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西京道:“你說你還殺了閒靜師太,這又是怎麼回事?”
黃峰臉神更加痛苦,喃喃道:“都是我害了她,我不該把藏劍之所告訴她的……”
見他這般模樣,沒有人問他,閒靜師太究竟是如何死的。
過了一會,黃峰緩緩道:“那是十天前,長樂幫傾巢來到白水庵尋找寶劍,陸秦柯一口咬定閒靜師太知道寶劍下落。
“唉,由於她真的知道寶劍藏在木匾裡,因此在回答陸秦柯問話時表情有所變化,這一變化在她看是不知不覺的,極力想掩飾的,可是卻被陸秦柯看出來了。
“於是他便用種種手段折磨閒靜師太,要她開口……後來,閒靜師太實在受不了折磨,便咬舌自盡。
“唉!真是罪孽,要不是我一時心軟告訴她真相,她肯定不會死的,她是我殺的,也是我一生中最喜歡的女人,我卻殺了她……”
說道這裡,黃峰語音顫抖,站在身側的黃小凡也嚶嚶抽泣起來。
黃峰轉身,對女兒道:“小凡,爹對不起你,爹曾答應你娘,如果誰能識破真相,取走木匾中的寶劍,那個人就是寶劍的新主人。
“從此,爹帶你們娘倆遠走高飛,尋個安靜的地方快快活活過一生,沒想到,寶劍有了主人,你娘已在九泉之下……”
小凡撲在爹的肩頭失聲哭泣。黃峰拍了拍小凡的雙肩,示意她別哭,說:“小凡,爹的話你不可忘記,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一定要堅強,今後的路要自己走。”
小凡很懂事地點點頭,她果然忍住不哭了。
黃峰又對兩個夥計道:“潘符,聶竹,你們跟我十多年,你們的資質都很高,可惜我就這點武功,聽我一句話,今後再找一個好師父,學好武功,替師孃報仇。”
潘符、聶竹同聲答道:“是,師父。”
黃峰又道:“害你師孃的是陸秦柯一人,跟其他長樂幫的人毫無相干,日後你們武功大成,也不可亂殺無辜。
“不過你們要小心,陸秦柯武功高,而且爲人奸詐陰險,萬不可上他之當。”
潘符、聶竹又答道:“是,師父。”
南宮吹雨和江北四怪好長時間沒說話,崔時翰這時道:“黃掌櫃,到底想幹什麼快挑明,這樣婆婆媽媽,好像生離死別一般。”
黃峰哈哈大笑道:“江北四怪,我黃某一生佩服你們,想做一個像你們這樣的人,只是爲了祖傳的寶劍,我纔不得不窩在這裡,不然,我相信在江湖上的名聲不會比你們差!”
樑雷也笑道:“好!那麼從今天起,你便下山到江湖上闖蕩,看能否闖出比江北四怪更響的名頭!”
黃峰大笑一陣,忽然說道:“可惜我不想下山。”
樑雷道:“爲什麼?”
黃峰黯然道:“因爲我要到白水庵陪閒靜師太。”
衆人怔了怔,樑雷道:“你想當尼姑?”接着笑道:“可惜男人不能做尼姑的。”
黃峰淡淡道:“閒靜師太已死,就算我真的做了尼姑,又如何能做到陪伴她?”
衆人又一怔,還未明白他此話何意,只聽他又大笑道:“天意如此,雪陰劍能落在南宮大俠這樣的人手裡,我心足慰矣!”
接着,黃峰縱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笑聲響亮,在山谷間迴盪。
忽然笑聲頓逝,人也倒地。
這一變故衆人始料未及,被驚得呆若木雞。申西京第一個反應過來,他過去先探黃峰的鼻息,然後再把他腕脈,顫然道:“他筋脈寸斷,已經氣絕了。”
黃小凡大叫一聲:“爹!”撲在黃峰身上痛苦。
潘符、聶竹也蹲下去,口中悲聲叫着“師父”,扶住小凡。
良久,哭聲漸止,小凡擡頭,見南宮吹雨和江北四怪仍
站在暮色裡,小凡大聲道:
“寶劍已經到手了,你們爲何還不走!”
