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小，伴隨着微風夜來，悄無聲息地滋潤萬物。
花蕾之初熟，味甘滑、潤澤，似乎連小草也沾上了雨露。
甜蜜，柔軟。
溫室間，弱光微照。爭芳鬥豔之薔薇，雙枝並長。迎着漫天飛舞的雨點，搖曳在庭中的舞姿，是燈下最濃烈的一抹豔紅。
倩影臻首溫柔，思君不見君，求無憾於今朝。
剎那間，蔓藤遍佈籬笆，如蛇般纏繞，蜿蜒而上。
雨無心，霏意脈脈，醉眼億斜，嬌態可掬。
千姿百態。那花兒紅得似火，白得似雪，粉得似霞。
驟然。
湖海水漲，雷聲鏗鏘。
薔薇頻催，萬草千花一餉開，如久旱遇雨，欣喜若狂。
一片片花瓣層層疊疊，陣陣清香撲鼻而來，沁人肺腑。
半折花心，時然粉汗，則微喘相偎。
殷紅而馥郁芬芳，綻放間反其道而行之，枝葉刺條，拉藤蔓於毯下。
“你變壞了，雨霏。”
刺條狂暴生長，薔薇眉梢，皆是春意，如螺旋式綻開。
其象無雙，其美無極。
夜雨似初歇，有花落輕淺的聲音，清脆，好似山谷中黃鸝的鳴叫，婉轉動聽，說不出的柔媚細膩，讓人沉醉其中。
“來，雨霏，我是你的了……”
初春花遍地，細雨潤澤之下。
傲然怒放。
花蕾頂破了外衣，露出了花瓣。一開始，由最外層的花瓣向外伸展，而裡邊的幾層花瓣還緊緊地合攏在一起，漸漸地，花蕾繼續脫了外衣，整朵玫瑰終於盛開。
這朵花是粉紅色，像一個穿着粉紅色衣裙的少女，可愛中又帶着羞澀，美麗極了。
當薔薇之花，掙脫枷鎖，欲成藤蔓覆蓋之時，散發出攝魂奪魄之香。
如荊如棘。
不曾想，原本岌岌柔弱，如今，其生命力卻像着了火一樣，瘋狂生長，瘋狂纏繞，那好似一場不顧一切的野蠻暴躁。不一會，就長滿了地，長滿了牆；撕開了花瓣，扯開了根莖。破壞觸及之物，滿滿的凌厲，豔壓羣芳者鳳臨天下，不可一世。
此時。
浴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兩人都驚慌地向後望去。
原來是謝姳。
雖然她也全身溼透，可一進來便看到這一幕……
連謝姳都被嚇懵了。
只是抱着要換的衣服，呆呆地站在門口。
沉默。
除了靜還是靜。
三人面面相覷。
時間彷彿凝滯一般。
“對不起，打擾了，”謝姳率先打破這個冷場。
上官雨霏和司馬倩思還沒反應過來，她扔下這麼一句便關門出去了。
謝姳關上門後，捂臉，滿是無奈。
好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事……
嘆了口氣。
浴室裡再是良久的沉默……
上官雨霏雙眼睜得斗大，不停喘息。這纔回過神來，看了看被她壓着的司馬倩思，又看了看門口，再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緊貼下面。
這一剎那，腦袋彷彿炸開。
這是在幹什麼？
回想着剛纔那一幕幕的激情、一幕幕的瘋狂。
怎麼會這樣，失控了？
她嚥了口唾沫，面如土色。
“雨霏，你怎麼了，”司馬倩思見其失魂落魄，甚是不解。
說罷便支起身子，撫摸起上官雨霏的臉頰。
在她再想吻過來時，上官雨霏條件反應地將其推開。
司馬倩思一臉疑惑，對望幾秒，剛想說什麼，上官雨霏便站了起來。像看見怪物一樣，戰戰兢兢後退幾步。
“雨霏？”司馬倩思有點急，伸出來雙手，“你怎麼啦，不要嚇我……你怎麼又這樣？”
她抓扯着頭髮，顫抖地伸出手，阻止司馬倩思的前進。
“你不要過來！”
司馬倩思再次驚愕住，充滿柔情的眸子裡一下子涌出晶瑩淚水。
“剛纔不是好好的嗎？”
“不是，我有點亂。”
“有點亂？那是怎麼回事嘛，”司馬倩思好像想到什麼，趕緊改口搖搖頭地說，“我是自願的，所以你不用亂，什麼都不用想就可以了。”
“你不要過來！”上官雨霏撐在洗手盤上，又喊出來。
剛好碰到脫下的衣物，即刻抽回了雙手。
“雨霏呀……”司馬倩思抹把淚，抽噎幾下，有點氣急敗壞，“難道，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我喜歡，但是……”
這下子她啞口無言，只覺腦裡一片空白。
又脹又痛，硬是擠不出幾個字出來。
