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無名

餘額不足

“豢龍小築?”

楊冰一愣,停住腳步,再次往半掩着的大門望去。

就以大門爲界限,庭院中那洶涌翻騰的氣機中果然明顯帶着道門特有的氣息。怪不得前面就讓他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這個蒼龍真人以往他曾多次聽師門的長輩提起過,而這個豢龍小築在他出道後的這幾年裡也曾隱約聽人家提起過。

總之一句話,在修行人的這個圈子裡,蒼龍真人和他的豢龍小築,都是屬於傳說中很不一般的存在。特別是這個蒼龍真人,不但本身道術通玄,修爲深厚,而且更難得的是他在修行人中間的人緣,真可以說的上的是交遊廣闊,知交滿天下。就連自己遠在藏域的的師裡,上一輩的長老裡都有人和他交厚。

看來還真的魯莽不得。否則即便現在是自己在執行公務,但如果過於魯莽的話,事了之後也不好向師父交待。畢竟,就算是不考慮自己今後的處境,也要給身在千里之外的師父考慮考慮。不然,下一次自己再遇到困難需要師門援手時,就不好開口了。

想到這裡,楊冰轉頭對孟勝藍低聲說道:“孟組,這裡就你我和咱們自己的人進去。小心點。”

孟勝藍微微一愣,隨即便聰明地點了點頭,沒有張口多問。

一繞過門樓裡的照壁,一個充滿了江南園林氣息的廣闊庭院就袒露在楊冰和孟勝藍他們面前。迎面而來的碩大水塘,水塘上漸行漸遠的九曲迴廊,水塘之後,那掩映在奇花異樹之間的兩三幢中式小樓,在夜色和月光的掩映下,和整個廣闊的庭院構成了一副分外協調而又自然的奇景。

這讓一夜之間,連番搜索過這附近衆多西式豪宅的衆人都齊齊覺得眼前一亮。一種心曠神怡的親切味道立時就像浮動在空氣中的那一縷縷花草的暗香,浸染了整個身心。

不知不覺間,跟進來的幾個人身上散發出的緊張氣息迅速的鬆弛了下來。就連一直繃着臉的楊冰臉上,也出現了一抹讚賞的笑意。只有孟勝藍,卻在這庭院入目的瞬間,整個人卻突然的緊張了起來!

因爲眼前這庭院的模樣和充斥其間的這種氣氛,就在這入眼的一瞬間,忽然帶給了她一種此曾相識的感覺,轉眼之間,就讓她想起來了另一個非常類似的庭院。

於是,就在一種就連她自己都說不明白的奇特感覺裡,她本能的提高了警覺。而心裡,也就在這一瞬間,將面前這座大宅的老少主人都同時列爲了今後調查的重點。

也就在這一瞬間,她又再次忽然想起了當年那個風姿飄逸、青衣長髮的出塵少年,要是他還在自己身邊的話,這區區一個降頭師又算什麼東西?

一時間,她不覺又有些神思恍惚。

“這一幢小樓是家父母和我住的地方,傍邊那一幢是招待客人的場所,最裡面那幢是我爺爺靜養的小樓。那些水榭右邊靠院牆的地方是家裡的工人們居住的地方。兩位,要不要我一一帶你們進去看看?”

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在前面伸手虛引的劉英奇語氣中不無試探的味道。

“嗯,好的,打擾你們了,劉先生。您先請。”楊冰左右掃了一眼,並沒有像他所想的那樣虛應事故,而是直接的請他帶路。

“其實今晚家父和我都睡的比較晚,並沒有發現院落裡有什麼特別的動靜。”嘴裡不甘心的解釋着,劉英奇轉身開始帶路。

庭院儘管很大,但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很快,楊冰一行人就搜到了最靠裡的那幢小樓前。

來到這裡,一直在前面帶路的劉英奇卻忽然停住了腳步:“楊警官,孟組長,這是我爺爺靜養的地方,也要搜麼?他老人家年紀很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

