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都喜歡茶吧,可是自己父親那個武夫如何也喜歡的?
哦。
他是爲了解酒,其實不喜歡。
沈澄看着面前撲鼻沁人的龍井,在碧綠的水中浮浮沉沉,翻轉騰挪,偶爾一片稍微大點的針葉緩緩的被熱浪舒展了開來,令人覺得賞心悅目的搖曳着。穩穩的伸出手端起了潔白的茶杯,沈澄撥弄了下茶蓋,品了一口後,一本正經的放下了,讚了一聲:“好茶。”
“真嘗的出來?”宋老師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沈澄點點頭,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當然了。我父親也喜歡茶。明天我拿點好茶給叔叔你嚐嚐。”
“沈大隊的茶葉不會差的。呵呵。”下去買了菜已經回來的宋菲媽媽在一邊笑了起來。
宋老師的書生氣又來了,眉頭一皺,對了妻子不滿道:“這和地位無關,品茶就是心境。沈子豐他不是隊長,和是隊長。於茶葉的好壞有什麼關係?”
“不和你說了。書呆子。”宋菲媽媽甩手走了。
看着妻子地背影,宋老師扶着眼鏡繼續不滿着。拉着沈澄:“你看看她,我說的錯了麼?”
“那。咳,那是。”沈澄壓低了嗓子,無可奈何地看着老頭:“茶和心境有關,和書香,和人的內涵有關。和世俗一切無關。”
“對!”宋老師點點頭,一邊地宋菲眼睛笑成了月牙兒,取笑起了沈澄來:“喲。沈澄。你什麼時候這麼有內涵的啊?”
“人都是會變的,沈澄要是沒有一點內涵的話,他是不會在經歷了大的風波後。這麼沉穩的。你看看沈澄的氣度。這一點上是僞裝不了地。你當你爸爸真捨得呢,沈澄假如還是過去那副樣子,哼。”
沈澄尷尬地捏着鼻子:“是是,哎,叔叔。這茶還和我的孝心有關。對吧。”
“油腔滑調還是沒改。”
宋老師哈哈着笑了起來,不過也隨即點了點頭:“你昨天在當場的話很對。年輕人千萬不能居功自傲,未來地路還長呢,一定要團結緩和大多數人。該有點套話說說的。而極少數不能爭取的對象,就,就放棄吧。”
“就,砰!”
“去學燒菜。別打擾我們談話!”宋老師氣的把在一邊調皮,膩着不走的女兒推走了。
沈澄哭笑不得地看着宋菲地德行,俏麗溫柔的女孩子頑皮起來地時候,那種單純無邪,真的是,讓回了頭的浪子心中一片柔柔的,盪漾。
“沈澄啊,宋菲雖然是我的女兒,但是我不會護着偏袒着,她不對的就是她不對,你不對就是你不對。這點上你放
“啊?哦。哦。我知道,我知道。”沈澄回了神來,連忙繼續嚴肅起來。
“新聞在滾動播出,相信到了明天這個時候,也許就是馬上,你一旦出門就會有很多的人認識你了。我估計馬上就會有很多的恭維,讚許對你而來,但是你千萬要穩住。你的整個人生雖然說是開了一個極其好的頭。但是起點越高,也越容易摔倒。而且在這麼多有心的注視之下,你比之一般的人其實難多了。因爲你一旦摔倒,就難爬起來了。”停頓了下,宋老師看着沈澄,試探着問道:“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我明白,叔叔。”
沈澄鄭重的,發自內心的,對着宋老師恭敬了起來。他明白,老人看似喋喋不休的教誨,其實是一個男人對一個男人的交接託付。宋老師滿意現在的自己,卻擔心自己會輕狂。本不關宋老師的事情,可是自己現在已經闖進了宋菲的生活裡,從此,也將會是宋菲未來的依靠。
所以宋老師的眼睛裡,纔有着期待,有着希望,也有着擔憂,而那複雜眼神的背後,就是一顆普通卻又偉大的,父親的心吧。
看着宋老師,沈澄說出了那十年後的感悟。
他低沉着嗓子,認認真真的開了口:“榮耀的背後是孤獨。太多的人看着我,他們也許有真心,可是必定也有假意。甚至有禍心。這麼多人裡,有着巴不得我跌倒的人,一旦看到些什麼,他們會迫不及待的去宣揚。也就是說,我假如有失誤,影響也如同被關注一樣,會是極大的,乃至更甚!所以太被關注,其實並不是好事情。我會注意的。”
“孤獨?好!那你會如何?”
“收斂,沉穩。說到容易做到很難。可是我會去努力。”
“恩,鑑於此,所以你要記得不要輕易相信任何的人。輕易的交往朋友。”宋老師嘆了口氣,卻對沈澄的回答非常的滿意,言爲心聲,沈澄這個年紀,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無論他能做到幾分,已經很不容易了。
沈澄看着他宋老師笑着繼續道:“有人,就有江湖,是人就隔了肚皮。有人就有紛爭!就有恩怨。我是個書生,教書一輩子了,太多的道理全在書中。而這麼多年的路走了下來。我也看到了太多的東西。有地未必是自己親身經歷的,卻可以領悟。所以。我這一輩子沒有什麼朋友。所以我希望你也是如此。”
“我?”
