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之事皆因爲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而終止。
這一日,任是滄熙小心策劃,機關算盡,卻還是爲他人做了嫁衣。遙想起滄語抱着心田公主入懷,公主那滿臉的仰慕之情,便已是有了三分情絲。
夜,深沉。空氣中瀰漫着一絲花香,只可惜這花香絲毫沒有讓人覺得清新舒怡,反而讓人感覺讓人氣悶難當,尤其是廂房內的二人。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響!
滄熙滿眼怒火,狠狠的甩了跪在地上的滄湖一巴掌:“蠢貨!你就是個十足的蠢貨!”
他就是想不通了,爲什麼交代他辦點事都辦不好,還捅出如此大的一個簍子!現在倒好,便宜了滄語那個小雜種,怎能讓他不生氣。
滄湖結結實實的捱了一巴掌,滿眼冒金星。他臉上傳來清晰無比的火辣疼痛,手條件反射的捂住剛剛被打的地方,感覺微微發燙。他暗自翻了滄熙一眼,在心底一陣咒罵。
他就無條件效忠於他?
怎麼可能!
要不是看他是太子,將來會繼承皇位他才懶得巴結與他。
自己出生地位,母親只是一個下等宮女,有了他之後,纔給了一個美人的稱號。他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爬上大殿,所以只能靠着依附滄熙混一條衣食無憂的出路。
滄湖罵完,立刻聲淚俱下的哭訴起來。在這樣一個皇宮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法,而滄湖的生存之道,便是卑躬屈膝,搖尾乞憐。
“大皇兄,我,我哪裡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我事先準備的時候在林子裡抓了一隻小王熊,又在公主的身上塗抹了霸王蛇唾液的氣息。本想讓大皇兄一顯威風,救得美人,卻沒想到,沒想到……”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嚶嚶的哭泣聲。
王熊的天敵便是霸王蛇,王熊一旦嗅到霸王蛇的氣息就會想要與它不死不休。而霸王蛇比較罕見,又加上攻擊性較強,所以它的唾液並不好弄到手。所以,滄湖所準備的這一切,真可謂煞費苦心。
滄熙看着在腳下慟哭的滄湖,非但沒有絲毫憐憫,反而一臉的輕蔑。但是,爲了能夠讓滄湖繼續爲他賣命,他將語氣放緩了一些:“好了好了,莫要再哭了,也不看看,都哭成什麼模樣了。還有,那營帳裡的侍衛可是你換掉的?”
滄湖聽見滄熙的話,便沒有再放聲大哭,繼而抽抽嗒嗒的說道:“是啊,我只是道那小熊王太過年幼,若是在大皇兄還沒趕來的時候就被護衛消滅了,那英雄救美的戲也演不成了。”
滄熙聽見英雄救美這四個字,臉色有黑了黑。
英雄救美,這戲碼倒是演成了,只是這英雄之名,卻歸了別人。
“行了,別哭了,哭的我心煩!那隻王熊之所以會來,肯定就是因爲你抓了它的幼崽,它循着氣息就找來了!”
這個廢物只會哭,甚至還不如滄語身邊的浪蕩子滄陌!
在滄熙眼裡,滄陌不過是一個流連花叢的浪蕩子,不足畏懼。而滄語,一個殘廢,還處處受母后的監視,也不足爲慮。
只是,那河底涌出的石碑,讓他心生不安。而滄語,也名聲鵲起。雖然不鬼神之說,他向來不信,但若是父皇信了,那該如何是好。
想到滄語,便想起夜沫在四國宴上驚豔一舞。
那出水芙蓉,飄然若仙的模樣,實在是讓人難忘。她竟然隱藏瞭如此之多,會不會連那石碑,都是她想出來的伎倆?
想到自己可能已經被人覬覦的江山,甚至那個覬覦之人的府上還住着他心儀的姑娘。
那臉色,就好像打翻了調色盤,一時之間色彩紛呈。
滄湖思索好一會,還是開了口:“那小王熊呢?”
滄熙目露兇光,狠厲的說道:“送它去地府見她娘!”
滄湖見滄熙臉色不好,非常識趣的閉上了嘴,不再言語。屋內變得異常安靜,靜的仿若呼吸都會發出聲響。
驟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滄湖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大小也是一個皇子,跪在滄熙面前實在有些丟臉。更何況,滄熙也不准他在外人面前下跪於他,不然她仁慈敦厚的太子形象就會受損。
“何事!”
思緒被打斷,滄熙臉色終於恢復了正常,他與身旁的滄湖互看一眼問道。
“回太子殿下,門外有個奇怪的人說要事與你相商。”
奇怪的人?
滄熙有些疑惑,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沒有說明來意,也沒有說自己是誰?”
門外的護衛老實的答道:“沒有。他說有一封書信要交給太子殿下,只要殿下看了就一定想要見他。”
哦?