聽了他的話,衆人將目光都投向了楊冰和孟勝藍的身上,而孟勝藍和楊冰,也將目光都投向了彼此身上。

這一路行來,整個庭院裡所有的住戶的身上都感受到不到任何的異樣,對他們的搜索儘管不無意見,但也都相當的配合。而且分成兩組仔細搜索過之後,衆人都沒有發現絲毫不妥的痕跡,所以基本上都已經開始在心裡認定這裡並沒有問題。

現在,面前的這幢小樓裡既然住的是人家家裡的老人,而這邊現在又這麼安靜,看來不像是有事的樣子。所以衆特警都將眼睛投向了他倆。因爲畢竟,他們是奉命行事的紀律部隊,不是靠自己的主觀意識來判斷對錯的鬆散個體。

可他們和劉英奇一樣,都沒想到的是,在孟勝藍和楊冰視線對碰之後,兩個人口中竟同時冒出出了相同話語:“繼續搜查。”

劉英奇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即便是面對着衆人的目光,他也絲毫沒有加以掩飾,只是悶哼了一聲後,迅速的退到了一邊。

“呵呵,我說今晚怎麼這麼吵,原來是藏域的故人來訪。靈達尊者,老朽失迎,還請多多贖罪。”

就在衆人剛要推門而進的瞬間,一聲蒼勁有力的笑聲忽然從亮起了燈的二樓上朗朗響起。緊接着,就聽一個人急匆匆的腳步聲來到了樓門口,門被打開了。

“咦?你們這是?英奇,這是怎麼回事?”

門一開,搶出門來的人影像是被門前荷槍實彈的衆特警給嚇了一跳,站住之後,聲音猛的大了起來。

“靜雲師叔,他們是來執行搜索任務的特警,這位是楊警官,這位是孟組長。他們準備上樓去搜索疑犯,我正要給你們通報呢。爺爺呢?他也下來了?”

看到自己的師叔出來,劉英奇這才往前靠了幾步,裝模作樣的解釋道。

“疑犯?”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人靜雲臉上明顯一愣,隨即把目光投向了一臉尷尬的楊冰身上,目光中滿是驚疑。

而此時的楊冰卻在樓上那笑聲出現的時候,一下子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因爲他怎麼也沒想到,人家根本沒露面,就一下子直接點出了自己這邊,隱在暗處的靈達師叔的存在。同時還擺出了通常所謂的江湖禮數來應對。

與此同時,在笑聲響起的最初,自己身上也被一陣清風似的東西一掃而過,顯然人家也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師門來歷。這樣的情勢下,自己究竟應該如何面對?

是按照師門的規矩來打招呼,還是應該按照自己執行公務時的身份,來個置之不理?如果現在自己手中有明顯證據的話,這倒也好辦。可現在自己只是泛泛的搜索和淡淡的懷疑,一旦自己仗着公事的身份硬來,而事後卻又發現不了問題,那豈不是平白的爲師門惹了一麻煩?

要是按照師門的規矩來的話,自己勢必不便再進去搜索。可一旦這樣輕易放手,那自己今晚一再的堅持搜索豈不成了兒戲,搜索的意義何在?

彷佛感覺到了他心中的猶豫,又似乎看不慣出來的這個道裝中年人對自己的輕視,就在楊冰陷入兩難的困境,不知該如何應對之時,孟勝藍忽然踏前了一步:“這位是靜雲先生是吧?我們現在在執行公務,搜查一個極度危險,而且可能躲在這片區域的疑犯,情非得已,多有打擾,還請你們能大力配合。現在請你讓樓裡的人全都出來,我們要進去搜查。”

“咦?不是靈達尊者駕臨,看來是我老頭子失察了。英奇,靜雲,這是怎麼回事啊?”就在她剛說完這番話的時候,一個白髮白眉白鬍須,身穿一身青布長袍的老人緩緩踱出了樓門,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衆人被他平靜悠遠的目光一掃,心頭立時安靜了下來。同時還在心頭硬是莫名的涌起了一中感覺,這老人好慈祥,好和善啊。

“爺爺,是這樣的……”

