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霞再次驅散籠罩大地的黑暗,艾魯克城外連續二十四小時的血戰後,終於在早上七點半左右的時候傳來令人振奮的消息:
據守於城西左側狹長據點的不死軍團,在聯軍龐大的攻勢下開始向後撤退。
這確實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城外不死軍團被擊潰,意味着艾魯克領戰役真正從被動防禦變成了戰略大反攻。消息很快傳至整個艾魯克城,城市中僅剩的市民們紛紛走上街頭慶祝。
科韋-藍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帶着行政辦公廳的官員趕到前線想要趁機開辦一場慶功會以振奮軍心。但是,他在指揮部裡沒有見到一位聯軍高層,留守的的參謀遞給這位首席執政官一張清單,一張關於戰備物資的清單。
看着清單上列出的各類物資科韋-藍博只能苦笑。於是,他又急急忙忙的領着一衆辦公廳官員往回趕。
…
城西五十里外狹長官道旁邊的高地上,聯軍最高指揮部新的臨時駐地就架設在這裡。在不死軍團撤退之後,連邪惡祭壇都還沒有來得及摧毀的前提下,博文萊特便把他的指揮部向前移動了五十里。
近十萬聯軍也不得不跟隨着指揮部,急急忙忙的向前推進。爲此,龐大的軍隊不得不與撤退中的不死軍團,進行一場大規模的遭遇戰。
“我們需要加快步伐。”連頂蓋都沒有來得及蓋的簡易指揮室內,博文萊特拿着各部傳來的最新軍報在地圖上比劃,“特別是右翼的魔法傀儡兵團,怎麼會怎麼慢?”他帶着很不高興的臉色看向剛剛趕到指揮部的博特萊姆。
“魔法傀儡目前還處於試驗階段,我們的技術還並不完善。”博特萊姆無奈的說道:“我們必須無時無刻對它們進行保養,而且在過去二十四小時的戰鬥中,它們算是超負荷運轉,如果現在再進行急行軍的話,也許還沒等它們抵達前線就已經報廢。”
“你直接告訴我,需要多長時間?”博文萊特不想再浪費時間廢話。
“至少需要五天!”博特萊姆回答得更快。
“五天?”特拉-倫斯特在旁邊接過話,“你還不如直接告訴我們,你們沒有辦法參與接下來的戰爭。”
“五天時間足夠我們在‘死亡要塞’外打幾場攻防戰爭。”參謀次長哈迪斯也跟着幫腔。
“魔法傀儡屬於機械物品,維修和保養並不是說好就能好的。”博特萊姆儘量的解釋着:“就好比一件上好的武器,是需要時間來錘鍊的,如果時間不夠,做出來的只能是一堆廢鐵。”
“好吧,我理解你。”博文萊特沒有在追究這個問題,他看向特拉-倫思科,“調派艾魯克城第二軍團幫助博特萊姆閣下運送魔法傀儡,同時讓艾魯克城內徵集更多的勞工。”說着,他又把視線落到老法師身上,“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博特萊姆無奈的攤攤手,然後說道:“也許吧。”
“左側追擊不死軍團的部隊是怎麼回事?”博文萊特沒有再與老法師糾纏這個問題,他雙眼一橫看向特拉-倫思科,“我的命令好像是讓你無論用什麼樣的代價,都必須死死咬住他們撤退的後路吧?”
“亡靈法師在他們撤退的路線上散播了瘟疫和病毒,我不敢貿然追擊。”特拉-倫思科永遠都是這麼謹慎。
“我記得我給你們配給了足夠的精靈草藥,所以這並不是理由。”博文萊特擺擺手阻止特拉-倫斯特繼續要說的話,“現在中路大軍已經向前推進至少七十里,如果你還有一點軍事常識的話,就不要讓我們的側翼受到威脅!”