南宮吹雨跨上一步,說道:“這是黃家之物,還給你。”
黃小凡愣了半晌,繼而緩緩搖頭:“不!我爹說過,找到寶劍的便是寶劍的新主人,你好好保管,別讓它落到壞人手裡。”
南宮吹雨雖然到華山的目的是爲尋寶劍,如今寶劍在手,可他無論如何不願拿走它,他走到黃峰身前,將劍放在黃峰身上,然後轉身就走。
沒走幾步,兩人攔住了他。
攔住他的是潘符和聶竹,他們雙手託劍,躬身道:“南宮大俠,請收下。”
南宮吹雨道:“寶劍是黃家之物,我不能要。”
潘符道:“南宮大俠,你的人品武功師父他老人家極是佩服,寶劍落你手上,乃是天意,請大俠不必推辭。”
南宮吹雨退了幾步,執意不受。
聶竹道:“師父臨終之言,大俠也聽到了,難道你要讓師父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
南宮吹雨道:“這把劍黃家世世代代苦心孤詣才得以保存,如今黃家有後,我如何敢據爲己有。”
聶竹道:“小凡不懂武功,我們兩位自問也無能力保住寶劍,大俠若是不收,三日內定被他人搶走,到時候落在奸人手中,江湖上又起腥風,這一切便是拜你所賜。”
黃小凡這時說道:“大俠如果因爲我是黃峰之女而拒絕接受寶劍,那麼……那麼我就死了就是!”
說着起身就往旁邊的石柱上撞去。
申西京急忙飄掠過去,他不便抱她,情急之下,伸指在她“五里穴”上一點,使他不動彈。
聶竹見小凡如此,大是絕望,說道:“好!既然大俠不願意受此劍,我們也無法令它不落入別人手中,今日便毀了它,雖不是師父所願,總比落在壞人手中禍害武林好!”
右掌舉起,便要擊下。
這一掌擊下,天下便少了一柄罕見的寶劍。
忽聽有人喝一聲:“使不得!”
人影晃動,聶竹手中的寶劍已被人奪走。
奪寶劍的人是申西京,申西京寶劍在手,對潘符、聶竹說道:“兩位放心,我們代南宮大俠手下此劍。”
南宮吹雨皺眉道:“前輩,快還給人家!”
申西京道:“還給他們,他們便毀了它,太可惜了。”
接着他附在南宮吹雨耳邊悄聲說了什麼。
南宮吹雨先是遲疑不語,而後緩緩點頭,喃喃道:“前輩說的也有道理。”
潘符、聶竹見南宮吹雨點頭,臉露喜悅之色。
他們返身走到黃小凡身邊,解了她的穴道。
黃小凡又走到父親的屍體前默然不語。
南宮吹雨說道:“潘兄弟,聶兄弟,我有一事,如果你們答應,我便暫時收下寶劍。”
潘、聶二人道:“大俠有話請講。”
南宮吹雨一指江北四怪,說道:“剛纔前輩對我說,要我暫時保管寶劍,而他們則收你們爲徒,把所有武功都教給你們,待你們有能力保住寶劍,我便將寶劍還給黃小姐,你們看怎麼樣?”
潘、聶、黃三人一聽,有喜有憂,喜的是江北四怪能收他們爲徒,傳授他們武功,憂的是到時候寶劍交還他們,他們又要像黃家世代祖先一樣過着寢食不安的日子,但事到如今,他們實在是別無選擇。
其實,他們誰也不忍心看到寶劍馬上毀在當場,於是三人點頭。
他們點頭,南宮吹雨也從申西京手中接過雪陰劍。
申西京笑道:“江北四怪從來不收弟子,沒有想到今日破了規矩,一收就收了三個,而且還有一個女弟子!”
