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座,日軍開始撤退了。”劉斌兩天來,頭一次這麼輕鬆。
看着和第8軍對峙的日軍,從陣地中魚貫而出,劉斌心說,他們安全了。
“安排部隊,監視日軍,要是鬼子耍xiǎo動作,也能有所應對。”盛世才鬆了口氣,挨千刀的xiǎo鬼子總算是要走了。他懷疑來國內參加抗擊日軍,是否是一件明智的事。
“我看就讓趙樹堂旅去,趙樹堂顧從大局,是個有計量的人。再則,趙樹堂的2旅傷亡最xiǎo。部隊還沒有大的損失,戰鬥力也強。”劉斌商量着跟盛世才彙報着,雖說盛世才讓劉斌安排,畢竟是近兩成的兵力調動,沒有老闆的點頭,他這個參謀長也不敢擅自下令。
“你的安排,我放心。”盛世才點了點頭。
這時候,楊正中闖了進來,衣服也歪歪斜斜的,看着就讓人糟心。但楊正中心眼直,即便做了得罪人,別人也不會和他計較。
將他當成一個渾人,自然不願和他計較。
盛世才其實是個很注重儀表的人,但一直以來運氣不太好,沒有機會手掌大權,對手下的將官,一些xiǎomáo病也就包容了下來。涵養功夫是越來越到家了,但人卻越來越恓惶。
蹙起眉頭的盛世纔不怒而威,不過他還是忍着性子,問:“都是少將了,還不知輕重。”
“大哥,聽說鬼子要跑,獨立旅的兄弟們想要上去打他一傢伙。”楊正中笑着說道。
“是兄弟們想要打他一傢伙,還是你想去?”盛世才一聽就知道,楊正中xiǎo子要犯渾,日軍撤退井然有序,並不會是潰敗的不成軍列。要是貿然衝上去,被打痛打一番的,很有可能是楊正中的這個旅。
盛世才這次是真的動怒了,吼道:“你要是不想死,給我滾回去。”
兵力上四倍於對手,但這仗打成這樣,讓盛世才和指揮作戰的劉斌的臉上都無光,要是追擊的時候,被日軍衝擊一場。
要知道,不遠處住着的不是鄰家的傻xiǎo子,而是軍統的少將戰區情報主任。只要在戴笠的耳邊說上一兩句,盛世才的無能的風評,可以預料,在二戰區,盛世纔將會連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沒有。
真要在額頭上,打上無能的標籤,這輩子他盛世才都有可能翻不過身來。
雖然二戰區的局勢複雜,尤其是日軍、八路軍和晉綏軍共存的局面,在全國其他戰區還是很少見的。由於蘇聯的關係,盛世才很容易找上八路軍,但他不敢,因爲他知道,在國內說話最頂用的還是蔣某人。
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盛世才深知曠世名將和他無緣,可真要啥本事都沒有,還把軍隊丟乾淨了,他還能有好?
再則就是,不能三心兩意。
當初,盛世纔在méng古,想在日軍和蘇聯之間妥善的尋找平衡,但結果是兩頭都不討好。
這次他暗自下心,就按照蔣某人的意思來辦。再不濟,他的背後還有méng古的喬巴山可以依靠,說起來,喬巴山可要比盛世才聰明多了,對於莫斯科的命令,從來沒有疑心過。
就這樣,在斯大林的信任下,méng古的士兵裝備,都換上了蘇式裝備。連大口徑的火炮,斯大林都捨得送,而méng古有什麼?
