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春意盎然,征戰正酣,旖旎消魂。而遠在千里之外的洪桐縣欽差臨時府衙內,新派到此地調查沉鹽事件的欽差大臣水路監察御使鄭大奈卻坐在燈下愁眉不展。
他到這裡已有月餘,此人果如德妃娘娘所言爲人剛正不阿,兢兢業業。一經到任立即開始着手調查。
洪桐縣的各路官員,秦州知府李冀深,刺史高展都很配合,甚至於鳳翔府尹趙驍然也親自坐鎮明州協同調查此案。
同爲州官,其官位卻大大的不同。鳳翔府尹位高權重,是從三品的高官,相當於現代省長的角色,而刺史雖然只有四品,但因行政區域不同,其官威也在知府之上,相當於現代的副省級市長。知府充其量算個從四品,相當於現在的地級市市長。
許南蓉的父親許世儒曾經以一品的太子太傅,龍淵閣大學士知杭州刺史,這是極爲少見的。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幾人的到來,也使整個洪桐縣處於一種壓抑的氛圍中。
可正因爲這幾人的到來,卻使鄭大奈的調查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所有官員甚至於普通衙吏都是三緘其口,一問三不知。
好在鄭大奈不愧爲德妃娘娘發現的賢能之臣,通過明查暗訪,縝密推理終於發現了線索。
而且越是隨着調查的深入,他越是心驚,因爲,他查不下去了。各種線索均表明此案不是一般的沉船案件,種種跡象表明這件案子都不是他一個四品監察御使能查的動,雖然他蒙德妃娘娘推薦,皇上賞識,身爲督辦此案的欽差大臣,可這些人手段通天,皇上只讓他查案,並沒有賦予他生殺大權,此案他根本難以再查下去。
天交二更了,他還在燈下寫着奏摺,向真宗皇帝陳述案件,希望朝廷能賦予他臨時專斷之權,或者派更高一級的大臣前來督辦此案。
奏摺下好了,他來回審視着,此案事關重大,他要看看有沒有紕漏之處……
府衙門外來了一位年輕的官員,頭戴皁翅烏紗,生得柳眉玉面,風流倜儻。到了門前開頭道:“鄭大人休息了嗎?”
“柳大人來了,老爺尚未休息,剛纔還提起您呢,您自行進去就是!”
鄭大人頗喜辭賦,而這位柳大人更是此中高手,他的詞作鄭大人頗爲喜愛,因此來了月餘兩人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沉船案件發生在秦州渠水轄區,原來的知縣已被罷官革職壓去京城審問,這位柳大人是新上任的縣令,沒有案底,剛剛上任更不會與此案有關,因此鄭大人無聊時便會請他前來商量案件,甚至於吟詩作賦。
正因爲如此熟悉,守衛並未阻攔,他徑直往後衙而來。
到了門前輕輕釦門:“鄭大人,睡了沒?我是柳永,三變啊,我又有了新發現,特地前來與您商量!”
喊了半天沒人答應,他不好徑直闖入,耐心等了片刻,見房間內無人迴應。
忍不住上前輕推房門,令他沒想到的是房門支拗一聲一觸既開,房門開了他也不好在呆在外面,口中呼喚着:“鄭大人可睡了麼?今日怎地如此快就休息了,往日你可是不到三更不……”
“啊……”等他一隻腳踏進房間擡頭一看嚇得亡魂皆冒,兩腿發抖,哆哆嗦嗦往外跑。他本就是一書生,此時由於太過緊張,沒跑兩步腳一發軟撲通摔在地上,喊道:“來人吶,快來人吶,鄭……鄭大人上吊自盡了。”
這一聲喊,立即驚動了整個府衙,兵丁衙役,奴婢,夫人們都跑了出來。
一干人等七手八腳將鄭大奈放下來,又喊又叫,可鄭大人已然氣絕身亡,任他們怎麼喊這爲耿直、忠心爲國的賢臣再也醒不過來了。
可令人揪心的是他此次前來竟然帶來了家眷,夫人和女兒如同瘋了一般抱着屍體哭個不停。
就在此時,鳳翔府尹趙驍然帶領官兵趕到了,立即將府衙圍了起來,防止刺客逃竄。
他走進房間內勸慰道:“鄭夫人,鄭大人乃國之棟樑,聖上親派到此查辦沉鹽一案的欽差大臣,不只爲何會上吊自盡呢?難不成有什麼難言之隱麼?”
“大人,彥厚他定是被人所害,他怎麼會自盡呢,大人爲我們孤兒寡母做主啊!”
彥厚是鄭大奈的字號,悲痛欲絕的鄭夫人聽府尹大人竟然說自己的老爺是自盡而亡,猛然醒悟過來,爲自己的官人辯解。
“嗚……”鄭大人的獨生女兒秀影哭着道:“大人,我爹爹他這兩日來總是心緒不寧,說會有人來刺殺他,沒想到果有此事,爹……你死的好慘啊!”