“恩,這個你自己想吧。我問你件事情,目前新聞在滾動播出着。知道爲什麼嘛?因爲江城市出了這麼個事情,被捅到了省中,據說省委領導都已經拍案而起了。卻被你在短短半天內辦成了。他們需要捧上你,因爲捧你就是捧自己!”宋老師說到這裡,低頭去喝茶了。
沈澄自嘲地一笑,勾起了當年的些回憶,他地眉宇間上了層落寞:“時勢造英雄。時勢不在了。英雄也就不是英雄了。”
“我放心了,真的放心了。好孩子。”
聽到沈澄這一句話後,宋老師終於激動的站了起來。他揹着手來回的走着,猛的停下來腳步:“你能想到這點根本上的東西就好。你的才能是有地,可是這個世界上有才地人太多了。你出頭的基礎不僅僅在你的才能,痛快擊賊是光榮,可是已經過去了。當時勢這片土壤也不存在後。你地心態卻還是那時的心態的話。那就會….當然了。你已經明白了,很好。非常好。”
廚房裡的宋菲和母親看着激動的宋老師,不明白他怎麼了。
模糊地聽着什麼時勢造英雄?
可是?
沈澄也站了起來,他在笑着,對着停下了腳步地宋老師,沈澄說道:“叔叔,你可是什麼也看穿了啊。”
“這個世界上,很多的事情道理是相通地。所以鄭板橋說難得糊塗,難得糊塗啊。”宋老師感慨的一嘆:“人看的太透徹後,就會寂寞,一旦寂寞也就難找快樂了。正如你說的,榮耀的背後是孤獨。”
說着他指着自己的妻子:“所以到了最後來說,這個世界上,真正值得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其他皆是虛幻。而再向上看,悲觀點來說,雖然大部分父母都是真心對自己的骨肉的,這卻還不是真理,因爲中國就曾經有一個人人自危的十年,人們連父母妻子都不能相信,從那個年代後,社會道德,人們的信仰蕩然無存!”
“我知道,但是沒有經歷過。”沈澄道。
“你當然沒有經歷過。”
宋老師呵呵的一笑:“我經歷過,宋菲的媽媽經歷過,你的父母也經歷過。那個時候我們就比你大一點吧。”
搖搖頭,宋老師繼續道:“我講這些,其實就是一個意思,穩定。社會不穩定了要出亂子,家庭不穩定了,也要出亂子。而家庭的支柱是男人,你不穩定了,你和宋菲的家就不穩定。”
“哎呀,你說什麼啊?”宋菲的媽媽叫了起來。
沈澄打斷了她:“阿姨,叔叔在告訴我做人的道理,和生活的根本是什麼。”
“哎呀,呸呸,兩個人還沒過日子了,老宋你再胡說八道我和你急啊。”
宋菲在一邊拉着媽媽。
宋菲的母親瞪着自己的丈夫:“沈澄來了就被你抓着說,說,說到現在了。你能讓兩個孩子一起待着啊?你要和沈澄過日子啊?”
沈澄和宋老師面面相覷着。
宋菲咬着嘴脣要笑,沈澄摸了下腦袋:“咳,叔叔,喝茶,喝茶。”
“沈澄,好呀,你們全不是好東西。我們娘倆算知道了。走。”
宋老師和沈澄翁婿兩人大笑起來。宋菲也在咯咯笑着,拉着她的媽媽在啐她:“還不是爲你,剛剛誰要我去拉沈澄的?”
“哎呀,媽!”
“哦?女生外嚮。女生外嚮!”宋老師灑脫的擺擺手:“老夫忘形了,反正今天請假了,也是難得好時光,我且去看書,君請陪佳人,自便,自便,待到中午再陪壯士浮一大白。”
“哎澄一把拉住了宋老師:“你還沒說完呢。”
“說完了啊,人生在世就是孤獨,而穩定,你從外到內要有個穩字。心態要沉下來,昨天那事情就不是你乾的,是我乾的,沒你的事情明白了?”
“恩。”
“聽宋菲說,你要練毛筆字?有空就來我這裡。我教你。養着性子。看你這些事情,再想你過去。昨天發生的那些事情,那是因爲你心中有俠氣,這是客氣了,實際上是匪氣,兇悍之氣。你是種四海的脾氣。當然了,不是這種匪氣支撐着,你年紀輕輕如何敢開槍?!不過嘛。”
宋老師向着書房走去,走到了門口,對着沈澄笑眯眯的道:“文武要相濟才行。”
“恩?”
“真正的血性男兒,都是有大胸懷的。偏執於十步一人,沾沾自喜於武力,沒了內涵的支撐,終究只是血氣之勇,人,要做有大智慧大胸懷的骨勇之人!啊,我看有空再談吧。……河東….咳!”
在夫人的逼視下,宋老師“明哲保身”的進了書房。
“咯咯。”
至於等到了這一刻了,宋菲飛快的跑出了廚房,拽着沈澄進了房間,好奇的問着:“我爸爸和你都說了些什麼呀?還不許我聽?”
“啊,哈。”
沈澄嚴肅了臉色,他反拽着宋菲到了窗口,離開了房門處,然後壓低了嗓子,在宋菲的耳邊道:“你爸爸說他不反對年輕人的……….”
“什麼?”
“婚前性行爲。”
“下流!”
“就是。”沈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