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這個雪域,是在開戰初期,就已經着手準備了,它是建在一個虛擬的空間裡,可以隨時移動,只要有足夠的法師在預定的地點進行操作,便可輕易開啓這扇神奇的大門。嘉葉爲了達到預期的效果,曾專門派人對長圍的軍裝作了測試,以檢查那種軍服的耐寒程度,可以說處心積慮。

他們在軍政院的一間密室裡模擬創造了一個小的域界,並在裡面設置了極端的惡劣天氣,以及至少零下三十度的低溫,然後分別讓穿着己方軍服和穿着長圍軍服的兩隊士兵走進去。經過一定時間的測試,得知這兩種軍服均無法抵禦嚴寒,軍官們把測試結果拿給嘉葉過目,嘉葉非常滿意,於是就讓人根據安記憶中防寒服的式樣設計出一種特殊輕便的防寒服。

他清楚地認識到,只要鷹止螺的部隊一闖入雪域,那麼他們將面對另一個可怕的敵人——那就是嚴寒。就算那些身經百戰的士兵也會變得非常緊張,因爲他們都不曾見過人類世界的惡劣天氣,更不知道那裡的氣溫還會驟降。他們至始至終都將被惡劣的氣候籠罩着,而這對騎兵來說將是一場噩夢。他們會發現他們必須每晚都在雪地裡和他們的戰馬一起過夜,但仍無法擺脫嚴寒的侵襲。在那樣極端惡劣的條件下,只有裝備更精良的軍隊纔能有明顯優勢。而長圍的軍人,除了主將鷹止螺有可能看過安的記憶外,大都不會知曉這樣一種純白的惡魔。

事實正如嘉葉所料,他成功地把鷹止螺騙進了圈套,而且立即見證了效果。他們躲在暗處,靜靜地觀察着那一隊慌亂不已的人馬,只見他們一個個驚恐萬分,絕望無比。嘉葉深感滿意,但並不急着立即解決這幫人,尤其是鷹止螺,對待他的剛愎自用,唯有用極端的方法才能令其飽受恥辱。然而,這纔是剛剛開始,好戲還在後頭呢。

鷹止螺雖然自負,但也深知士兵情緒化的危害,他立即下令更換冬裝,以抵禦嚴寒。但畢竟長圍處在南方,即便是再冷的冬季,也遠不及這裡寒冷,而軍需組所帶的萬能揹包裡,並沒有能夠抵禦極寒的軍裝。所以儘管他們動用法術讓大家換了裝,還是寒冷無比。

士兵們怨聲載道,將領們也抱怨不止。鷹止螺皺着眉頭,怒不可遏,但卻沒辦法讓大夥穿得更暖和些。這時,他突然靈機一動,想起了安記憶中的那個滑雪場,於是決定將在滑雪時穿的那種服裝借來一用。

想到這,他立刻轉動戒指,將自己變化一身和那天同樣的滑雪服來,並對軍需長說:“照我身上的裝扮複製,分發給大家!”

軍需長和幾名術官立即照辦,他們先是對將軍身上的服裝進行了數據備份,而後動用法術複製了很多,並立即發放下去。士兵們拿到新棉服,都非常新喜,穿上後發現雖然有點不方便,但卻非常暖和。只是,新問題出現了,一旦穿上厚厚的滑雪服,就再也別想套上盔甲,因爲盔甲本身是非常修身的,除了他們原先的那身常服外,什麼也塞不進去。但是事到如今,還是保暖最爲重要,所以也只能捨棄防禦性的盔甲了。

鷹止螺氣憤不已,他是在氣嘉葉居然也知道“雪”的概念,一想到安偎在他懷裡讓他看她的記憶,就氣不打一處來,更別說那傢伙居然還利用這種見識製造了戰場,真不是一般的陰險。他越想越覺得嘉葉可恨,越想越覺得嘉葉無恥,再一想到對方那舉世無雙的好容貌,就更是怒火中燒。

“混蛋!我絕不會放過你的嘉葉!你等着吧,我一定要把你徹底打敗!讓你跪在我面前求饒!”鷹止螺內心的火山噴發了,而憤怒則使他失去了理智。

他誓死要找到嘉葉,便帶着那幾百號人在雪域裡亂闖亂撞。他們摸不清方向,辨不清道路,不是迷路就是誤入雪坑,非常狼狽。可是一連幾天,別說是嘉葉,就連只活物的影子都沒見着。