母女兩人伏在鄭大人身上又開始哭起來,那場面在場爲之動容,悽然淚下。
正在母女二人哭泣之際,秦州知府李冀深,刺史高展相繼趕到了。
趙驍然沉聲道:“鄭夫人本官身爲朝廷命官有保護現場勘察之責,還請夫人小姐迴避!”
“府尹大人,我家老爺是冤枉的,他一定是查出了什麼被人害死的,大人你要爲我家老爺作主啊!”
“來人,扶夫人小姐下去,封鎖現場!”
如狼似虎的官兵闖進來,架起夫人小姐就走,任憑這母女二人如何喊冤,還是被架到了外面,被幾個女兵看管起來。
“來人,搜查房間,看看有沒有可疑之物!”
衆目睽睽之下官兵開始翻箱倒櫃搜查起來。
“大人,什麼都沒搜到!”
“大人搜到了一盒上等‘龍團勝雪茶’!”
趙驍然掃了一眼鄭大奈臨時休息的牀,厲聲道:“去搜搜牀下!”
“大人這有幾個箱子!”
“拖出來!”趙驍然一聲令下,三個沉甸甸外面鎖着黃澄澄大鎖的箱子被人從牀下拖了出來。
鄭夫人在門外看見這幾個箱子也傻了,哭喊道:“我家老爺的東西我清楚,這不是我家老爺的。”
幾位大人面上閃過一絲冷笑,府尹趙驍然冷哼一聲道:“既在鄭大人的房間裡不是欽差大人的還是誰的?來人當着夫人的面打開!”
“是!”幾個官差答應一聲,嘎嘣,嘎嘣的撬鎖的聲音響起,很快三個大箱子皆被打開了。
“開箱!”趙驍然又是一聲令下。
“譁棱,譁棱!”三個箱子被打開暴露搖曳通明的火光之下。
“哇,這麼多銀子,還有金子!”衆人驚歎出聲。
鄭夫人一看也傻了,兩箱千兩封的銀子,一箱千兩封的金子,在火光下閃着銀白,泛着使人貪婪的金色光芒,耀眼奪目。
“哼!真想不到鄭大人一世英明卻也栽在了財寶之上,哎,晚年失節啊!”
“大人,我家老爺是被冤枉的,定是有人栽……栽贓,陷……害”
鄭夫人連悲痛帶窩火,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衆人上前一探鼻息,又是一聲驚呼:“大人,死了!”
趙驍然面色一變,須臾又恢復了平靜,已死了一個,又何在乎死兩個。
劉大人的女兒秀影抱着母親的屍體又是哭又是喊,悲傷欲絕,一口氣上不來,頭一靠也暈厥過去。
幾個老嬤丫鬟忙跑上前來,將小姐扶下去,撫前胸、捶後背開始搶救。
幾位官員恍若未見,趙驍然看了秦州刺史高展,輕撫頷下鬍鬚道:“高大人,驗屍你是高手,鄭大人如何死法你來看看吧!”
高展一拱手道:“府尹大人,照本朝的規矩出了這種事都是由忤作協助驗屍的,何不請本府忤作前來呢。”
“呵呵,高大人不說本府倒忘了,來人有請李大人!”
“卑職在!”
原來這位秦州知府李冀深李大人早來了,可是有府尹大人和刺史在,他這位知府就排不上號了,只得站在人羣后等待,聽府尹叫他忙趕了過來。
“請本州的忤作前來驗屍!”趙驍然吩咐一聲。
“大人,本府忤作已經來了,正在外面等候!”
“叫他們進來!”
須臾,兩個差官打扮,戴着皮手套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見了府尹慌忙叩頭:
“小人張化,小人薛猛叩見人!”
趙驍然點點頭:“你二人去看看欽差鄭大人是如何死法,是他殺還是自殺啊。”
說完一雙眼睛狠狠盯了眼兩人,兩人嚇的一機靈,慌忙走到屍首前查看起來。
他們是忤作,乾的就是這個行當,是衙門中專門驗屍的官員,相當於現在的法醫,對於死者死亡時辰,時間,力道等稍一查探就能明白。
兩人翻着鄭大人的屍體摸索了片刻,站起身道:“回……回府尹大人,回刺屍大人,是……是……”
高展把眼一瞪:“是什麼,是怎麼死的就怎麼說,若是自盡而亡就說自盡而亡嘛!”
兩人被他瞪的一哆嗦,薛猛一拉張化的袖子,“你……你說!”
張化低着頭懦懦道:“回……回幾位大人,鄭大人是上吊自盡而亡,已死了有半個時辰了。”
“嗯!”趙驍然滿意地點點頭,轉向另外兩人道:“柳大人可說是人證,柳大人進來時可曾見過有人出入鄭大人房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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