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上,呆二跟隨楚珞漓又行了數裡,前面又現出一條河岔,大船到了河岔口停下,自河岔內駛出數條小船,每天船上兩個漢子。
頭前船上一腰扎板帶,滿臉落腮鬍子的漢子登上大船向楚珞漓恭身施禮:“姑娘,何慶魁特來領鹽,望姑娘准許!”
“嗯,憑證呢?” 自稱何慶魁的漢子自懷內摸出一張憑條遞給了楚珞漓,楚珞漓接在手裡看了看道:“沒問題,搬吧。”
幾名漢子上得船來,將大船上的麻袋分散搬上了小船。一切就緒,何慶魁拱手道:“多謝姑娘,在下聽說朝廷新派了寇準爲欽差大臣,晏殊爲欽差副使來查察渠水覆鹽一案,姑娘可聽說了嗎?”
“欽差大臣調查覆鹽一案與我們何干?”
楚珞漓有些不解。
“哦,恕在下多嘴,我們這就告辭了!”
大漢一揮手,四條小船滿載着麻袋駛進了河套。
楚珞漓轉回身來,擺擺手道:“起航,返程!”
大船調頭沿來路返回,沒有了載重船行的很快,次日一早駛進了一條小河,靠在岸邊停了下來。
岸邊是一座座圓頂大倉,呆二走過倉門的時候倉門多是鎖着的,偶有開着的裡面也是堆積如山的麻袋,和大船上的麻袋一模一樣,不用說這裡就是鹽倉了。
每個鹽倉的周圍都有數名拿刀佩劍的守衛,見幾人過來紛紛施禮:“小姐好,見過姑娘!”
楚珞漓擺擺手,幾名同船的大漢各自抱拳回到了倉內,呆二也想跟着,姑娘招手道:“呆二,你跟我走!”
呆二愣愣的跟在後面,不知道楚珞漓帶他去哪裡。
穿過大倉,前面閃出一片豪華莊院,這座莊院是建在村落的邊上,極爲豪華氣派,朱漆的大門上,碗口粗的銅環熠熠放光,門前一對石獅子,左右各站了一名家丁。
見兩人到來齊上前道:“見過小姐!”
呆二有些納悶,難道這是她的家嗎?
他正在疑惑,忽然楚珞漓似有所悟停下了腳步,回身向着呆二道:“一會見到柳員外就說你是呆二,是我看見孤苦伶仃在路上收下的,別的什麼都不要說,知道了嗎?”
“嗯!”呆二茫然地點點頭道:“知道了。”
二人進了大門,迎面走來一四十多歲,身材略胖,穿一身繪布衣衫,留着八字鬍的中年人,目光在呆二身上游離了一下,微一怔,轉向楚珞漓施禮道:“楚姑娘回來了,我家老爺正在等你呢?”
說完轉向呆二道:“楚姑娘,這位是……”
“柳炎,這位是我的朋友……”
楚珞漓忽然注意到,不僅這位柳家的大管家面現詭異,就連柳家的家丁也在看着這邊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姑娘臉刷地紅了,自己一個大姑娘家與一個雖看起來呆滯卻還算英俊的年輕人走的如此之近,難免惹人猜忌。忙解釋道:“他叫呆二,我看他一個人無依無靠就把他帶了來,呆會見了員外若有合適的差事給他謀一個。”
柳炎是柳家的大管家,一聽這年輕人和楚珞漓沒什麼關係,立即不再那麼恭謹,上下打量着呆二道:“村頭售鹽處倒是缺個夥計,看他文質彬彬的可能做的來嗎?”
“柳管家,呆二可是個識字的,怎能做那出力的夥計,此事我問問員外,看他如何安排。”
楚珞漓看着柳炎滿臉的不快。
“是,是,姑娘請!”
“嗯!”
姑娘答應着直奔中堂。
柳家的院子是四進的院落,第一進是東西兩跨院,東跨院設有廳堂,聚會之所。西跨院則是僕人長工們的住處,第二進是那些管家管事,廚工們休息之處,後兩進纔是柳員外及夫人姑娘的住處,自從楚珞漓到了柳家,第三進院子的西跨院就給姑娘留了出來。
姑娘帶着呆二未到門前,裡面就迎出一位身材清瘦戴着員外帽,中間鑲一塊綠色美玉,留着一副花白短髯,外罩對襟員外氅,腳蹬絲襪步履年逾五旬的老者來。
老者出得門來滿面笑容:“賢侄女一路還順利吧,呵呵,我和夫人正說你該回來了,可不你就進門了……”
他說着話突然看到了旁邊面無表情的呆二,立即面色大變:“啊……你……你是駙馬?”
“我……我,我不認識。”
呆二莫名其妙,楚珞漓說自己象駙馬,而這個老者看起來氣質不俗,居然說自己就是駙馬,難道自己真的是駙馬?