聽見護衛一說,滄熙的好奇心更重了,於是說道:“進來吧。”
護衛依言推門而入,將一份書信遞給了滄熙。眼看着滄熙就要拆開察看,而滄湖也好奇的探過頭來,連忙說道:“太子殿下,且慢!”
滄熙頓住了手,不耐的看了護衛一眼。
“來人說只得太子殿下一人查閱,若有其他閒雜人等看見……”護衛當然知道說滄湖是閒雜人的是大不敬,但是還是得把那人交代的話說完。他膽怯的看了看臉色不太好的滄湖,猶豫着將最後幾個字說出了口,只是那話就好像咬着牙硬生生的蹦出來的一般:“否則後果自負!”
滄熙看了一眼滄湖,滄湖自覺的走遠,坐到一邊看向窗外。
滄湖滿心怨憤,卻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在心底暗暗的記下了這個不聰明的護衛。說他是閒雜人的,有一人,他會讓他變成墓裡的死人!
就在這時,滄熙突然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他大聲說道:“好,太好了!現在就帶我去見他!”
“是,太子殿下!”護衛聞言,連忙退開爲他讓出一條道。
滄湖驚覺滄熙要走,出言喊道:“大皇兄!我……”
直到這個時候,滄熙才恍然記起房內還有這個沒用的弟弟滄湖:“二弟,你先回去,我改日再去找你。”說完,就在護衛的帶領下消失在暗黑色的迴廊中。
滄湖看着滄熙已經消失不見的墨藍色背影,輕啐一口。
“什麼玩意!”
此時,四皇子府內,夜沫正在月色中爲自己種的藥材澆水。
淡白的身影,在綠色的庭院之中尤爲清麗,就好像夜間在森林中迷失的百花精靈。如墨的青絲,輕灑在脖頸之處,將一張小臉襯得越發靈氣逼人。
感覺到響動,夜沫回身,看見的是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的滄語。
自從四國宴以後,她便沒有見過滄語。就連往日自己親自送去的藥,也是由田叔過來拿的。他既然不需要她送,她也無所謂,剛好樂的清閒。
來者是客,雖然這房子是面前之人的,但畢竟現在她在住不是。夜沫淡淡出聲,淺淺問道:“今天如何有空過來?”
滄語不說話,一雙鷹眸直勾勾的盯着夜沫,就好像要將她看穿。氣氛變得很詭異,那原本風淡雲輕的感覺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分緊縮壓抑。
夜沫看見他不說話,挑了挑眉欲走。
她可不是那種喜歡熱臉貼人冷屁股的人。
和他打過招呼,該有的禮貌她做到了,既然別人不願意理會自己,不如早點回房睡覺的好。綠柳這丫頭,也該吩咐下人將洗澡水燒好了。
看着夜沫欲走,滄語還是出了聲音:“站住!”
夜沫本不想理會,但還是停住了腳步。她微微回身,側着身子看向輪椅上的滄語。
“你爲什麼要騙我!”這一句話,滄語說的既簡單又艱難。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想要問這句話,也不知自己是以什麼心情問出的這句話。
“騙你?”這一問,倒是把夜沫問懵了。她不由得挑起秀眉,莫名其妙的問道:“我何時騙了你?又因何事騙了你?”
“你說你除卻醫術,什麼都不會,不是騙我嗎?”滄語的聲音高了一拍,似乎有些氣憤。
他確實生氣了,氣她現在這個時候還想要騙他!
夜沫神色平淡的說道:“除卻醫術,我確實不會什麼。就算說會,也只是個半吊子,我如實說,是事實。你若是當做我在騙你,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那種可有可無,無所謂的表情又讓滄語感覺心內猶如針刺。
他是怎麼了,爲什麼要生這種毫無疑義的氣?爲什麼會覺得她的無所謂,不在乎,是那麼的難以忍受!
他穩住心緒,深吸一口道:“你既然要和我合作,就不該騙我!否則,我們的合作關係就此結束!我曾經說過的話,也不會兌現。”
夜沫聽了他的話,一雙眼睛淡淡的看向他的鷹眸,無波無瀾。
他是在要挾她嗎?
“我沒有想過要騙你,你可以選擇相信,也可以選擇不信。”說完,轉身走入房內。
滄熙看着那漸漸消失的白色身影,眼神變得悠遠起來。有一種壓抑的氣息從心底蔓延到指間,那是一種無言,無怨,無感!
騙他?吃飽了撐的吧!
門剛剛打開,就被一個攔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味道,如風的溫暖,輕柔的動作,夜沫連眉頭都沒有擡一下便知道了來者是誰。
她說:“洛。”
一擡頭,果然對上了那一雙恍若星辰般璀璨的明眸。絕美的脣角,正勾起如畫般完美的微笑。
“沫兒。”一聲輕喚,親暱繾綣。雖然他沒有說任何甜言蜜語,但那一聲充滿感情的稱呼,比世界上最甜美的情話更叫人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