說句不好聽的,méng古有的東西,蘇聯都有,而méng古沒有的東西,蘇聯也都有。
蘇聯想要的不過是一個xiǎo弟,聽話的xiǎo弟而已。
好在盛世才壓住了楊正中,要不然,一個日軍大隊的士兵,正在曠野中,等着追擊的盛世才部。軍紀要比楊正中的第2旅強上百倍的日軍,必然不會給楊正中機會。
不過,盛世纔在盤算戰場的得失後,也稍微心安了一些。
用3000人的傷亡,換了日軍400人的陣亡。說不上大勝,但在抗戰之中,也算是可圈可點,尤其是在**作戰中,普遍存在軍心不穩的局面下,還能保持部隊臨陣不luàn,也算是一支勁旅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盛世才的騎兵師回來了,帶來了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
“總座,我們被盯上了。”馬彥良緊張的時候不多,但要是他緊張了,就說明他心裡已經準備逃了。單個馬彥良就是想要逃,也沒地方去,這不回來報信,好讓盛世才帶着他去投奔二戰區去。
作爲戰場指揮官,劉斌也是心中一驚,連忙緊走兩步,湊到馬彥良跟前,想要了解情況。
“是日軍大部隊?”盛世才臉上肌ròu顫慄了一下,心中暗道:苦啊剛脫狼窩,又進虎xùe。
“不是。”馬彥良想了想,對手的陣營吃不準,但僞軍也不該那種裝扮。再說,僞軍的軍裝和日軍差不了多少,不過是少了一切日軍中必備的裝備。比方說鋼盔,在僞軍中配備不多。
不過,讓馬彥良害怕的是,他發現的那支部隊,大部分都有一頂鋼盔。
參謀長劉斌見馬彥良一時也說不清楚,於是接過話,一條條的問,這樣容易將事情的始末問出來:“你見到的是騎兵還是步兵。”
“騎兵步兵都有,人數多了去了。”馬彥良心有餘悸的說道。
劉斌表情豐富的暗道:白問了,算是自己多嘴。
關鍵之處,還是盛世才瞭解自己的部下,心中有氣,自然不會給馬彥良好臉色,用手指着他問:“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馬彥良想了想,然後鄭重的說:“這話要從昨天下午說起來,騎兵師兩個團分頭並進,在草原上尋找戰機,忽然就遇到了一羣黃羊……”
“等等,你是去打仗的,關羊什麼事?”即便連楊正中的腦袋,也聽出了馬彥良的話中帶着語病,帶着不解。盛世纔等人怎麼能看不出來,惟獨只有苦笑了之。
馬彥良不樂意了,對楊正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不悅道:“你知道個啥,要是沒有那羣羊,我能去追嗎?……”
忽然發現自己說漏嘴了,馬彥良xiǎo眼珠對着周圍衆人臉色劃過,心中xiǎo忐忑了一番。好在盛世纔不爲其意的對副官下令道:“劍鋒,嶽主任要是有事,就說讓他等一下再來,就說第8軍正在商量作戰事宜。”
劉斌嘆了口氣,搖着頭,心說還是總座英明。
“我剛纔說那裡了?”
“羊羣。是綿羊呢?還是山羊?”
“你別打岔行不行……”馬彥良心不跳,臉不紅的,就像是沒事人似地,接着說:“我身邊有一個騎兵團,在草原上,目標還不算大。可走着走着,就覺得不對了。你們猜猜我發現了什麼?”