大夥士氣低落,都認爲主將是在浪費時間。也有流言傳出,說這裡根本就是個巨大的迷宮,他們在這裡打轉,只有死路一條。而鷹止螺偏不信邪,他堅信嘉葉等人就躲在某處不敢出來,非要把他們找到不可。

如此又過了幾天,仍然不見任何人影,既找不到要找的人,也找不到一塊乾燥的可供休息的營地。士兵們都累壞了,而且怨聲載道。軍需組所帶的萬能糧袋已經不能再向這支隊伍提供任何食物了,所有人都飢寒交迫,他們沒有補給,沒有增援,只有一身汗溼的滑雪服,以及凍得直打哆嗦的戰馬。

然而,更糟的還不止這些,士兵們雖然都穿上了暖和的滑雪服,情緒也稍稍穩定,但戰馬卻完全曝露在雪地裡。它們本是喜歡溫暖的物種,哪裡受得了這種極寒的天氣?儘管不少士兵心疼自己的坐騎,把毯子和披風蓋在馬匹身上,但還是無法抵禦嚴寒,尤其要踏過那些積雪,穿過冰冷的溪水,就更是苦不堪言。所以,很多戰馬都因得了風寒而喪失了戰鬥力,它們呼吸困難,動作也變得極爲遲緩,有時候甚至要人下來推着它們才能前進,而一旦倒下,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這天傍晚,雪域內的天氣變得更加惡劣,不僅颳風,還伴着雨雪,簡直無法形容。雪片被雨打溼,變成了冰塊,從四面八方瘋狂降下,打得這羣可憐的人們無處藏身。

所有人都凍得發抖,而身上卻連一塊乾的地方也沒有。戰馬的鼻子上更是結了一層又一層的冰茬。士兵們都非常絕望,就連將領們也唉聲嘆氣。雨雪天氣一直持續到晚上,到了後半夜,終於放晴了,但氣溫卻陡降。士兵們穿着溼透了的滑雪服,如同鑽進了一個冰袋,真是生不如死。

不過他們還是幸運地發現了一個很大的洞穴,那裡面乾燥溫暖,於是大家都開了進去,並在地上生起火。多日以來,這還是頭一次可以稍加放鬆了。

他們在那裡度過了一天,鷹止螺認爲休整得差不多了,便催促將士們動身,但就在這天早晨,將領們卻出現了分歧,並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見。

鷹止螺代表一方,他堅持要外出行軍,而斧金則代表另一方,他認爲應該待在洞裡好好計劃一下日後的打算。兩人發生爭執,各不相讓,爲此,鷹止螺大爲惱怒,他甚至抽出劍,抵住斧金的脖子,並揚言要撤掉他的軍銜。

他怒不可遏說:“把這個違反軍令的傢伙拖下去,就地處決!”可是他的這番話並沒有嚇住斧金,而斧金的擁護者也不允許他這麼做。

雙方都亮出武器,但鷹止螺這邊,明顯處於劣勢,因爲大多數士兵都不願再離開這個暖和的庇護所。鷹止螺氣得要發瘋,但也沒有辦法。他清楚這意味着什麼,他的士兵已經叛亂,而他也已經失去了威信,除非他同意妥協,否則他將無法結束這個僵局。

但傲慢的他是不會向任何人妥協的,尤其是被自己蔑視的傢伙。他無法忍受自己居然要看一個靠着老婆才能平步青雲的傢伙的臉色,更無法忍受,那傢伙居然令自己如此顏面掃地。

“好啊,斧金,你記住今天發生的事!我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再在我的隊伍裡發生!以前不許,今後也絕不允許!”鷹止螺說完便帶着爲數不多的追隨者,悻悻地離開了山洞。

可是,他這一走,卻陷入了更加的困境。因爲他們不僅沒有補給,還遭遇了伏擊。嘉葉的人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冒了出來,對他們圍追堵截,使他們越發被動。而他們所穿的滑雪服,無疑成了他們最爲致命的弱點。他們的衣服顏色鮮豔,又沒有盔甲防禦,所以一旦出現在空曠的視野裡,便如同給伏擊者們一個信號,就好像在說:“來吧,快朝我們射擊。”

可以說,他們一直在逃亡,非常狼狽,但鷹止螺卻不肯服輸,也絕不承認離開洞穴是個錯誤。

這天夜裡,他身邊一個叫從恩的軍官說:“怎麼這麼巧,咱們剛離開洞穴,敵人就瞄上咱們了?還是他們一直在等着我們起內訌,然後再逐個消滅我們?”

