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天色漸漸暗下來,而河邊的衛士們的進度卻很快,他們已經把應用的木頭都準備齊全了。

池杉有點放心不下,便特意跑去交待須澤說:“今天要露宿野外,咱們可得多加小心!都辛苦一點,別閤眼了!也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總覺得這橋斷得蹊蹺!還有白的那個兒子沼侍,我總覺得那小子笑得很奸詐!”

須澤點頭,說:“放心吧!我會徹夜守衛!河邊的事,我就不管了啊!”

池杉說:“你把這邊照看好就行了!待會讓大家集中起來,不要太分散了,也不要讓他們到黑暗的地方去!最好把光亮弄得再亮一點!”

須澤笑了笑,安慰着說:“知道了!你是不是有點太緊張了?”

池杉搖搖頭,後悔地說:“我當時就應該堅持一下,不能讓隊伍露宿野外!而且應該跟陛下說,一兩天內根本修不完!要是繞路的話,這會也都到石橋鎮了!”

須澤說:“陛下一心爲百姓着想,就算你說要修個把禮拜,他也會讓修的!而且很可能是不修好不進石橋!”

池杉看看須澤,說:“你怎麼也不幫着勸勸?”

須澤說:“我勸?你看陛下的眼神,你好意思拒絕嗎?”

池杉笑,說:“我一直認爲只要我對他說一個‘不’字,就會有負罪感!”

“是吧?所以你讓隊伍停下來,並主動去修橋,就是對了!”

“希望是吧!”

營地裡,大家都很興奮,因爲絕大多數人都沒有住過帳篷,而且沒有過在這樣開闊的地方仰望夜空的經歷。

安想起了大學時代的露營,哈帝娜和她在一起,陪她說着話。不遠處,畢家夫人正和女眷們待在一起,她總能把氣氛弄得很活躍,是個喜歡快樂的人,所以無論她到哪,都能把笑聲帶到哪。

保姆抱着努瓦達坐在帳篷外面,看着大家傻笑。她還是毫無顧忌地坦胸露乳,男人們爲了避嫌都離她遠遠的,女人們總是嘲笑她,但她無所謂,一如既往地無憂無慮。

嘉葉和幾位豐葵的使者在一起,一會談論貿易,一會談論體育,有時候還會談論一下女人,總之,話題很輕鬆,也有助於增進彼此之間的瞭解和感情。

可是突然間,遠處似乎傳來了鼓聲,大家一開始都沒注意到,直到池杉握着劍從河邊狂奔着跑來。

“全體戒備!”

他這一聲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過,衛士們都是訓練有素的,並且也是服從命令的,他們不假思索地抽出武器,快速在人羣周圍排開並組成防護人牆。

而人羣中,卻沒有那樣的反應,大多數人,還在愣神,女人們卻還以爲是在開玩笑,有的甚至在說:“看,好戲要開場了!”

嘉葉起初真得有點驚訝,但見池杉的神情那樣緊張,知道確實出了狀況,於是率先抽出了武器。這時,遠處的鼓聲聽得越來越清了,並且還能感到大地在顫動。

倒夜和御前侍們也紛紛抽出武器,並用身體護在王的身旁。畢家夫人則非常果斷地跑去和安站在一起。

女眷們這才驚慌失色地亂成一團,到處找地方躲避。

“咚!咚!”

鼓聲越來越大,而且很快便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片黑浪正從四面八方涌來。

有人發出尖叫,並驚恐地說:“是獨眼怪!”

的確,那一大片翻滾的黑暗巨浪,正是體形龐大的獨眼精靈。它們邁着笨重的腳步,手舉巨錘,氣勢洶洶地奔了過來。

這時人羣中再次發出女人的尖叫。安也慌了,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孩子,於是跑過去,抓住保姆的胳膊,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一下子把她拉了起來,這在平時是絕對不可能有的。

“抱好他!躲起來!”

保姆拼命地點頭,並直接把努瓦達塞進了自己的育兒袋。

畢家夫人也跑了過去,一面護着她,一面喊道:“別離開我的視線,殿下!”說着把她和保姆趕進最近的一個帳篷。

只唯護着哈帝娜也跑了過來,哈帝娜嚇得眼淚汪汪,不停地喊着:“這是怎麼回事?精靈要造反嗎?”

畢家夫人站在帳篷外面,揮手衝那些不知所措女人們大喊:“都進來!不要分散!”女眷們這纔有了方向,拼命地跑了過來。

安站到門口,驚恐地望着外面,看着那漫山遍野的獨眼怪,安不禁嚷道:“我的天哪!這種怪物居然還能打仗?”

畢家夫人看看泉,說:“保護好殿下!”說着從身邊抓過一把劍扔給了她,然後又抽了把短劍遞給安,說:“您用過劍嗎殿下?”

安嚇了一跳,但還是努力握緊劍,並回憶着電影裡握劍的樣子,把劍擋在身前。劍對她來說的確有點沉了,她很不習慣,但此刻她還是認爲有武器總好過手無寸鐵。

池杉高喊:“保護陛下!”

而須澤的第一反應則是迅速建起一個防護屏,而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是越小的防護屏就越堅固。雖說是要保護陛下,可那些外國使者和女眷同樣也要保護,好在畢家夫人已經把女人們都集中起來。

須澤使用法術——頓時間,女眷們所在的帳篷便被一個透明的光照保護起來。

“弓箭手上前!準備!放箭!”