等神態恭敬的劉英奇迅速給他做了解釋,併爲雙方做了簡單介紹後,這名叫劉不愚的老人閃起精光的雙眼一掃神色有些尷尬楊冰,然後又在孟勝藍的身上微微一停,呵呵的笑了起來:“既然是警方在執行公務,那英奇和靜雲你們就不該在這裡浪費他們的寶貴時間。遇事頭腦糊塗,分不清輕重,自己回去面壁三日,好好反思一下。”

說完這些話,他身子往邊上一讓,伸手虛引:“各位請,樓裡現在已經沒有其他人了,請儘管搜查。”

孟勝藍微微一點頭,回頭看了站在那裡不動的楊冰一眼,就徑自帶着六位特警進了小樓。

“楊警官是藏域息結宗的門下?你門內的長者們一向還好吧?”就在孟勝藍他們進入小樓大門的同時,楊冰耳邊響起了劉不愚低低的聲音。

“師尊和長老們都還好,多謝前輩關心。今日楊冰公務在身,失禮的地方還請前輩多多見諒。”

楊冰一看事已至此,人家不但配合了自己的公務,而且還親自找上來私下開口,要是自己再不開口,那就真的太過小氣了。所以也就坦然承認,並且抱拳向這老人道歉致意。

“那裡話,你是公務在身,老朽要是連這點都不明白,那豈是白活這麼大年紀了。哦,對了,你們追查的是什麼樣的疑犯?要是不能說就當我沒問,老朽只是奇怪怎麼連你師門都驚動了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

劉不愚淡淡的一笑,忽然壓低了聲音,輕聲問道。

“這個,事情是這樣的……”

他這一問,反倒提醒了楊冰,眼前這鶴髮童顏的老人可是修行人中宗師級的人物,出身源遠流長的古老名門宗派的資深長老,儘管眼下搜查沒結束時,還不能完全排除可疑,但在自己的感覺裡,他和那種下三濫的降頭師勾結的可能是微乎其微。

要是那樣的話,如果自己能夠得到他的幫助和指點,會不會能儘快破案,抓住那隱在暗處的降頭師和他的同夥呢?

想到這裡,楊冰暗裡一咬牙,就將今晚發生的事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遍。

“煉飛頭降的降頭師?他還和本地的修行人勾結?”一聽完他說的那些事,劉不愚的身上忽然也充滿了森冷的殺機。

那是一種楊冰根本無法探到邊界的渾厚氣息,就在感應到它的一瞬間,楊冰拼命想立在原地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接連搖晃着,騰騰地向後退去。連着退了四步之後,楊冰終於忍不住了:“前輩,劉前輩!”

渾厚而森冷的殺機就在他叫聲響起的瞬間忽然消失。與此同時,他耳邊響起了劉不愚蒼勁歉然的低沉聲音:“一時激憤,老朽失態了。”

“晚輩沒事,前輩您看看這降頭師和他同夥可能會躲在哪裡?”既然已經開口了,楊冰自然想知道他的判斷,所以一等身子站穩,就又急着問道。

“你說他們最後消失在這附近?可今晚你們來之前,我做功課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到這附近有異樣的動靜,所以我覺得隱藏在這片區域的可能性不大。但你師叔也應該不會看錯,這倒有些奇怪了。”

說着話,劉不愚皺起了眉頭,稍微沉吟了一下後,他忽然又問道:“剛纔你說在緊要關頭被人用旗令破法,致使那降頭師遁走。那面旗令現在還在不在?要是在的話,或許還能從那上面看出些端倪來。”

“那面旗令還在,不過我和師叔都看不出它是屬於那一派的。”說這話,楊冰從兜裡拿出了那面殘破的小旗。

“七煞玄武令?”

幾乎就在看到那面殘破小旗的同時,一臉驚訝的劉不愚就認出了它的來歷。

“前輩認得這東西?它是那一派的?”

楊冰一聽有戲,一下子就來了精神。孟勝藍他們進去搜查都有一會了,但是裡面到現在都沒什麼動靜,眼瞅着擺明了這事和劉家沒啥關係。這種情況下,還能意外的得到這樣的線索,怎能不讓他動容?