馬彥良賣nòng的樣子,讓劉斌的臉色黑了下來,拳頭攥了又鬆,鬆了又攥。
“我說,還不行嗎?”馬彥良故作神秘的xiǎo聲道:“日軍的炮兵大隊的陣地。好傢伙,一排十幾mén山炮,一陣排炮,陣地上的硝煙能將陣地都罩進去一大半。”
說到這裡,馬彥良突然正色道:“當時我一團側對日軍炮兵陣地,但攻擊位置不佳,於是我就讓部隊後撤,在一處背風的坡地後隱蔽,等待戰機。”
“後來呢?”劉斌jī動了,難道日軍的炮兵陣地被騎兵師端掉了,很有可能,要是日軍的炮兵被殲滅,日軍退兵於情於理也說得清楚了。
“他祖母的,老子在土窩子裡凍了一晚上。第二天兩剛亮,就來了一個騎兵團,也不是我們的人。把日軍的炮兵給端掉了,心裡這個窩囊啊這口氣,我怎麼可能吞得下,於是帶着一團,跟着這支部隊,最後終於發現,在我正面陣地距離20公里的地方,有一支步兵,兵力絕對不下於一個師……可我手下就一個團,無奈之下……”馬彥良捶足頓xiōng的懊惱樣子,要是不知其根底的人,還以爲這人是謀略xiǎo成,勇氣可嘉,進退自如的智將。
盛世才聽到這裡,就沒有了興趣,對劉斌說:“接下來的你問,問清楚了告訴我一聲。”
盛世才說完,帶着衛隊,轉身去視察部隊。
劉斌畢竟是當參謀長的,從兵力配置,還有裝備,很快將馬彥良打成了原形。心說,這支不知番號的部隊,要是馬彥良的騎兵師上去,全軍覆沒都是十有**。
炮兵,步兵,騎兵配置齊全的部隊,在草原上進可攻,退守。
加上格日勒的騎兵,對上日軍的一個炮兵大隊,僅僅不到半xiǎo時就解決了戰鬥,這中間還包括一個騎兵中隊,還有一個步兵中隊的護衛部隊。
就這等戰鬥力,劉斌將第8軍的部隊全部過一遍,也找不出來。
單騎兵就如此了得,更別說,對方的炮兵,和步兵了。從種種信息看上去,這支部隊比日軍的戰鬥力也不弱,甚至還稍微強一些。
這引起了劉斌的警覺,傅作義的部隊能戰,但和日軍在裝備上有差距。尤其是炮兵數量不足,不可能一個師的編制,就配備山炮的可能。
他們是誰?
劉斌和盛世才忍不住想,都是打鬼子的部隊,說起來還是友軍。盛世才也存了和其接觸的念頭,但茫茫草原,要找一個運動的對手談何容易。
而格日勒帶着騎兵團,將繳獲的五百多匹戰馬,和十二mén山炮,待會營地的時候,曾一陽已經下達了行軍的命令。
真要遇上一個日軍步兵旅團,曾一陽也不擔心,肯定走的了。但怕的就是,日軍增援部隊會有多少,畢竟草原,對於40軍的部隊來說,還很陌生。除了大部分爲草原人的méng古騎兵團,算是路過家鄉。
謝維俊看到格日勒果然將日軍的大炮都拉回來了,苦笑道:“還真被你猜到了。”
“沒什麼特別的,你要是帶隊,想不透其中的玄機,也會像他這麼做的。”曾一陽淡然一笑道。
“首長,我有情況報告。鬼子真不是東西,炮彈中竟然有化學毒氣彈。幸虧我們的攻擊距離很短,要不然xiǎo鬼子存了同歸於盡的念頭,我們騎兵團的損失就大了。”格日勒避重就輕的說道。不過,他也沒有刻意逃避責任,承認錯誤的也很快:“首長,我犯錯誤了。我以爲,鬼子的炮彈有玄機,也怕大炮有玄機,所以都帶來回來,沒有按照你的指示做。”
“這話怪我,戰前沒有跟你說清楚。”曾一陽笑着說:“對於任何一支部隊來說,炮兵是攻擊利器,也是防禦漏dòng。沒有炮彈的大炮,就是累贅。從偵查上看,日軍騎兵數量很少,也就一箇中隊,防禦炮兵大隊。如果你們團發動攻擊,這個中隊的日軍首當其衝,要是無法消滅這股子日軍,你們也繳獲不到這些大炮。”
格日勒點了點頭,曾一陽說的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說話間,曾一陽話語一轉道:“但是你想過沒有,日軍要是捨不得這些大炮。帶着這些沒有馬匹的步兵,要多少人去拉,日軍行軍速度一下來。擁有騎兵的你會怎麼做?”
“像狼羣跟着羊羣,一天吃幾隻,等到羊羣全部被吃掉。”格日勒後悔了,這關節,他怎麼沒有想到。
即便日軍吃了幾次虧,損失了大半兵力後,早就被騎兵團磨的士氣低下,體力也成問題。
曾一陽帶着大部隊就能很輕鬆的將這些鬼子全部消滅,懊惱之極的格日勒拍着大tuǐ,腸子都快悔青了,不過還有讓他更後悔的呢?
