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朗躺在雪地裡,渾身無力。
剛纔那種感覺太恐怖了,要不是尖嘯刺激耳鼓回過神來,他都以爲自己已經死了。
就算這樣,子彈掠過耳邊,那死亡的威脅也足以讓他一輩子忘不掉了。
他大口的喘息着,不知道對方爲何會給他這種感覺。
就算剛過江不久遭遇的危機,突兀面對五六百斤,尋找樹洞蹲倉的黑熊,他也沒有害怕。
可剛纔,敵人雖然不知道在哪,但根據他鎖定的那人來看,少說也在百米外,卻讓他心生恐懼。
那種被毒蛇兇獸盯着的感覺,現在還不寒而慄。
就在他狂喘中,頭頂石頭後面的那女的喘息着問道:“還活着嗎?”
封朗喘息着扭頭看了眼那個位置,看不到槍口,不知爲何,但覺得對方問的心裡不舒服,遂氣喘着說道:“你也沒……死呢……”
石頭後面那女的頓了下,心裡暗道:小屁孩……
暗自嘀咕了句,平息了下說道:“傷着沒有?”
封朗一下子覺得不好意思了,費力的伸手拽過掉落的槍,說道:“沒有,打了那癟犢子一槍,他還了我兩槍!”
那女的皺了皺眉,似乎不太習慣這種市井方言,尤其東北的這種,但也沒有說別的,頓了下,在耳麥裡小聲詢問了下,囑咐隊友不要冒頭,告訴大家這是高手。
囑咐完,纔想起剛纔兩聲槍響的位置,跟着眼睛一虛說道:“你打中那人了?”
封朗靠在樹幹上敲了敲槍管裡的雪,發現剛開槍,槍口發熱,雪粒粘在槍口有點融化結冰了,顧不上清理,探手抓過狙擊槍說道:“不知道,看不清,不過第二槍不是那癟犢子打的,第一槍不知道在哪,但不是他;第二個離着應該挺遠,也不是他。”
狗耳朵……
那女的眉毛翹了下,對封朗的聽力還是蠻讚賞的。
跟着收回心思,說道:“我問你,你是不是不看準星開槍?”
“是啊。咋了。”封朗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他接觸的炮手大多不盯着準星。
打獵,距離一般都在幾十米內,遠了,一個是他們的槍精度太差,再一個是怕打壞重要部件,比如熊膽,鹿心,要是一槍給馬鹿來個閹割,打斷了鹿鞭,豈不是就剩下肉了?
心狙……
那女的心裡閃過一個念頭,跟着說道:“你聽我說,對面的是狙擊高手,我能打中,但探不出槍口,要是一直躲着,咱們就危險了,所以想讓你幫忙開槍吸引火力。”
封朗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讓自己當炮灰啊!
他心裡一怒,剛要說話,那女的接着說道:“剛纔你說對面開了兩槍,子彈是不是都挨着你腦袋飛過的?”
封朗一愣,回想了下還真是,遂壓下怒氣問道:“第一槍是貼着耳邊,咋啦?”
那女的心裡一喜,跟着說道:“我上面的隊友做不到你這點,就是因爲你不看準星,所以,才僥倖躲過一劫,對方的子彈是順着槍口飛來的,並不知道你腦袋不在槍口正中,所以,一會你來開槍,槍儘量離開身體遠一點,但必須彈着點不能太遠,對方是高手,亂槍沒用。”
封朗不傻,一聽明白了,對方是衝着槍口開槍的,就算有風險,頂多打在胳膊上。
想到對方連問也不問就直接開槍打死了武哥,他知道,讓這些人控制住局面,靠近的話,不會跟自己商量點啥。註定是死。
那女的槍法那麼厲害都沒轍,不幹掉對方,怕是這些人一個也活不了。
“行!”他深吸了口氣:“幹了!”
說完,看了看手裡的槍,隨手放下,爬着,拽過另一把ak74m,嘩啦上膛,跟着搬下快慢機,就準備找個地方尋找目標。
他剛上上子彈,那女的說道:“你知道對方在哪嗎?”
