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調查隊應急小組接手這件案子到抓獲重大嫌疑人,時間沒超過一個星期,套句爛話,這在跨省連環殺人案件的偵破歷史上,不說絕後,也絕對是空前的。
一夜好睡之後,身心放鬆的幾位用完早餐,聚集在長白省實驗中心的會議室內,他們所等待的並不是姚春蓉那身恐怖液體的研究結果,有李葵麗在場,這方面的事情自然是交給長白省調查隊去做。
他們在等待DNA檢測結果。
雖然衆人早已經確信姚春蓉就是幹掉六人,很可能還吃掉部分屍體的殺人犯,但是確信是沒有用的,現今社會,無論做什麼都要講證據,確定罪行更是如此。
已經不是福爾摩斯的時代了。
“這個霍巖,去了二十分鐘,怎麼還沒回來?不是說檢測結果十點之前肯定會出來嗎?”蕭敏不執行狙擊任務的時候,擁有着僅次於宋清書的碎嘴,這也難怪,大多數專業狙擊手要不然就是成天有些呆滯,和木頭差不多,要不然就像蕭敏這樣,活潑,話多,好像要把狙擊潛伏時不能說的話,做的事都補回來一樣。
“彆着急,各省情況不同,有幾個內地省份擁有宋主任那樣的高手?”劉昊先是勸慰了一句,眼見蕭敏的眉毛就要豎起來,看樣子蕭敏對於工作效率還是很在意的,劉昊知道這是要鬥嘴的先兆,急中生智道:“案子結束,晚上去吃西餐如何?很正式的那種。”
“西餐?很正式的那種?四個人?”李葵麗在旁邊首先質疑,還沒等她說出國內的西餐廳基本上都是燭光晚餐,二人世界的單調模式,很沒意思等反對意見,就感覺劉昊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自己一腳。
心態平靜了這麼久,劉昊偶爾也有童心未泯的時候,搶先說道:“到時候訂張角落裡的桌子吧。”
李葵麗的目光先是落在臉色微微發紅,眼神有些飄忽的蕭敏身上,然後又看了眼劉昊微微撇向洪森的嘴脣,頓時明白過來,贊成道:“好啊!去吃西餐,我聽霍巖說過,這裡有家不錯的西餐廳,事情順利的話,明天咱們就要離開長白省了,臨走前品嚐一下這裡的西餐也不錯!”
劉昊將蕭敏的表現看在眼裡,慶幸自己有急智,洪森卻在這時候插言道:“吃西餐我沒意見,爲什麼要訂張靠角落的桌子?”
‘還不是爲了你這個木頭!不訂張隱蔽一點桌子,我和李葵麗找機會跑路後蕭敏怎麼好開口?’劉昊心裡暗罵,嘴上當然不能這麼說,解釋道:“角落裡安靜,談事情不用擔心被人偷聽,就算咱們不談工作,萬一說漏嘴被有心人聽到也是麻煩。”
看着劉昊張嘴說謊眼睛都不眨,偏偏洪森還很滿意地表示自己的同事有保密意識,絲毫不知道這頓晚餐純粹是爲了某人的感情事業鋪路,李葵麗就差要笑出聲來。就在李葵麗憋得實在有些辛苦,打算藉口去衛生間好好笑兩聲的時候,霍巖快步走進會議室,直接將兩張DNA檢測報告和兩張易拍得照片放在洪森面前。
一言不發。
洪森拿起報告看完,皺皺眉頭,又將照片拿起來端詳,臉色就有點發青,擡頭掃視了一圈會議桌前的三人,說道:“DNA證實,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就是姚春蓉!”
原本三人被洪森弄的有些緊張,聽完這句話,都鬆了口氣,蕭敏剛想開口說句玩笑話,卻讓洪森打斷了,“咱們發現的那個孩子,經過DNA檢測,與姚春蓉沒有血緣關係。”
蕭敏嚥下玩笑話,說道:“那就可以多告她一條拐賣嬰兒了。”
洪森卻沒多說,將兩張照片甩給三人傳閱。
劉昊拿起第一張略微陳舊的易拍得照片,上面是姚春蓉剛剛生產的紀念照,臉色略微蒼白的女人滿面欣喜地抱這一名嬰兒,嬰兒渾身還是皺皺的,依稀可以看見手臂上有塊胎記。
很平常的產後紀念照,結合第二張很明顯是新拍攝的照片就產生了完全不同的效果。
第二張照片上只是兩個並排放在一起對比的胳膊,或者說是嬰兒躺在母親身邊的局部照,那隻幼小地胳膊上很明顯有個胎記,顯然這個孩子就是第一張照片裡的嬰兒。
關鍵是嬰兒的手腕上都有一處明顯的紅點。
劉昊對於紅點並不熟悉,可是那個小東西所在位置實在是太古怪了,如果將白嫩嫩的小胳膊放大到成年人的比例,這個位置剛好與姚春蓉分泌腐蝕黏液的腺體位置相同!