曾一陽接着說道:“其實,我剛纔提到的那些策略,是我在下令的時候,等你來補充建議的。”
這時候,劉先河接過話來,拍着格日勒的肩膀,魁梧的méng古大漢,要比書生mō樣的劉先河高上不少,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不過劉先河也沒有在意,給格日勒做着思想工作:“部隊馬上就要進入méng古,接受的裝備也不少。你也知道,我們去東北作戰,編制絕對不是問題,1縱太xiǎo,司令部原本準備在年內組建一個騎兵縱隊,但是這支部隊要應對的環境,很複雜,首長也在猶豫。沒關係,今後加強學習,你帶的騎兵團的戰鬥力還是有目共睹的,將來擴建也不難。”
格日勒這才明白,這次作戰是一場考試。臉垮的,就差哀聲痛哭了。
縱隊司令不要幹,反而耍xiǎo心眼,這倒好,繼續當團長吧
還有讓他更難受的,他的疏忽,等於將鬼子一個旅團給放走了。試想,騎兵拖住鬼子大部隊,然後步兵協同消滅鬼子的後勤部隊,只要幾天,這個旅團的鬼子就會被拖垮。
即便糧食不足,也能將繳獲的馬匹先殺了,當乾糧,應付幾天總沒問題。
烏蘭巴日見搭檔回來後,就頹喪個臉,這樣子可不多見,道:“首長批評了。”
“沒有。”格日勒搖着頭,樣子確實古怪之極,隨即說了一句話,差點將烏蘭巴日氣瘋了:“你不懂的。”
“得了,我自作動情好了吧”格日勒看着烏蘭巴日漸漸走遠的背影,心說:氣走,總比氣瘋要好得多。
按理說,格日勒要是被提升爲縱隊司令,那麼烏蘭巴日將是縱隊政委。要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還不跟他急
後悔yào沒地買去拉回來的日軍山炮,也送不回去了。
不過,他還有事要做,被他俘虜的日軍少佐軍官,曾一陽並不準備留着。部隊在行軍,還要派人去照顧這個鬼子,戰士們的心裡也會好受。
尤其是,鬼子少壯軍官大部分都是蹬鼻子上臉的傢伙,很不好伺候。好吃好喝的供着,還天天尋死覓活的,讓人煩不勝煩。
乾脆,送人得了。
不過,送人也要看送給誰。傅作義不能送,再說了,也沒記機會送。盛世才倒是一個好去處,有了這麼一個鬼子少佐,還是活的。
往二戰一送,也算是一項大功。
到時候,在綏遠和察哈爾,盛世才的勢力膨脹起來,肯定要受到傅作義的擠壓。就盛世才的性格,偏向於八路軍的可能性大大的增加。
格日勒帶着一個排的戰士,又一次返回了日軍的炮兵陣地。此時,一個炮彈爆炸的大坑之外,只有空氣中瀰漫的硫磺味,還記錄着,曾經這片中國的領土上,有一個日軍炮兵大隊,在此耀武揚威。
山崎少佐看着部下全部陣亡的這片土地,心中很jī動,能死在這裡,他確實很感jī格日勒。
對格日勒深深的鞠躬,雙手被綁住,但不妨礙他的雙腳行動,走到一處空地上,儘量的tǐng起xiōng膛,閉上眼睛。
不過他的感jī之情,送的太不是時候了。格日勒奇怪的看着鬼子少佐的行爲,還以爲自己劈鬼子的一刀背,將鬼子打傻了。招呼戰士們將幾節炸斷的車把手,用繩子綁好,chā入土中,做成了一個牢固的三角支架。
然後,將山崎像xiǎojī一樣的放到支架的頂上,綁住後。山崎少佐也知道了格日勒的不安好心,大吼道:“hún蛋,我要殺了你。”
“呵呵,會說中國話啊會說中國話,也不能放過你。”格日勒咧嘴一笑,轉身對戰士們說:“將鬼子炮兵陣地上的基石搬一塊來,綁在鬼子的腳上。”
格日勒滿意的點點頭,眼前的山崎就像是架在三角支架上的行軍鍋,而且還是下部被牢牢的拴住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