“不知道……”封朗回答的很乾脆。
“你先別急。”那女的也沒急躁,聲音依舊清脆,帶點甜美,跟嘮嗑一樣說道:“聽我說,你用那把狙擊槍打開鏡頭蓋看,用你之前的槍開槍,要不狙擊槍後坐力太大,不抵在肩上你會受傷;對方一個十二點鐘方向,距離二百米左右,一個十二點鐘偏左兩度,距離三百米左右,不要管第一個了,第一個就是吸引火力的,清除那兩個,這邊火力壓制就能控制局面。”
封朗聽明白了,心裡一暖,沒了怒氣。
對方並不是讓自己當炮灰。
可跟着他問道:“我哪知道十二點在哪,三百米在哪……”
“彆着急。”那女的聲音依舊平穩:“我教你跳眼法測距。”
跳眼法……
封朗不明所以。
他琢磨呢,那女的接着說道:“十二點鐘方向就是你的正前方,現在隱蔽伸出你的拇指,千萬不要伸過木頭下面,手臂向前平舉伸直,通過估計跳眼所見實地寬度的方法進行估略測量,兩瞳孔的間隔約爲自己臂長的十分之一,將測得實地物體的寬度乘以10,即爲站立點至目標的距離。”
封朗比劃了下,跟着眼睛一虛,看了眼那個最大的窟窿,悄悄的爬了過去,將斗篷蒙在了那裡,連自己都蓋上,這才伸出了拇指。
他剛做完,那女的接着說道:“閉左眼,使右眼的視線沿拇指一側對準目標左側,並確定爲基準點,頭和手保持不動,再閉右眼,使左眼視線通過拇指的同一側,並記住視線對準的實地某一點,然後目測目標左側基準點至該點的寬度,將寬度乘以10,即爲站立點至目標的距離。”
封朗雖然沒完成學業,但不笨,只一遍就懂了。
跟着試了試看近處,發現估算的距離還真是差不多。
心裡一喜,迅速找到二百米,記住了那裡的特點,又找到三百米的位置,但沒有問偏左兩度啥意思。
記住了特徵,他小心離開了那裡,快速的在樹下雪裡掏洞,看到對面的光線,憑藉經驗,用厚背尖刀輕輕掏,留下了薄薄的一層,槍管塞上棉球,小心的將槍管捅了過去,鏡頭將將貼在雪上,順着已經網狀的位置看了出去,雖然有點迷糊,可比眼睛好使。
先找到了二百米那裡,跟着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對方還是順着之前的腳印走的,鏡頭裡很清晰的看得出那不是一個人的人腳印。這點瞞不過在雪地裡真正打獵時間超過四年的獵人。
短短兩秒,他就找到了那傢伙的位置。
那傢伙藏身在一棵樹下,但卻不在樹的後面,而是前方,距離也不在二百米那附近,要靠前,估計一百五十米左右。
在樹前,顯然是爲了避免樹頂積雪震落影響視線。
封朗看距離,估計這貨是從樹上跳落的,距離樹幹超過了五米。
他看着那個痕跡不明顯的位置,眼睛虛了虛,沒動,跟着尋找另一個。
很快,另一個也找到了,同樣的方法,上樹,順着樹枝前行,離開大樹跳落,雪地上看不到足跡,隱藏了蹤跡。同樣不是三百米,跟之前測定的三百米有很大距離,估計二百米左右。
竟然不跑!
封朗細細的看了看,就找到了那傢伙,看到了他趴在那裡,就算他隱藏的很好,連槍都看不到。
他小心的放下狙擊槍,拿過ak74m如法炮製,不過沒掏雪洞,直接將槍桶過去了,右手攥着扳機,離開腦袋至少三十公分,這才說道:“找到倆人了,先打一百五十米那個,在一棵黃菠蘿前面五米的位置,平地。另一個在二百米左右,基本直線。”
這麼厲害……
那女的其實不抱太大希望,此舉,本來封朗就存在風險,而且能否學會還兩說,找不到大致距離,雪地裡尋找僞裝的目標,難。但這會真的是危險,不解決掉狙擊手,她連離開岩石都沒機會。
而面對如此高手,她一旦出意外,沒了威懾,上面的隊友一個也沒機會活着。
至於增援,這會還沒聽到槍聲,怕是還沒咬住對方,對方改變路線了。
聽到封朗找到了對方的具體位置,心裡一鬆,抱着槍說道:“其他人準備火力支援,距離二百米左右。我準備好了!開槍後儘快離開那裡!你自己小心。”
封朗聽明白了後面是跟自己說的,但他沒說話,深深的吸了口氣,盯着狙擊鏡裡的傢伙,雖然沒希望擊斃對方,但還是抱着直接乾死他的念頭。
不過他可不敢用狙擊槍開槍,對方的水準他槍響就會斃命。
他心緒慢慢平靜,呼吸緩慢,心跳緩慢,視線裡,只有那個目標。
右手微微調動,跟着扣動了扳機。
噗!
倒木下噴出一股雪霧,子彈呼嘯而去。
但彈着點距離那裡超過了三米,而且靠近了那傢伙身後的樹跟了,差得遠了。
就在子彈落下的同時,狙擊鏡裡,他看到了那裡噴起一股雪霧。
跟着,咻的一聲,子彈就從槍口邊上飛過,手都感受到了氣流。
這麼準!
他一驚,跟着毫不猶豫的再次扣動扳機。
他的槍剛響,遠處那傢伙的子彈就到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身後噗的一聲響,跟着噠噠的密集槍聲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