“這七煞玄武令是巫門六宗裡玄武宗秘煉的五寶之一,共有七面這樣略有不同的小旗組成,合稱七煞玄武令。據老輩們說,這略有不同的七面小旗分開來各有不同的妙用,合起來就能擺成號稱連陸地神仙都能煉化的七煞陰雷陣,非常的厲害。

怎麼現在這東西又會出現這裡?按理說它們應該都失蹤了有兩百年之久了啊。奇怪,莫非那些玄武宗的餘孽又死灰復燃了?”

他在這邊擺弄着這面殘破的小旗令自說自話,可把等在一邊的楊冰給急壞了:“前輩!”

“哈,你看人老了就愛這樣自言自語,都忘了回答你的問題了。這旗令原本屬巫門玄武宗所有,但是玄武宗因爲自己倒行逆施,千百年流傳到後來,就已經變成了一個讓人不齒的邪門,別說咱們這些正道的修行宗派看他們不合適,就連當時巫門六宗中其它的幾派都恥於和他們並稱六宗。

到了滿清乾隆年間,據說他們又爲了爭奪一本邪書,將那本書的原持有人的一家老小二十三口用秘術滅了門。結果他們事後處理屍體的時候,正好被京城白雲觀的一個弟子給看到,最後他們就連那白雲觀的弟子也給滅了口。

但當時他們百密一疏,在最終滅口前,讓那白雲觀的弟子用他們門內的密記將這件事的原委給留了下來。結果大半年後,被人發現送到了京城白雲觀。

結果,白雲觀上下羣情激憤,再加上和他們交好的各大名門都對玄武宗以往的所作所爲很是不齒,結果這件事就差點演變成了當年的巫、道之爭。

最後,都因玄武宗那些年自己鬧的實在不象話,結果從雙方開戰到最後,都沒有一個巫門的宗派向他們援手,就連玄武宗宗主在最後被滅派之前發出的巫門血柬,都沒有一個巫門宗派肯接。

最後的結果,就是巫門玄武宗在這世間被連根抹去,成了傳說中的名詞。也就是從那以後,他們當年號稱威力無比的五件秘寶也全都失了蹤。成了只有老輩人在閒談時,纔會偶然提起的東西。

就連我也一直以爲它們都隨着當年玄武宗的湮滅而消失了,可沒想到這短短的幾天時間裡,竟讓我連續見到了兩面這樣的七煞玄武令。這真令我吃驚,難道玄武門的那些餘孽真的又藉着外人的勢力,死灰復燃了?”

“啊?前輩之前還見過另一面七煞玄武令?”原本聽到玄武宗已經在兩百多年前被滅派時,就有些失望了的楊冰一聽到這裡,精神又重新振作了起來。

“幾天前剛剛見過另外一面,是從我孫兒公司下屬的一個開發區工地上發現的。十幾天之前,那工地上忽然報告說晚上鬧鬼,所以我叫門下的弟子過去看了一下,結果發現那裡並不是鬧鬼,而是有人在用另一面七煞玄武令在搞鬼。”

說到這裡時,劉不愚的臉色微微一變,猶豫了一下後不說了。

“前輩,結果呢?弄清楚是誰在搞鬼麼?”楊冰一看大急,眼看好端端要說到重點了,怎麼忽然就停住了呢?看來這人年紀大了說話就是愛大喘氣,真是急死人了。

“具體是誰在那裡搞鬼,其中內情複雜,老朽一時間也說不明白。不過那面七煞玄武令卻還是被我門下受傷的弟子給帶了回來。此時正在我房裡,稍等一下等你們的人搜查完了我再給你看。”

“哦?前輩門下的弟子受傷了?是誰幹的?”

楊冰在劉不愚說話的時候,就發覺此時的他臉上的神色有些不對,再一細聽他話裡的意思,就更加斷定這鬧鬼事件背後有了蹊蹺。要是這會能挖出來的話,說不定對自己現在正在追查的案子大有幫助。所以乾脆就厚着臉皮,不識趣的繼續追問。

“嗯,不但是我們下的四個弟子都受傷了,就連茅山門下的紫鶴真人他們三個人也都煅羽而歸。不過這件事內裡情況複雜,楊冰你就不要多問了。我也知道你急着追問,就是想知道這七煞玄武令現在到底是歸誰所有,想借着這個線索,找到那個降頭師。