身體冷顫幾下，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之女，搖搖頭地向後退。
看到她這般反應，司馬倩思又底下頭啜泣。
司馬倩思本身就生得纖巧削細，脣若點櫻，說不出的柔媚細膩。
一縷白裙，在這渾濁的校園中，顯得格外奪目鮮潤。
直如雨打碧荷，霧薄孤山，說不出的空靈輕逸。
此時此刻，那幽怨的哭泣聲傳來，直叫人心生憐愛。
如此單薄的纖軀，搖搖欲墜，彷彿被風一吹便會倒下、一碰就會破碎。
其梨花帶雨的模樣，上官雨霏也於心不忍。
這感覺完全不同於以前跟叮叮一起時那種，愧疚、害怕。
她說不上這是什麼……
只感覺怎麼可以對舍友做出這種事情，而且還是如此粗暴。看着司馬倩思那誘人的酮體，她喘息聲不禁又急促許多。望着自己這雙手，再次不受控制地退後幾步，雙腿一軟不慎打滑，重重摔在地上。
“雨霏！”司馬倩思立馬撲上去攙扶，“你，你沒事吧。”
“沒……沒事。”
猛地看到司馬倩思那惹人憐愛的樣子。如畫的眉毛，小巧的鼻子，性感的櫻脣，嬌媚的臉蛋兒。全身肌膚白嫩細膩如滑，勻稱的身段，細細的腰肢，渾圓的臀部，還有胸前……
搖了搖頭，上官雨霏只覺得天旋地轉，又暈又重。
回想起剛纔那一幕幕。
她怕，她好害怕，她真的好害怕。
看到痛苦掙扎的上官雨霏，司馬倩思趕緊把她摟住。
泣不成聲，不斷地輕撫其秀髮，“你不要嚇我，你快點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情。是不是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要是你不喜歡，我改好嗎。”
“啊！”
猛地，她喊了出來，像瘋了一樣撕扯秀髮，轉起圈來。
一把拽住司馬倩思，打開浴室門就推了她出去！
鎖上後便捲縮在牆角處。
“喂……雨霏，你怎麼啦？讓我進去，你怎麼了，”司馬倩思在門外號啕大哭，不停地敲打着。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
不停地顫抖，很黑，周圍很黑。
突覺浴室窄小了許多，窒息感撲面而來。
喘息，大口大口。
抱住雙腳，腦子彷彿被清空一般。
是誰，自己到底是誰，上官雨霏那抓住手臂的指甲已經陷進皮膚裡面了。
道道抓痕，滲出絲絲血色。
這個身體不是她的，那爲什麼會有她的思想在裡面。
爲什麼是她，爲什麼一睡醒就變成這樣。
自己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
那要當個女生還是當個男生……
“開門呀，雨霏。咳咳，雨……”
不知多久，門外依然傳來司馬倩思的敲門聲和哭泣聲。
斷斷續續，似乎有點接不上氣，中間還夾雜着咳嗽聲，聽得上官雨霏甚是難受。
滂沱大雨鋪天蓋地揮灑着，滴滴答答打在屋檐上。
突然，無比強烈的光線從烏雲裡閃射了出來，伴隨着令人震耳欲聾的巨大轟鳴，把周圍都照得猶如白天般光亮。
上官雨霏捂着耳朵捲縮得更小。
她想要靜一下，她需要靜一下。
依然那麼壓抑，依然那麼迷茫。
喘息聲還是無法停止下來。
拉扯着秀髮，她抓狂了起來。
雨仍在狂瀉，像是瘋狂的野獸，帶着巨大的怒吼聲，不顧一切宣泄着。
捲縮在牆角的上官雨霏彷彿一個無助的小孩，不停地抽泣。
如同滄海一粟般渺小，沒有方向，沒有原因，也不知道爲什麼。她前所未有地感覺自己如此陌生，盯着鏡子裡那花容月貌，總是在想……
會不會有一天，連意識都不再屬於自己的。
會不會有一天，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時間在一點一滴地流逝。
夜風吹來，使她打起冷顫。
慢慢擡起頭，枕着手臂竟然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悠悠站起，搖搖欲墜，雙眼通紅。
穿上衣服後才發覺靜了許多。
門外的哭喊聲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而外面的雨，也已經小了很多。