老爵士這句話說得有些嚴厲,而且還是當着衆多年輕參謀的面說的。特拉-倫斯特被說得滿臉通紅,卻又找不出任何辯解的理由。
“哈迪斯…”博文萊特也沒有給特拉-倫思科辯解的時間,“把今天的既定作戰計劃發佈下去。”
“是,大人。”哈迪斯上前一步走到地圖旁邊打開早已準備好的公文函。
…
潮溼陰暗的房間裡顯露着腐敗的難聞氣息,這是一間在艾魯克城外城區很常見的房間。
牆壁是用劣質木板鑲嵌而成的,東面牆上的窗戶雖然打開着,但卻因爲周圍密集的住房把光線封閉的死死的,能夠從窗戶口透射進來的只有街面上令人作嘔的騷臭味。
在這個破舊的房間裡的側面陰暗角落裡擺放着一張破木板桌,上面方着與這個房間格格不入的燭架,燭架上灰白的蠟燭此刻正搖曳着火苗,給原本陰暗的房間帶來了些許光明。
破木板桌旁邊的椅子上坐着一位中年男人,他斜着身子靠在冰冷的牆面上虛眯着雙眼,看樣子好像已經睡着。
“咯吱”腐朽的房門被推開,外面鬧哄哄的雜音傳進來的同時,一股夏季的熱風把木桌上的燭火吹得來回擺動。
走進房間的人穿着一身破舊的短衫,乾燥的皮膚上滿是污漬,頭頂髮絲間全是油膩,臉上疲憊和憔悴很明顯,嘴脣或許是因爲長時間沒有飲水正在乾裂,凹下去的眼眶中一雙麻木的雙眼在進入房間後立刻變得神采奕奕。
“大人!”這人反手關上門之後,就小心翼翼的上前走出兩步,但他聞了聞身上噁心的味道又退出了兩步,站在門口輕輕的呼喚着在破木桌旁彷彿已經睡着的人。
“大人?”
“大人!”
他連續喊了好幾聲,每一聲都會加重語氣。
“恩?”靠在陰暗牆壁的中年男人睜開雙眼,並緩緩坐直了身子把臉暴露在燭火可以覆蓋啊的範圍之內…
這人,居然是戴裡克-丹尼!
“有什麼新的情況?”戴裡克-丹尼下意識的撓了撓有些發癢的皮膚,在這幾天他在這個地方遭了不少罪,其中最讓他難受的就是蚊蟲的叮咬。
“今天早上城外傳來不死軍團被擊退的消息,科韋-藍博一大早就帶着人前往城樓指揮部,但很快又退了回來。”站在門口的人壓低了聲音彙報着。
“亞度尼斯,你不用這麼拘謹。”戴裡克-丹尼看着站在門口的人,努力想要回憶起這個人以前的樣子,但他怎麼都回憶不起來。
“你靠上來一點。”戴裡克-丹尼招了招手。
“還是不要了吧,大人。”站在門口名叫亞度尼斯的人搖了搖頭,“我身上的臭味連周圍的小孩子都受不了。”
“沒關係,城外不死軍團發出的惡臭我都能夠受得了。”戴裡克-丹尼自嘲的笑了笑,“相信我,這裡比城外可好上太多。”
亞度尼斯沉默幾秒後慢慢的靠上前,燭火下他那張枯瘦的臉龐好似傳說中惡靈一樣可怖。戴裡克-丹尼這兩天已經見過好幾次這張臉,對方那雙如骷髏骨架眼眶裡的冷靜眼神每次都讓他忍不住多看幾眼。
“費泊特-鮑勃還在他的官邸裡嗎?”戴裡克-丹尼在提到他昔日的好友時,眼眸中帶着的卻是無盡的殺意。
亞度尼斯把頭深埋在胸口,用一種非常恭敬的語氣說道:“費泊特議長在昨天回到官邸後就一直閉門不出,這期間國會裡留守城市近一半的議員都去拜訪過他。”
“就這麼短短的十幾個小時裡,那麼多議員去拜訪他?”
“聽說是費泊特議長生病了。”
“生病?”戴裡克-丹尼咧嘴一笑,“怕是得了心病吧。”
亞度尼斯沒有接這句話,就算費泊特-鮑勃是他主人的敵人,也不是他這樣的身份能夠隨意評價的。
“你能確定費泊特-鮑勃還在那棟房子裡?”戴裡克-丹尼翻開破木桌上的一疊文件,拿出裡面一份加密的信件放到燭火最明亮的地方查看。
“費泊特議長的官邸內有我們的人,消息的交叉驗證過的。”
戴裡克-丹尼輕輕點了點頭又問道:“費泊特和那些議員們都聊些什麼?”
