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早晨,總是緊張而繁忙的。王起牀以後,僕人們各司其職,有的幫王穿衣,有的幫王端水洗漱。而總侍長則要把一天的工作進行彙總安排,然後有條不紊地派人收拾臥室、佈置早餐,準備茶點等。所以,一般情況下,總侍長是不會一大清早就出現在王的寢宮裡的。

嘉葉洗漱已畢,倒夜走上來替王梳頭戴冠。其他僕人的工作已經結束,所以這個時段通常只有他們兩個人。

嘉葉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壓低了聲音對倒夜說:“您是不是對香料很有研究?”

倒夜笑了笑,點點頭。

嘉葉不動聲色,悄聲說:“那麼,請給我配一點特別的香料,我要那種……”

每到禮拜一,王都會升座大殿,或宣佈重大決策,或讓大臣們討論重要議題,這也是延用巖時代的舊制。

而這天,重願則向王上奏說:“雖然元老院已經恢復了,但若還原昔日的辦事效率,必須補充人員!尤其是副領事一職,臣認爲應儘快填補空缺!也好協助臣,替陛下分憂。”

嘉葉笑,問:“哦,那您認爲誰合適呢,重願大人?”

重願毫不客氣地說:“財政院執事密峽,雖然年紀尚輕,但做事認真嚴謹,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材!臣願意舉薦他擔任副領事之職……”

“一個小小的執事,不過是個普通的辦事員!就敢被提名進入元老院,還擔任那樣重要的職務?重願大人,您到底收了他多少錢?”軍政大臣不等重願說完便憤憤不平地站出隊例。

重願哼了一聲,說:“藍角盾大人,說話可得負責任啊!怎麼我向陛下舉薦人材,就是收了錢的?莫非舉薦這種事,非由您做纔算清白?”

“您!”軍政大臣氣得說不出話來。

重願並不把他放在眼裡,他目空一切,甚至對王都不屑一顧。

這時,有人忍無可忍地站出隊例,說:“只是一個小執事,就能作副總領事?那在他之上的人該作何感想?”

但也有人反對說:“是什麼職務都不重要,只要辦事得力!而且進入元老院,也從來沒考慮過是什麼職位!這也是先王在時就定下的規矩!”

藍角盾不願意,提出自己的看法,於是兩邊互不相讓地爭吵起來。

嘉葉被弄得很爲難,也不知該勸哪邊好。

重願輕視地朝嘉葉臉上瞧瞧,說:“陛下,請您不要再猶豫了!臣還等着您答覆呢!”

藍角盾嚷着說:“陛下,不要答應他!”

重願毫不示弱地說:“陛下!先王不是曾經教導過您,做事不可以太優柔寡斷!難道,您自己就作不了決定麼?”

藍角盾氣憤地說:“重願大人!請注意您的言行舉止!這是在大殿之上!坐在您面前的,是我們血櫻的王!您怎敢說出這樣大不敬的話?一個作臣子的也配教訓陛下嗎?”

重願冷笑着說:“大不敬?藍角盾大人,我侍奉巖陛下那麼多年,怎麼說也算半個長輩,難道還不能在陛下面前說句實話麼?”

藍角盾憤怒地說:“重願大人!那您說說,在這大殿之上,有誰不是侍奉巖陛下多年?難道都像您一樣失禮嗎?”

嘉葉見勢頭不妙,趕緊從中調和着說:“兩位大人,兩位大人!都別吵了!兩位都在先王跟前侍奉多年,都是我的長輩,並且又都對王國忠心耿耿!所以,請不要再吵了!不要再吵了!”

藍角盾沒辦法,只得退到一旁。

而重願則得意地朝他看看,然後轉向王,照舊不客氣地說:“那麼,陛下考慮的怎麼樣了?臣希望您立即答覆!”

藍角盾氣得發抖,嘉葉怕他們再吵起來,便趕緊開口相勸,然後尷尬地笑了笑,說:“重願大人提到的那位密峽……嗯,他的確是個不錯的年輕人!”說着貌似討好地看看重願,接着說:“我準了,我準了!就按重願大人的提議做吧。”

重願露出笑容,而軍政大臣則怒髮衝冠,他皺起眉頭,這就準備與重願拼命。

嘉葉趕緊命御前衛攔住他,軍政大臣一怒之下,退到一邊不說話了。

嘉葉笑了笑,勸着說:“藍角盾大人,請不要激動嘛!您和重願大人都是我的長輩,我都會尊敬的!重願大人勞苦功高,又幫我協理諸事,所以只要是重願大人的請求,但凡不是太過分的,我都會盡量滿足!”

藍角盾低頭不語,嘉葉接着說:“所以,如果藍角盾大人有什麼請求,我也會盡量滿足的。”

藍角盾擡起頭,欲言又止。

嘉葉笑着衝他擺擺手,讓他稍微等一會,而後轉向重願說:“哦,您說到侍奉先王,這倒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原先的衛士長和總侍長兩位大人,一直在我父親身邊侍奉,任勞任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在想,自然爲先王做了那麼多,不好好褒獎一下也實在說不過去!可是眼下,也沒什麼好賞賜的,要不,就先准許他們進入元老院,如何?”