本來這件事還有些難度,不過現在既然你手頭有這面小旗令,又遇到了我,也未必就見得有多難了。”

一口氣說道這裡,劉不愚的面色一沉,恨恨的說道:“既然這些不知死活的下三濫跑到了我家門口鬧事,那麼就讓老朽助你一臂之力。也免得讓他們以爲我龍虎宗的人就比人家全真派的好欺負,再三的過來騷擾。”

說完這些,長吸了一口氣的劉不愚腳步一晃,無聲無息的退進了門口小徑傍的樹蔭裡消失不見。

門口,只留下有些驚訝,又有些期待的楊冰,靜靜的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隊長,爲什麼不幹掉剛纔的那傢伙滅口?”

或許是連日來的追殺和逃亡,已經徹底的將賀小瘋子這幾年來辛辛苦苦在這些手下心目中建立的威信消磨殆盡,也或許只是說話的這傢伙本能的警惕。賀小瘋子一進來關上門,便馬上遭遇了僅剩的這三名手下中,平時話最少的黑二的詰問。

兇狠的瞪了他一會,看到他和另外兩個手下的雙眼中都微微露出了畏懼,賀小瘋子這才把目光挪開,淡淡的答道:“因爲我想考慮考慮他們的條件。他們既然能這麼快就找到我們,並且敢找上門來,那就證明他們在這城市中的實力比警方還要雄厚,幹掉他一個跑腿的小卒子,能頂個屁用。”

“可是現在情勢這麼危險,再說隊長你不是早就下定決心要回去狠幹一票的嗎?再考慮他們的條件還有什麼意義?”

看到他臉色有些緩和了,另一個手下黑三有些不解的開口了。

儘管現在他曾經多達四十幾個的手下現在只剩下了眼前的這三個了,而且爲了逃命和僞裝,身上所穿的衣服也早已經不再是黑色的緊身服,但是多年養成的習慣還是讓他再稱呼自己這三個手下時,叫他們的編號,黑一、黑二、黑三。

而這些手下,也依然在稱呼他時,習慣性的叫着訓練營時的職銜,隊長。這一點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點上一顆煙,精瘦的賀小瘋子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嘆了口氣:“唉,形式比人強啊。原來我想帶着你們回訓練營,再招募一批人手和弄些軍火,殺回老家報仇並重組長風集團。可是沒想到轉眼之間訓練營被毀,咱們也成了別人狙殺的目標。

現在咱們實力大減,隨時隨地有全軍覆滅的危險。這種情勢下,還奢談什麼回去狠幹一票?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首先保住咱們幾個人的小命再說.至於以後,我相信憑着咱們這些人的身手,不管走到那裡都會受到重用。

只要等咱們靜下心來,耐心的在別人的手下捱到這風聲一過,到時候咱們的羽翼也該豐滿了,那時候想幹什麼還不是咱們自己說了算?”說到這裡,他瘦削的臉上閃過一抹略帶瘋狂的殺機,瞧上去分外的猙獰。

“既然有這個打算,那隊長你剛纔幹嗎不直接答應下來?難道不怕他們失去耐性嗎?”

“笨蛋!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一想,現在整個道上有幾個具有你我這般身手的人?你以爲人家只看上的是你我手上的這些火力麼?我告訴你,不是!

人家看上的是咱們能拖着尾隨的那些狗屁警察轉戰南北的身手和頭腦。只要咱們一天不落網,咱們在道上的身價就會一天天的往上漲。你說咱們在擁有了現在這般如日中天的身價之後,還用得着擔心他們會失去耐性嗎?

本來我還不想這麼早就去想歸依到那一家勢力的這些事,但是現在咱們轉戰了這大大小小的七八個省市,卻只有今天來的這傢伙所代表的勢力能在警方之前,咱們剛剛找好落腳地的時候就找到這裡,這說明這羣傢伙的勢力大的驚人,有資格讓我開始想這件事。

但儘管這樣,咱們也不能自己看低了自己。所以纔不能在人家剛剛拋出一根骨頭的時候,就像狗一樣的低頭搖尾巴。

我要等他們露出他們的真實面目,肯認真開出最高價時,才和他們具體談條件。你們懂了嗎?我這是在爲咱們大夥着想,以後不要再隨便就提這種沒腦子的蠢問題。現在準備睡覺了,誰來先值今晚的第一班?”