鷹止螺說:“我倒覺得斧金這小子早有叛亂之心!依我看,他倒像是個奸細!”而回想起斧金近日的所言所行,確實覺得非常可疑!又想:“東麗河一向不善於言談,而在那次約會之後,居然主動過來獻媚,百般懇求我一定要將她丈夫調到我的旗下。如此想來,這婦人也是早就知情的,看來是這對夫婦,串通起來加害我!”

鷹止螺怒上眉梢,暗自思討:“沒想到表面看上去溫柔似水的東麗河,卻是如此陰毒!一邊和我約會,一邊卻在盤算着如何報復我!真是可恨至極!”他越想越覺得窩火,越想越覺得嘉葉可恨。“卑鄙的傢伙,居然利用東麗河和她的丈夫!”他把這一切的過錯全歸咎於嘉葉,認爲他是造成所有痛苦的罪魁禍首。另外,爲了能使心裡平衡,他一直故意貶低嘉葉,以至於他已根深蒂固地認爲嘉葉是一無是處的,可是如今的事實卻並非如此,嘉葉不僅果敢聰明,而且英勇善戰,這令他難以接受。所以,唯一釋懷的辦法便是殺掉嘉葉,可是極度的失衡又導致行爲的偏執,他現在根本無法清醒地面對問題,更無法理智地對待了。

這一天,噩運終於降臨了。他和他的部下在一個小山谷裡迷路,怎麼也走不出去,而天空又開始飄雪,他急着擺脫困境,結果越弄越糟。就在這時,地面突然下陷,很多士兵毫無防備地掉進地洞,而緊接着,隨着一聲巨吼,一支支巨大的利爪從那深邃的地洞裡伸了出來。常識告訴他們,他們遇到了**煩,而那個可怕的敵人,正是穴居地下的地靈魔,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地穴之王——鷹止螺。

士兵們發出絕望的尖叫,並不顧一切地朝山谷頂部衝去,因爲就連小孩子都知道,當遇到了這種魔獸時,逃跑是唯一的希望,否則就是死路一條。人們呼喊着,拼命地攀爬着,那個時候,什麼戰友、戰馬全都顧不上,只一心想着如何逃出魔窟。

可是,巨大的地穴之王正在震怒,它討厭被人打擾,尤其是在飢餓的時候,於是它張開了血盆大口,並揮舞着巨爪,朝着那些又喊又叫的活體身上猛扎。山谷裡迴盪着恐怖的尖叫,到處是血肉橫飛的殘肢斷體,然而地穴之王又是個不肯接收戰俘的魔君,所以絕不會留下任何活口。

此刻的鷹止螺,已經身陷地穴,他有一半的身體已經被魔獸吞噬,但還是絕望地擡起頭望向丘頂——只見嘉葉正端坐在戰馬上,冷漠地看着自己,而那個該死的斧金,則站在嘉葉的隊伍裡。很顯然,嘉葉身上並沒有傷,看來這的確是一場騙局。

鷹止螺深惡痛絕,但卻並未深討自己的行爲,而是更加惡毒地咒罵嘉葉,他大喊着說:“嘉葉,我不服!你這個膽小鬼——”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靈獸徹底吞噬了。

斧金咬牙切齒地說:“活該!”

嘉葉聽到了,不動聲色地輕輕側了一下頭,臉上也還是一副漠然冷峻的神情,但其實他才真正覺得解恨呢。他不禁在想:“鷹止螺,你真是太自負了,自負到居然覺得羞辱別人是種榮耀。自然你這麼喜歡羞辱別人,那今天你就要爲此付出代價!”

站在一旁的塔地羅說:“沒想到不可一世的鷹止螺,卻被真正的鷹止螺吞噬了!”他雖是這麼不經意地一說,卻沒想到日後竟成爲一句諺語,叫作:“自大玩火的人,終究會被自噬其身。”

而嘉葉則一直目睹着這一切結束,才帶領衆將士離開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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