池杉和見映也在大殿上,聽到這番話後不禁大爲驚訝。

嘉葉不緊不慢地說完,看了看藍角盾。

藍角盾這才笑着說:“自然一個小小的執事都可以擔當副領事,那麼,兩位副大臣又有何不可進入元老院的呢?臣以爲,再合適不過了!”說完痛快地朝重願看了看。

重願不樂意,但見藍角盾那番架勢,恐怕是不答應便要與自己拼命,想了想,還是先保住密峽送來的金子再說,於是勉強應下了。

嘉葉笑着說:“那好,自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就這麼決定了!池杉和見映兩位大人可在麼?”

兩人聞聽趕緊出例,並向王恭敬施禮。

嘉葉說:“從今日起,您二位正式進入元老院!以後可要多多效力,並且要好好協助重願大人和……”說着看看重願,想了想才說:“哦,是密峽大人!是叫密峽吧?你們聽清楚了沒有?”

兩人鄭重地行禮,說:“是,臣記住了!”

安的宮裡發生了兩起事故,有兩個女僕被燒傷了。

當然安並不知道內情,她還被矇在鼓裡,這不僅是因爲事發時她不在現場,而且嘉葉也交待了要對她保密。她以爲只是個普通的意外,所以也沒放在心上,每天還照舊快快樂樂的。

但嘉葉卻非常緊張,而衛士長鬚澤更不敢掉以輕心。

事情是這樣的——第一件事:安每天換下來的衣物,都是由專人負責拿到洗衣房去,洗好熨好後,再由專人拿回來送進安的寢宮。

可是,這天卻出事了。一個女僕端着洗好的衣服往回走,快到宮殿門時,那籃衣服突然自燃起來。女僕嚇了一跳,趕緊把籃子扔了,但手臂還是被燒傷了。

門前站崗的衛士見狀,跑來滅火,但那衣物明顯是被施了法術,用普通的方法根本滅不掉。不過,衣物很快被燃燼,並沒有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第二件事:發生在“衣物自燃”的第二天。

泉吩咐兩個女僕到御花園去採花,因爲王后宮裡的花是每天必換的。可是,也是在回來的路上,也是在靠近宮殿門前的走廊上,花籃自燃,一個女僕被灼傷,不過好在,同樣沒有發生嚴重的後果。

這兩件事,相隔時間短,又極其相似,嘉葉懷疑是有人想要加害安。

他把衛士長叫到跟前,說:“這兩件事,您怎麼看?”

須澤說:“有人在物品上施了不良術,不過好在宮殿周圍都設了結界,不良術被提前引爆,發生自燃。如果不是有結界防護,一旦被帶到殿下身邊,後果將不堪設想。”

嘉葉皺起眉,緊緊地閉上雙眼,他的腦子很亂,真是越擔心什麼,就越來什麼。

他說:“告訴您的部下,讓他務必確保王后的人身安全,絕不可以出現任何差池!”

須澤鄭重地保證說:“您放心好了,屬下已經命殿下宮裡的衛士長嚴加防範!”

嘉葉仍不放心,說:“這幾天您也辛苦一下,我這邊不必太擔心了,多到她那邊去轉轉吧!”

須澤點頭,說了聲:“是。”

嘉葉又問:“那兩個受傷的女僕,查過了嗎?她們倆有沒有問題?”

須澤說:“屬下已經查過了,她們應該是真的不知情。另外,洗衣房和花房也都查過了,並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嘉葉深深嘆了口氣,臉上流露出一種淡淡的悲傷,但又好似非常無助。

須澤很擔心,但嘉葉卻擺擺手,說:“不要緊,我只是有點累了。”說完讓他退下了。

須澤退出去,加南茄走進來,他帶來了安的信件。那是一個很可愛的小信封,信封上印着封蠟,還有安自己畫的一顆小紅心。

加南茄高興地說:“您讓屬下送去的血櫻花糕,殿下很喜歡!她說她很愛吃那種甜點!”說着呈上信封。

嘉葉看看信封,說:“我知道了。”

加南茄很驚訝,問:“您不看看殿下都寫了什麼?”

嘉葉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信封,他展開信,上面只寫了一句話:“等會和我一起吃晚飯吧?”

嘉葉笑了笑,但立刻又收住笑容,然後合上信,疊好了放進抽屜。

加南茄看了他一會,問:“您不回信麼?”

嘉葉說:“不回了!還是和她保持些距離的好。”然後低下頭,開始看公文。

加南茄疑惑不解,但又不敢多問,只得立到一旁,服侍左右。

其實加南茄哪裡明白,嘉葉之所以這樣做,完全是出於對安的愛護,他怕與安的感情太好,會遭人嫉妒,他不想讓安四處樹敵,尤其是在他還沒有能力掌控全局,並向她提供堅實的後盾之前。他所能選擇的,只有避讓,只有壓抑自己的情感,儘管這樣做令他十分痛苦,但卻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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