就在越說越興奮的賀小瘋子在他手下連連點頭的虛榮中結束他的這番說辭之時,“啪”的一聲輕響中,屋內的日光燈忽然爆成了粉碎。

黑暗,就在四周忽然響起的那陣惡魔般呻吟的異聲裡,君臨到了屋內。緊接着,淒厲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就接二連三的在這片黑暗中響起。

“快點,再快點!”

不停的低聲催着已經把油門快踩到了底的司機再加速,楊冰就在幾乎已經飛了起來的警車那瘋狂的警笛鳴叫聲裡,再一次隱隱感應到了那降頭師充滿血腥和邪惡的氣息。

他知道,這次自己在劉不愚的幫助下,真的找對路了。

剛剛,就在劉家大院裡,孟勝藍他們搜尋無果,從小樓裡出來不久,消失在小徑傍樹蔭裡的劉不愚也走了出來。

一出來,頭臉上微微見汗的他就告訴楊冰,就在這座城市的南邊,距離他劉家大院大約十五公里的一片居民樓之間,隱隱有與七煞玄武令上殘留的氣機非常相似的氣息散發。同時,那裡似乎還有另一股非常陰冷和血腥的氣息也摻雜在其間。

聽了這話,同時也得到了師叔傳音,點破劉不愚剛剛施展過他們龍虎宗秘傳辨氣術的楊冰那還敢有半點耽擱?

他幾乎就在道謝並拒絕了劉不愚派門下幫忙的同時,就飛快的帶着聽到他命令後集結的特警們衝出了劉家大院,一上車就快馬加鞭的趕往了城南。

對於他來說,只要那傢伙和他的同夥沒有刻意的用斂息術收斂他們的氣息,那麼他只要知道大致的方位,在七八公里的範圍內,全力施術的他就能感應到那降頭師的特異氣息,更何況現在還有師叔和師兄他們幾個在暗中協助!

現在,隨着目的地的迅速接近,他果然感應到了那下三濫的降頭師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血腥而又邪惡的氣息。而耳邊傳來的師叔傳音,也更加的確定了他的感應和認知。現在他最希望的,就是能在師叔他們之前趕到那裡,否則,今晚的他真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本來麼,抓降頭師是他自己答應當地的警方,接下來的公務。而師叔他們,只不過是他在和降頭師交手之後,自度力量過於淡薄,所以才請師門派來的援手。

現在,在忙了這半夜之後,因爲身份尷尬的關係,他們只能隱在暗處幫忙。就連此刻忽然展開的新一輪追捕,自己都不能派車給他們代步,反要他們用自己苦修的秘術再次趕到那裡。

這種情況下,如果現在自己再不能儘快到達的話,一旦讓師叔他們提前到達,以靈達師叔那種除惡務盡的脾氣,他肯定會上手就會用秘術將那草菅人命的降頭師,以及幫助他的下三濫給一舉慈悲。

如果那樣,不但會讓自己覺得不好意思,而且還會給下一步的結案遺留下問題。所以他只能一個勁的催着已經汗流滿面的司機,加速,再加速。

“已經夠快的了,你沒看到油門已經被踩到底了麼?儘管現在是半夜,路上沒什麼人和車,可是以咱們現在的速度,這一路上無數個十字路口中要是忽然竄出個人、或者車來,絕對會出問題。楊冰,你最好能靜一靜心,不要再催了。”

和整個人已經開始興奮了起來的楊冰不同,從劉家大院出來一上車後,孟勝藍就一直若有所思的坐在那裡很少說話。本來楊冰還以爲她也陷入了大戰前的緊張中,正在積極思考着怎麼進行抓捕呢,沒想到她忽然開口,竟是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句。

要光是這樣還好,楊冰也會以爲她這是在擔心車太快會出事。可她語氣中充斥的那種感覺,聽上去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儘管他現在也在高度緊張中。