就連李葵麗看完兩張照片,也忍不住說道:“見鬼!從照片上看,姚春蓉生下了一名與自己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而這個孩子卻擁有與母體完全一樣的突變特徵,是這樣沒錯吧?”
洪森擡頭看了眼還站在他身邊的霍巖,知道對方也不確定此事,然後才點頭說道:“恐怕是這樣。”
“一個紡織女工就算突變成超人,恐怕也無法獨立做出這種事情。”劉昊苦笑着說道:“現在能確定三點,首先,每月打到信用卡里的錢恐怕不僅僅是用來買孩子那麼簡單,其次,如果不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咱們這件案子一時半會無法結案。”
李葵麗見劉昊停下不說了,追問道:“第三點是什麼?”
“西餐泡湯了。”蕭敏替老鬼回答道,被感情困擾的小女人除了咬牙切齒,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姚春蓉的頭上貼着感知探頭,胸口也塞着心跳探頭,整個人看起來沒有絲毫生氣,目光呆滯,似乎對外界的任何刺激都沒有反應,也難怪,她從被捕到提審,始終困在擔架車上,除了更換排泄物的袋子與插胃管輸入營養液,這個腐屍殺手連手指頭都無法移動分毫。
“就算你一言不發,現場證據也證明你連殺六人,按照國家法律,死刑是無法避免的。”劉昊一上來就堵死了姚春蓉所有的退路,言語冷酷。
“老鬼怎麼這樣講?”蕭敏對於犯罪心理學只是略微涉獵,還趕不上劉昊這個半路出家的心理醫生,有些疑惑地說道:“姚春蓉聽完這話,不會咬舌自盡吧?”
洪森本來還讚許地點頭,聽到老隊員在這裡胡說,轉頭看了眼滿臉認真表情,注視着審訊室內情況的霍巖與李葵麗,努力把硬話嚥下去,輕聲解釋道:“姚春蓉明知必死,你畫張大餅給她也不會取得信任,劉昊是打算從孩子處着手,突破對方的心理防線。”
洪森本來是考慮在外人面前,保存蕭敏的顏面,這纔沒有說些冷嘲熱諷的話,沒想到他這個難得‘溫柔’的舉動,卻讓蕭敏心下暗喜,以爲這個冷麪傢伙終究對自己與對待別人不同。
洪森話音剛落,頭一次單獨審訊的劉昊半靠在椅子上,張口說道:“其實你說不說對我來講真的無所謂,不說最好,省得我們上報的時候還要提到你主動交代犯罪經過,准許增加家屬探視次數什麼的。”
“家屬探視?我,我還能見到我的孩子嗎?”姚春蓉的眼睛立刻開始發亮,即便頭部被固定沒辦法移動,半坐在擔架牀上的她也是努力將目光放在劉昊的臉上。
“國家現在還是很民主的,這個嗎,要看你的表現了。”劉昊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學鬼叫,或許是以往那些小官僚見的多了,現在裝扮起那種手中只有屁大點權利,對待老百姓就好像自己是皇上一樣的芝麻小官,簡直是入木三分。
大多數平民百姓還真就吃他這一套,姚春蓉那張嘴立刻就如同傾瀉地水庫,滔滔不絕起來。
觀察室裡的幾位對於劉昊平常老好人的形象多少都有了解,眼見他表演的如此‘出神入化’,都是暗豎大拇指。至於劉昊,卻是心中苦澀,對於他來講,做一個老好人也比裝成小官僚欺騙這個女人要舒服許多。
世事弄人,劉昊最厭惡那種小官僚,偏偏就有不得不擺出這副模樣的一天。
“……一月下旬的時候,柯銓文甩給我兩千塊錢要把孩子拿掉,我是一個剛工作兩年的紡織女工,又正是競爭班組長的時候,能有什麼辦法?只得去醫院,可是我們那個地方太偏僻,要是到廠子附近的衛生院,人多口雜的,肯定會傳出去,我哪裡還有臉見人?如果去城裡,來回起碼要兩天,一請病假,班組長的事情就泡湯了。思來想去,我就在附近鎮子找了個診所。”姚春蓉的聲音很平淡,就好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本來是做藥流,可是藥開回去偷偷吃了一個星期,沒什麼效果,我就去找醫生,又開了一個星期的藥,還是沒反應。這時候我懷孕就三個月了,肚子就有些大,已經不能去女澡堂洗澡,再找到那家診所,沒想到被查封,原來那些藥都是假的!我那時候真蒙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剛好鎮子裡新開了一傢俬人診所,醫生護士都是新人,說是婦聯指定的診所,當時也是沒辦法,我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