此時天色已晚,潘符、聶竹二人到廚房裡去燒飯,
南宮吹雨、江北四怪則在一棵大樹旁挖個洞,埋了黃峰。
一夜無話。
次日,一行八人準備下山。
離開酒店時潘符、聶竹在天井裡揀了些木柴,將三指門和長樂幫二十具屍體一把火化了。
南宮吹雨自己本來有劍,便將雪陰劍背在背後,腰上仍是平常使用的普通長劍。
他不僅不打算用它,而且,他還沒有拔出劍來欣賞過。
一路上,南宮吹雨悶悶不樂。
崔時翰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些朋友了?”南宮吹雨點頭稱是。
關譽說道:“小兄弟,彆着急,我們答應過你,一定會找到你的朋友的。”
南宮吹雨道:“就不知長樂幫會不會害他們……”
樑雷道:“放心吧,小兄弟,江北四怪雖然有五年時間未在江湖走動,不過薄面相信還在,只要長樂幫知道你的那些朋友是我們要找的人,就算不立馬放人,也不敢動他們一根寒毛的。”
南宮吹雨道:“但願如此。”
崔時翰道:“要是再碰到先生就好了,叫他算一卦,他肯定知道你的朋友在哪裡,這樣,我們就可以去救他們了。”
南宮吹雨笑而不語,他何嘗不想見到算命先生,他要問問他,如今他不能把寶劍獻給藏劍莊,接下去該如何做。
那次在天龍鎮,算命先生告訴他,有事他會來找他的。
雖然,南宮吹雨敢肯定,算命先生是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人,但是,他不可能無所不知,想找到他就能找到他……
過了一日,華山雄奇險峻不再,前面的山勢平緩,再有半天光景,便可出了華山。
山道彎曲,森林蔥翠,一道澗流,從谷底淌過。
南宮吹雨若有所思,他隱約記得,這便是他們上山時經過的樹林,只是那時候是黃昏,此時卻是上午。
就在這片樹林裡,他們找到了一所破廟,而且莫名其妙的只剩下他一個人。
耳邊山雀輕鳴,叫得甚是歡快。一條岔路,一邊向東,一邊向南。
南宮吹雨記得,他們來時走的是南邊的路,而那個破廟就在前面的山腰上。
南宮吹雨不願觸景傷情,於是想踏上東去的路,就在此時,有人喊道:“算命嘍!”
只見一人身穿道袍,長袖飄飄,一手拿着一杆小旗,小旗上寫着個“卜”字,由於他走得急,小旗勁飄,那個“卜”字顯得分外清楚,如此深山野嶺,竟有人算命,實在有些奇怪。
於是,大家便站住,想一看究竟。
那道人徐步來到他們跟前,旗杆一插,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預知前程,且來算一算。”
只見他年紀不大,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偏偏下巴上長了一撮鬍子。
不過,一看就知道,他的這撮鬍子是膠水粘上去的。
江湖術士向來喜歡裝神弄鬼,因此衆人見他沾着鬍子也不覺吃驚,“怪胎”崔時翰微微一笑,問道:“請問老道會算什麼?”
他故意將這個“老”字說着響亮。
年輕道士說道:“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雞毛蒜皮,過去的事,將來的事,知兇險,算災難,請問師父算什麼?”
衆人見他胡說八道,正欲不理,只聽道士又道:“唉,不聽貧道言,吃虧在眼前,十幾年前你們當中有四人由於善聽人言才撿得一命,今日貧道有言相送,你們竟沒人要聽,不知是人作孽,還是天作孽。”
他說着搖頭晃腦,轉身就往東邊小路走去。
江北四怪和南宮吹雨聽他話中有話,特別是他居然知道江北四怪十幾年前因爲算命先生的一句話而躲過一場災難,看來,這個道士大有來頭,於是,樑雷叫道:“道士請留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