等等，哭喊聲？
鄒下眉頭，糟糕！
上官雨霏隨即亂了陣腳，很是擔心。也不知道那丫頭會做出來些什麼傻事來。
狠狠給自己一巴掌，就算多衝動，就算多迷茫，就算多心煩，也不應該拿身邊人發脾氣的！
換上衣服後便打開浴室門，衝了出去。
“倩思……！”
“小雨霏！你丫的給姐過來！”
當她急急忙忙跑出浴室，轉彎進臥廳時，忽然被陽臺的人給叫住了。
聲音很是耳熟，她猛然怔住，一陣不祥預感莫名襲來。
咽口唾沫，只好踮起腳尖，低着頭輕輕地走了過去。
是林潔跟謝姳。
林潔噴了口青煙，撳滅菸蒂，“臭丫頭，害我們在這裡等你等到半夜。說！今晚你都幹了些什麼。”
“呃？”
雖然那個時候，林潔並沒有在房間，但上官雨霏估計她是在問那件事……
陽臺沒有開燈。
她卻也能感覺到林潔語氣裡的憤怒，愧疚之下，支支吾吾起來。
“對，對不起。我，我衝動了。我不是故意……”
“不是那件！你們愛怎麼親怎麼親，愛怎麼舔怎麼舔。”
“這……”
上官雨霏微微一顫。
彼此沉默，只聽到細雨和微風的聲音。
像是在低鳴。
“你知道她剛纔哭了多久嗎？”
謝姳轉過身來。
冷眸在黑夜裡閃閃發光，彷彿貓眼般讓人膽寒。
“我……”
上官雨霏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爲這件事，無論從何說起，都是她錯。
一人做事一人當，錯了就要認，哪怕自己現在也是嬌軀一名。
剛纔在浴室裡折騰這麼久，都沒想出個究竟來，如今只能暫時擱置。
因爲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狠吸口氣，她探下身子，深鞠下去，誠懇地說，“我錯了，對不起！”
良久。
謝姳和林潔都定定看她幾分鐘，看得上官雨霏冷汗直冒、心跳加速，全身都緊繃起來，一動也不敢動。一種無形的壓力將其壓得無法呼吸，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估計她現在已經死上好幾萬次了。
“不是跟我們說，是跟她說，”謝姳漠不關心地轉回身子去。
這話一出，讓上官雨霏再一次愕住。
彷彿利箭般直刺心房，命中要害之餘，讓她不得不去面對。
愧疚感不停譴責着上官雨霏，她回想剛纔，自己實在是太自私了。
只感面紅耳赤，一聲不吭。
突然，林潔在後面雙手搭在她肩膀上。
“呃？”
“纔出去買個夜宵的時間，都能鬧成這樣，還真有你的，”說罷便轉到前面來，“小雨霏你知道嗎？朋友是很重要的，這個道理料想你也明白，就不多說了。我們也不是比你大多少，沒什麼資格去倚老賣老。但是！你必須要明白一點，”她用力地拍了拍，“也許爲朋友帶來歡笑的人不一定是最棒的；但起碼，爲朋友帶來哭泣的人，一定是最差勁的！”
上官雨霏呆上好一陣子。
“可我，發覺自己有點不正常了。”
“你本來就不正常的呀，”林潔聳聳肩膀，“你這才發現？做好小雨霏你自己可以了，趕緊趁回校前處理好呢。”
“我……嗯！”
眼睛一睜，她撒腿向臥廳跑去。
臥廳只是打開了盞柔和的壁燈，淡黃淡黃的，感覺很是舒適。
她刻意地將腳步放慢了下來，輕輕地，踮起腳尖走到牀鋪前。
坐下輕輕地撫摸着這俏麗的臉頰，腮暈潮紅，甚是可愛。眼袋因爲過渡哭泣也已經腫了起來，兩頰的秀髮緊緊地貼在耳朵邊。
看到她這個樣子，上官雨霏心裡就是一陣陣的絞痛。
司馬倩思緊閉的眸子動了一下，縮縮身子，喃喃嘴，抓起被子來，看她折騰好一陣子卻怎麼也沒扯着的模樣甚是逗人。
當她抓到上官雨霏大腿，抱了幾下便慢慢地睜開雙眼，朦朧惺忪，可謂風情萬種。
揉揉眼睛，微笑起來，輕輕地說，“你回來啦。”
“嗯。”
上官雨霏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只知道從來也沒有一個女孩子爲她這麼說過，爲她這麼做過，也許以前的她根本就沒有這個資本值得別人這麼去爲她。哪怕現在也是……
愧疚感不斷地折磨着，其實她也知道，剛纔不應該這麼對這個女孩兒。
這樣太自私了。
淚水奪眶而出。
司馬倩思見狀，溫柔地幫她拭擦眼淚，“雨霏，你怎麼啦。”