“孟組,你好像對眼下的這次抓捕有不同的看法?”楊冰一邊繼續留意着那降頭師氣息出現的方向,一邊在沉默了一會後,開口問到。

“說實話,我有些存疑。不過眼下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你繼續留意吧,我會全力配合,其它的事等回頭再說。”

無聲的淡淡一笑,孟勝藍說這番話的時候,倒是充滿了堅定的味道。

同樣無聲的笑了笑,楊冰雙眼中的光芒忽然大漲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

頭一個衝進屋裡的楊冰一看到屋子內那令人作嘔的現場,頓時就像被定身術定住了一樣,愣在那裡。

“情況怎麼樣?”第二個緊跟着他衝上來的孟勝藍因爲他的忽然停住,而差點撞上了他的身體。

“啊!”

等他無聲的往傍邊挪開了一些後,看到了屋內情況的孟勝藍也頓時愣在了那裡。

房間內,被他倆身後直射來的強光照射下的牆上和地上,到處都是一片觸目驚心的血光和殘肢。猩紅的血像是被噴射了出來一般,幾乎染紅了正面的那一整面牆。

地上,同樣醒目而又驚心的血泊中,幾個人的殘枝斷臂拋灑了一地,最讓人覺得噁心的,是正對着房門口的那顆腦袋。似乎被野獸硬生生從脖子上撕裂下來的腦袋上,那大片大片猩紅的血污中,賀小瘋子那一雙充滿了驚恐和不甘的眼睛還睜的圓圓的,絕望的瞪視着門口愣住了兩個人,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楊頭,孟組,請讓讓。”

就在他倆呆若木雞般的愣怔中,皺起了眉頭的特警們魚貫而入,開始了進一步的檢查。

“爲什麼會這樣?”

現在,充斥在楊冰一片空白的腦海中的,就只剩下了這麼一個唯一的吶喊。

“爲什麼會這樣?”

同樣,腦海中也同樣不停盤旋着這個問號的孟勝藍心裡,也絲毫沒有親眼見到了賀小瘋子和他的三個手下斃命在此時,應該涌起的興奮和輕鬆。

就在這時,屋內傳來了特警們的叫聲:“楊頭,孟組!”

旋風似的踩着血泊衝進屋內,在裡間更爲血腥的現場,那面正對着門庭的牆上,被人用牀單沾着鮮血,狂草似的寫下了七個大字:“小子,你給我等着!”

更可惡的,就是在那面牆的下方,那張被特意掀開了被褥的大牀中間,那兩具乾癟的屍體正中,一堆散發着惡臭的大便正堆在那裡,無情的嘲笑着他們來臨。

“我操你祖宗!”

失去理智的怒吼聲中,楊冰狠狠的一腳就往身邊的門框踹去。

“砰!”的一聲巨響中,半掩着的門連着門框,一起在碎灰塵土的飛濺中向外飛了出去。

“楊冰,你冷靜點!”

同樣被瞬間激怒了的孟勝藍卻還沒有失去對自己的控制。就在門和門框砸到對面牆上發出的又一聲巨響裡,她高亢到似乎在尖叫的聲音同時在楊冰的耳邊炸起。

猛然停住的楊冰回頭,獰猛到彷佛要吃人一般的他盯着孟勝藍,繃圓了的那雙眼睛中已經充滿了一片血紅。

眼眸中同樣四溢着滔天怒火的孟勝蘭此時臉色卻異常的平靜,冷冷的,她用幾乎可以將血液都凝結住的冰冷,慢慢說道:“楊冰,冷靜!”

兩雙眼睛的視線相撞,似乎都在兩人眼眸的最深處撞擊出了同樣的心聲:“冷靜!,現在需要的冷靜!”

緩緩的合上自己血紅的眼眸,楊冰在低頭往外走去的時候,還是沒能忍住從他心裡滾出的那兩滴熱淚。

因爲那是男兒的心被深深的羞辱之後,纔會出現的眼淚。

比血還要珍貴和晶瑩。

因爲只有比它多出千百倍的血,才能凝結、或者彌補出它的價值!

漆黑的暗夜中,另一雙血一般猩紅的眸子又開始了它冰冷的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