直屬部隊,也不需要爲戰敗負責的參謀人員,是日軍中最瘋狂的一批人。別什果夫甚至可以想象,要是擁有足夠的物資,他面前的那個梳着小分頭,露着大板牙的傢伙,會是什麼德行。
不過,再怎麼比,間島小次郎也不能和辻政信相比。
畢竟,當時辻政信在關東軍,從總司令官,到總參謀長,副參謀長,到參謀課課長,都是辻政信曾經的老上司。幾乎是,關東軍的皇太子。而間島小次郎除了有一個在關東軍參謀部內擔任課長的同學,毫無根基。
兩天後,裝備齊整的特戰小分隊,從哈爾濱乘坐巡邏艇,一路趕到了湯原縣境內。
乘着夜色登陸前,間島少佐拿出了地圖,纔對周圍的幾個軍官宣佈了作戰命令。搜索湯原一帶的山嶺。
這片區域有多大,在別什果夫看來至少有上平方公里。
這讓那些部下的眼神非常奇怪起來,傻子也知道,這種行動不是靠八十多人就能夠辦得成的。
間島少佐病態的看着周圍的人驚愕的眼神,狂笑道:“這裡,這裡,還會有這裡。”
“一共三個目標,在近期,電臺活動頻繁,我們只要沿着公路進入山裡,不出十天我們就能夠找到這些地方,並覈實電臺偵聽的正確性。”
別什果夫看不懂,日本人爲什麼總裝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而日本參謀更是比一般的日軍軍官,在這一點上,更加的瘋狂。即便電臺已經發現了這些地區信號活躍。但是你就不知道,這裡是叢林,而且還是山疊着山的小興安嶺叢林嗎?
不過,間島少佐根本就沒有多想,反而對別什果夫一笑,露出他那對非常有特色的兔牙道:“現在,你就是瓦西里同志,蘇軍聯絡中校。而我是你的嚮導,你的任務是……?”
“和曾一陽的指揮部取得聯繫,從哈爾濱監獄中營救被濱江憲兵部隊逮捕的遠東方面軍高級聯絡員,伊哈伊諾維奇上校。”別什果夫在聽到同志兩個字,心房就猛然一縮。
這簡直就是去玩命,不過誰讓他自己投靠了關東軍呢?
“很好,現在行動。”間島少佐第一個跳上河岸,隨着一陣悉數聲,八十多個全副蘇制武裝的白俄間諜,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