嘉葉握着劍,對須澤說:“一定要保證外國使節的安全!”說着擠到池杉身旁,和衛士們排在一起。他的御前侍們也紛紛跟了上來,保護在王的左右。

這時,幾個年輕的豐葵使者也跟着擠身前例,他們似乎非常激動。而最靠近嘉葉的則說:“以前打仗打慣了,猛一停戰還真不習慣!手正癢着呢!”

嘉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顧上說話。

池杉說:“不要對敵人留情!不要讓它們靠近!擊中它們的眼睛!”

鼓聲一個勁地響着,獨眼怪們悶吼着從四面八方涌來,河邊則傳來恐懼的叫喊。

“是水怪!這有水怪!”

說話間,那邊開打,並立即陷入焦灼。池杉心痛地往那邊看看,實在顧不上前去支援。

“保護陛下!”池杉重申。

這時,獨眼怪們已經到近前了,而站在前排的衛士們則像旋轉渦輪似地掄動手裡的武器。兩軍相接,立即陷入混戰。而面對這樣身形龐大的敵人,只有兩條路可選,一是奮力擊倒對方,二是被對方擊倒。

雖然獨眼怪智力不高,但卻皮糙肉厚,力大無比,它們手中的石錘,更是令人生畏。所以要想擊倒它們,唯一的辦法便是攻擊它的大眼,可是,要一擊既中,又談何容易?

很快的,保護屏以外的所有人都加入戰鬥,整個隊形也都被衝亂了。而保護屏則像一個巨大的泡泡,把女眷們所在的帳篷保護起來,因爲是靠氣力支撐法術形成的,所以有時候會輕微晃動。

畢家夫人的冷靜,令安非常敬佩,她和這位軍官的妻子並肩站在門口,雖然很害怕,但卻覺得有種責任要去保護大家。

安問:“我能做什麼?”

畢家夫人說:“相信男人們!相信他們會頂住!”

咚!咚!咚!咚!

鼓聲依舊不停地響着,而獨眼也源源不斷地涌上來。

池杉已經顧不上提醒大家,甚至無法保證王始終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但他心裡很清楚,那就是必須確保王的安全。有好一會,他都沒看到王。他邊劈砍,邊用餘光尋找王的身影。

這時,須澤出現在他身邊,他大喊着說:“陛下去哪了?這邊交給我!你去找陛下!一定要保護陛下!”

“知道了!”須澤說着撤出身。

王終於出現了,原來他被一個帳篷擋住了,而他正和一個獨眼怪苦戰。

池杉很高興,於是朝他衝過去,但就在這時,他看到密峽竟拿着劍鬼鬼祟祟地逼向王。他大叫一聲,把手裡的劍扔出去,正劈在密峽的面門上,密峽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王嚇了一跳,這才知道密峽要從背後偷襲自己,於是向池杉點頭以示感謝。但就在這遲愣之間,一隻獨眼怪向王發起猛攻,並舉起錘子惡狠狠地砸向他。

池杉大叫着:“陛下小心!”

偏這時又有一隻獨眼撲來,攔住他的去路,他邊躲閃,邊從地上的屍體上拔出一把劍,用力回擊。當他再回頭時,須澤已經趕到了,並奮不顧身地用身體護住了王。

巨錘砸在須澤的胸口上,因爲氣力太大,須澤和王都被震飛了,須澤仰面朝天地倒下,而王則磕到一塊石頭上,然後便不省人事。

等嘉葉醒來的時候,四周非常昏暗,戰場也似乎被拉到了遠處,身邊到處是濃重的血腥味,仔細看來,全是屍體,有獨眼怪的,也有衛士們的。

鼓聲早就停了,但激戰卻沒結束。在遠一點的地方,還能聽到激烈的喊殺聲,不過,好像已經沒了獨眼的蹤跡。防護屏早被打破了,女眷們也不知跑都到哪裡去了。

嘉葉覺得頭部和腳腕都很痛,回憶起昏迷前的情景,想起是須澤救了自己。他仔細辨認,發現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躺着須澤的屍體。他試着動了動,這才知道自己的腳腕扭斷了,他坐起來,咬着牙,使勁把自己錯位的骨節糾正過來,等傷口稍微癒合,便奮力爬過去,搬開壓住須澤的屍體,摟着須澤悲慟地哭了出來。

他摸索着尋找武器,然後站起身,繼續衝向戰場。正在這時,他聽到遠處傳來號角聲,這是正規軍衝鋒的聲音。

天快亮了,戰鬥終於結束了,漫山遍野都是屍體。嘉葉在屍體中艱難前行,尋找着安的身影。援軍開始收拾戰場,他們是赤水卓的部隊。

這時,他看見了赤水卓,那位將軍也滿身是血,而後,他又看見倒夜攙扶着池杉從遠處慢慢走來。

他們看到他都非常高興,有人不禁喊道:“陛下在這裡!陛下在這裡!我們找到陛下了!”

嘉葉衝他們笑了笑,什麼話也沒說。

赤水卓趕緊跑過來,跪着他向行了禮。

“臣救駕來遲!請陛下降罪!”

嘉葉強打精神地笑了笑,將他攙起來。

天光大亮以後,畢家夫人帶領女眷們從躲避的小河溝走出來,她們都安然無恙。而當嘉葉看到安和孩子的時候,激動地幾乎要哭了出來。

安和他緊緊相擁,說:“好在有畢家夫人,在防護屏被打開的瞬間,她帶領我們衝進了附近的一條幹涸的小河溝……哦,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嘉葉摟着她,安慰着說:“沒事!沒事!我們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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