“對，對不起。”
“沒事，我沒事，”司馬倩思淡然一笑，慢慢將臉湊近，把淚痕舔掉。便鑽進其懷中，“沒關係，我只是怕你會討厭我，所以才……”
“不是的。”
上官雨霏趕緊止住她要說的話。
因爲已經不想再說了，只緊緊地把司馬倩思抱住，躺了下去。
司馬倩思也默契地點點頭枕在她胸膛上……
這個時候林潔和謝姳也進來，她們看見兩人相擁而眠。
也只是微笑搖頭，回到牀鋪上去。
合上眼睛，卻無心睡眠，因爲上官雨霏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她到底是怎麼了，還有，她到底想怎麼樣。
那番真誠表白，她甚是感動。
是女生……變不回去。難得有個女生喜歡自己，那還不趕快去答應。
慢着，等等。
那劉傑之前的事，又算什麼？
雙標？
不不不。
不是這個意思……
加以，縱使是她，也猜想不到白衣仙子居然會有這方面的嗜好，倘若利用她這種心理去滿足自己的慾望。呃……那豈不是更自私？
“怎麼了？在想什麼，”司馬倩思見她若有所思，親吻着其下巴問道。
上官雨霏回過神來，望着天花板，拍拍她肩膀，猶豫半響還是問了出來，“倩思，你爲什麼會喜歡我？”
“剛纔不是說了嗎，因爲我愛你呀。”
“這算是答案？”
“算，怎麼不算了，”司馬倩思狠狠地咬住上官雨霏的粉項，“人家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呀，這還用問。”
“可，可是……我……”雖然她很不想說，可爲讓情況明瞭一點。深呼吸後還是硬着頭皮說出來，“可是……我是女生呀。”
“你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呃……嗯。未來，我可能給不了幸福你的喔……”
“沒關係，”司馬倩思倒是答得乾脆利落。
“這還沒關係？關係大得很好嗎！”
“反正我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
“這麼多年？你以前認識我嗎？”
“呃……”司馬倩思在她胸前畫着圈圈，半開玩笑地回道，“兒時見過……”
“開玩笑！”上官雨霏擡起頭，攤手，“你小時候見過我？那太陽得從西邊升起了！”
“愛信不信，”補上一句後司馬倩思便摟着上官雨霏蹭了起來。
剛想說什麼，忽覺有什麼東西鑽進褲頭，讓她猛然一顫。
微微側頭，看到司馬倩思那副嫵媚迷情的樣子，她才知道又是這丫頭搞的鬼。
“開章那段以景描車我已經想一晚上了，你這還亂來？我怎麼寫？”
“唔唔……”司馬倩思嘟嘟嘴巴，“那我想繼續嘛……”
輕拍其手背，“想什麼想，我這還月事中呢。把手拿出來！”
“……”
“拿，出，來。不許調皮！”
司馬倩思撇撇嘴，非常不滿，“什麼嘛，雨霏你不是接受我了。那就是我的咯，我的東西怎麼就不讓我玩了。”
“神經病，我是用來玩的嗎？”
還有這莫名其妙一說？
“唔……！”
沉默幾秒，看着司馬倩思那鼓起腮幫，就是拿她沒撤。
只好唉聲嘆氣起來，“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錯了。來完後給你玩，來完後給你玩好麼。”
“你罵我。”
“我沒罵你。”
“你有。”
“我沒有，那是口頭禪……”
“我說你有就有。”
又沉默數秒。
“哎……好啦好啦，我有我有，對不起了。那我們休息好嗎？”
司馬倩思指了指窗外。
“什麼？”
上官雨霏順着方向望去。
我的天。
都天亮了？！
兩人又是打鬧好一會才相互摟住。
都深情地對望着。
慢慢地，上官雨霏親吻了司馬倩思額頭，“雖然我不知道我應該怎麼做，不過我會嘗試盡力而爲。做我自己！我答應你，不會再讓你哭泣的了。”
“嗯嗯。”
司馬倩思聽到，滿臉的幸福和喜悅，嫣然巧笑地低下那滿是緋紅的俏臉。
“不過……”
她漸漸合上眼皮，下面幾個字幾乎是模糊不清。
“不過，先讓我睡一會……”
“睡睡睡，就知道睡！”
司馬倩思嬌嗔地拍打其手臂，也埋在胸前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