呆二摸着頭一臉的窘相。
“柳伯父,您誤會了,初始我也以爲他是駙馬,可見看他這神態呆呆的愣愣的,又怎會是那武功、文采皆一流的駙馬呢?”
這位柳員外就是五省有名的大鹽梟柳正,聽楚珞漓所說緩過神來,上下仔細打量着呆二。
正在此時,一位滿臉塗着厚厚的脂粉,頭戴金釵,鬢角還插朵芙蓉花的胖女人擰着肥臀從堂內奔了出來,也跟着上下打量呆二。須臾手搖香帕又圍着呆二轉了三圈。
滿臉的驚訝神道:“嘖嘖,老爺,這也太象了吧,若不是楚姑娘所說,妾身真就以爲他就是那大名鼎鼎的笑三郎了,你看……”
說着話她要上前託呆二的下巴,“你看,你看,這鼻子這眼,這棱角分明的俊臉,哪都象,就是呆了點,缺少了笑三郎的神采靈氣!”
“嗯……”
這女人見着帥哥犯了花癡,看的柳正好不氣惱,沉吟着道:“夫人,楚姑娘剛剛回來我與她有要事要談,還不退下。”
“啊……是老爺!”
柳正的大夫人蔡氏是丁謂妻子的親姐姐,仗着這層關係又是柳正的大夫人在家中跋扈的很,上次就幾乎害的鄭媛玉身敗名裂,不過她雖然跋扈,此時也意識到了自己失態,搖着香帕又瞄了眼呆二,搖着肥臀不情願地款款去了後院。
柳正面色緩和下來盯着三郎道:“賢侄女,恕老朽眼拙,這位公子是……”
“哦,伯父,他是我在路上碰見的,我看他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又識得幾個字,所以就把他帶了來,伯父若莊中有空閒可給他安排個住處,就是他跟着我做個記帳的夥計吧。”
柳正目光又在呆二身上游離半晌,才道:“既然是賢侄女帶來的,我當然要妥善安排。”
“謝謝伯父!”
楚珞漓款款施禮。
這一施禮,柳正面色有些凝重,一個夥計何老靈秀山莊的大小姐如此重視,我當留意纔是。
心中想着笑道:“賢侄不必客氣,你哥哥把你交給我,你們兄妹的事就是我的事。”
說完轉向柳炎道:“給這位公子安排住處,不要怠慢了!”
“是,呆……哦,公子跟我來吧。”
“你叫他呆二就行!”楚珞漓插嘴道。
“哦,是小姐,小的謹遵吩咐,呆二跟我來吧。”柳炎領着呆二進了西跨院。
柳正見呆二離開仍然不放心,看着他的影子道:“賢侄,這個呆二可靠嗎?”
“伯父,我們做的是正經生意,再說此人沒什麼心眼極爲憨厚,有什麼不可靠的?”楚珞漓有些不解其意。
“哦,呵呵……”
柳正訕訕笑道:“我是怕他來路不正對賢侄女不利,既然賢侄女覺得他沒什麼,伯父我又有什麼好說的,不過對於不熟悉的人小心些還是好的。”
“嗯,多謝伯父提醒,剛纔伯父說有事要跟侄女商量,不知是什麼事?”
“你大哥來信說目前朝廷派了寇準來調查本縣沉鹽的案子,想必你也聽說過,到時候寇準難免會派人來詢問,你父親操勞一生好不容易創下偌大的家業,如官府來尋問,侄女還是小心回答,不要跟這件案子扯上什麼關係纔是。”
“呵呵,伯父,我們的鹽都是走正常手續先購買鹽鈔再從官府進鹽,即使他們來查又有什麼可查的?”
“嗯,侄女說的不錯,我們的鹽的確是正當途徑來的,不過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樹大招風,我們還要小心別被那些沒鹽可販的鹽梟們污衊纔是。”
“嗯,侄女知道!”
楚珞漓連連點頭,柳正是自己父親生意上的合夥人,當初父親能攢下這麼大的家業還多虧了柳正,將自己大部分的鹽業運輸交給楚家的車船,才使楚雄飛這個黑道梟雄一步步發展起來,最終把生意做到了西北,楚珞漓對這位幫了自家很大忙的伯父一直心生感激。
“另外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伯父請講。”
柳正揹着手走了兩步嘆口氣道:“如今西北鹽荒,鹽價一日千里,可謂暴利,這你是知道的,我們存鹽比較多,又有官方的背景倒還好些,那些鹽梟就不同了,他們見有利可徒食鹽已經銷售待盡,看見我們日進斗金難免心生歹念,派分搶奪,侄女再向各銷售點送鹽時一定要小心,彆着了他們的道。”
“嗯,伯父不說我倒忘了,此次往柳溪送鹽就有那三疤神派分搶奪……”
柳正一聽大驚道:“怎麼樣,沒出什麼差錯吧?”
“嘻嘻,伯父,侄女的功夫您又不是不知道,放心吧,都被我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