“他們談論的事情的時候並沒有避諱任何人,但談論的事情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基本上都圍繞着昨天科韋-藍博執政官閣下的演講。”亞度尼斯回答得很嚴謹,不敢有吐露半分自己的意見,“昨天的講演之後,城市留守的居民立刻分成兩派爭吵不休,甚至在昨天晚上爆發小規模的衝突。”
“我聽到了,昨天晚上的動靜很大。”戴裡克-丹尼低聲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別人,又像是在嘲笑自己,“城市裡的這些人怎麼想其實已經不重要,在東邊的平原上整個艾魯克領人民正在接受克魯里亞王國的饋贈。”
“如果這些人回到艾魯克城,你覺得城裡面這些人的想法還重要嗎?”戴裡克-丹尼笑聲越來越大,而且是收不住的笑。
亞度尼斯在主人笑聲迴響在這個破舊的小屋時,把頭埋得更低了。
戴裡克-丹尼的笑聲持續到後面變成一種略帶悲慘的哭腔,當他的笑聲停止後房間裡陷入到一種詭異的寂靜中。
“叮叮”戴裡克-丹尼輕輕彈了彈木桌靠牆放着的瓷碗,從懷中拿出一包劣質的捲菸放在桌子上擺弄。他明顯對這種捲菸很不熟悉,弄而來半天才弄好一根,當他吸食兩口之後又忍不住劇烈的咳嗽。
“大人?”亞度尼斯下意識想要上前,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惡臭味又停下了腳。
“嚴密監視費泊特-鮑勃的的一舉一動,動用我們所有的人,在未來十天內我要知道他每一分鐘的所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個字,見的每一個人。”戴裡克-丹尼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的同時說道:“做完這一件事情之後,你們就地解散,以後我不會再找你們做任何事。”
亞度尼斯聽到戴裡克-丹尼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深埋在胸前的頭猛然擡起,深沉的彷彿看不到任何心思的眼眸中,浮現出一種難以抑制的喜悅之情。
戴裡克-丹尼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裝着什麼都沒看見別過頭又使勁抽了兩口煙,劣質菸葉讓帶給肺部隱隱的刺痛感覺,混合着周圍空氣的騷臭,讓他不禁在心中苦笑。
“城市中有人在組織邪惡祭獻嗎?”戴裡克-丹尼再問。
“暫時沒有發現。”
“那就先這樣吧。”
戴裡克-丹尼揮了揮手。
亞度尼斯卑謙的後退到門口,轉眼間就又出了門。
狹小而陰暗的房間裡又變得寂靜無聲,戴裡克-丹尼看着亞度尼斯離開的身影,臉上笑容漸漸收斂,抓起破木桌上的燭架走進旁邊一個小房間裡。
這個小房間更潮溼,在看不見光線的角落裡放着一個馬桶,讓整個房間臭氣熏天。
戴裡克-丹尼眉毛微不可查的皺了皺,拿起手裡快要吸完的捲菸猛的吸食了兩口後,走到馬桶旁邊的黑暗處,掀開那裡的的草蓆露出一塊破舊的木板。
那破舊的木板被戴裡克-丹尼輕輕一拉,露出一條黝黑的地下通道。
…
艾魯克城外那場驚天動地的血戰已經過去兩天,駐守在城市裡的十多萬聯軍因爲追不死軍團的主力大軍也離開了。城市內的狂歡已經過去,西邊的天空又慢慢變得碧藍,腐臭的氣味正在慢慢的散去。
從今天早上開始,陸陸續續有人從艾魯克領北部領地返回城市。
臨近中午的時候,在城市職介所的街面上,留守的工人和外地返程的工人爆發了一場流血衝突,等城市護衛隊趕到的時候現場已經出現二十多人的傷亡。
衝突立刻引起城市執政辦公廳的關注,街面上的巡邏在下午的增派一倍,城市職介所外面更是屯守足足兩百人,大規模的衝突很快被止住,但如酒館、旅店、外城區的街頭巷尾處,小衝突依舊不斷。
第二天,返回艾魯克城的人越來越多,需要工作的人也變得更多,但殘破的城市根本提供不了那麼多的工作崗位,矛盾和衝突再次不可避免的爆發。
執政辦公廳爲防止城市內再次出現流血傷亡,臨時組建專門用以應對城市犯罪問題的督查小組。執政大樓二樓小型會議室裡,科韋-藍博的命令一封一封的下達到最前線,讓街面的巡邏越來越嚴,無數人因此被下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