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夏天特別悶熱,尤其是傍晚的時候,聚集了一天的熱氣幾乎能讓任何人發瘋,眼看着天色變的昏暗,劉昊數了數一天的收入,準備早點關門,給自己做頓好吃的。雖說自己的體質特殊,平常時候一天不吃飯也不感覺飢餓,不過,能讓自己感覺舒服一些的事情,誰不會去做呢?
倒黴的傢伙出院已經兩天了,數數日子,從遭受襲擊到最終出院,剛好兩個星期,不得已用豬血凍代替人血大吃了一頓,這才恢復了元氣。
劉昊爲了隱藏身份一直沒有什麼朋友,這段時間只有趙瑩看過劉昊幾次,承認催眠失敗並且道歉後,女醫生很坦率地與小店主討論起催眠方面的知識,關於心理學的閒聊更多一些,劉昊當然不奢望趙瑩對自己一見鍾情,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趙瑩明顯屬於工作狂的類型,難得有人和她討論專業知識,即使劉昊是個半瓶子醋,兩人依舊覺得交流是件愉快的事情。
回想起來,劉昊覺得自己成天只有開店、上貨、與老主顧閒聊、在網絡上侃大山,確實很久沒有如此痛快的和人面對面交流過了。
養病期間除了與女醫生交談外就有些無聊,平常換藥等工作都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女護士來做,本來劉昊還奇怪市一院爲什麼人手這麼單調,直到他被獲准在花園裡溜達之後才明白原由。
劉昊住院的地方確實是市一院,只不過名稱並不是他想象中的普通,這座醫院的全稱是市第一特種病醫院。
俗稱精神病院。
簡單講,施隊長當然不會把沒有‘處理’過的平民目擊病人隨便放到一家普通醫院去,因此,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劉昊這樣的倒黴傢伙在精神病院養傷,即使劉昊想跟病人或者護士說點什麼,又有誰會相信?
將這點簡單道理想明白的劉昊,雖然理解特殊部門的做法,可是回想起自己在精神病院住了兩個星期的院,尤其是與精神病人近距離接觸,心裡總感覺不自在。
收回思緒,嘆了口氣之後,劉昊拿出鑰匙,準備鎖門。
“等等!”熟悉的沙啞聲讓劉昊的手沒來由地顫抖了一下,他捏緊鑰匙,順着聲音望去,兩個星期前威脅過要將他弄成白癡的某人正笑眯眯地從一輛QQ上下來,向他揮手。
劉昊努力在臉上擺出小商人的親善笑容,對着正在走進的三人說道:“這不是施隊長嗎?歡迎歡迎,裡面坐,裡面坐。”
施偉隊長還是那副小職員的樣子,可他身後跟着的兩個人卻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
左側那個男人看起來三十五歲上下,身材消瘦,整張臉就如同被刀切削出來一般,刀眉,刀鼻,薄嘴脣,臉頰消瘦,這在黃種人中相當罕見,給人冷酷精明的印象。
右邊的是個女人,看不出具體歲數,身材嬌小,圓臉鳳眼,翹鼻小嘴,微笑起來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
劉昊把三人讓進屋,熟練地關上店門,還沒等他說話,刀切臉上前一步伸手的同時自我介紹道:“洪森,這位是我的同事蕭敏。”
劉昊有些茫然的與兩人握手後,將目光轉向施隊長,低聲問道:“三位到我這個小店裡來,不知有什麼事情?”
施隊長先是掏出個信封遞過去同時掏出一份收據,說道:“這是對你的賠償費用,一萬元,確認沒問題後,在收據上籤個字。”
“哦?好的。”劉昊並沒有去數錢,在這些自稱屬於特殊部門的人員面前,小店主下意識地少問少做,爽快的簽完字之後,他連句留人吃飯的客氣話都不想說,嘗試着問道:“是不是沒別的事情了?你們看,我要關店休息了。”
施隊長笑了,先是看了眼身後的兩人,然後說道:“劉先生是不是覺得我們很可怕?不想與我們這樣的人打交道?”
“啊,不會,怎麼會呢,我只是覺得諸位很特別,真的,如果你們沒吃晚飯,就留下來一起吃吧。”劉昊立刻開始辯解,只不過,他一向甘於平淡,此刻這幾句話傻瓜都能聽出來是多麼的言不由衷。
“劉先生,你對催眠術瞭解多少?”施偉隊長依舊微笑着說道,語氣卻和表情不符,明顯帶有‘最好說實話’的味道。
“這個,簡單的會一些,主要是自我條理,改善睡眠,如果讓我催眠他人,比如模糊記憶什麼的,恐怕無能爲力,我沒做過。”劉昊有些爲難的說道:“冒昧說一句,你們是特殊部門吧?催眠什麼的人才不是一抓一大把?”
“你很謙虛,也清楚我不會無緣無故提到催眠術,按照保密紀律,我們需要把你調查的一清二楚,作爲從一個小山村來到城裡的青年人,我承認你的背景相當清白,同時我也瞭解你這樣能從偏遠農村掙扎到省會城市,最終擁有落腳地的聰明人不會被國家、民族之類的話鼓動,你會要求更實際的東西。”施隊的表情轉爲嚴肅,坐直身體,盯着劉昊說道:“我們敞開說吧,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嚴格來講趙瑩需要你的幫助。如果你答應,作爲交換條件,我們會支付你一定的報酬,如果你願意,也可以成爲調查隊的外圍人員。”
劉昊看了眼嚴肅的施隊,又朝他身後的一男一女望去,他當然不是傻瓜,一百多年的生命歷程讓小店主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這個道理,雖然已經跨過了百多年的時光,劉昊顯然還不想太早結束自己的生命歷程,他很想開口拒絕,很想,也並不是不敢。
只是他不能。
劉昊畢竟有他自己做人的原則,如果他不認識趙瑩,甚至說趙瑩沒有和他進行過那麼長時間的交流,劉昊肯定會斷然拒絕施隊長的請求,大不了爲了躲避特殊部門的追查更換身份,即使是個人隱私最容易曝光的今天,憑藉自己掌握的那幾手小技巧,遠走高飛改頭換面還不算難事。
現在情況不同,趙瑩已經算是劉昊的朋友,劉昊習慣做他的老百姓,小市民,小老闆,多少有些息事寧人的小民想法,可是,這些想法並不代表他真的怕過什麼,當初劉昊也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過,活了這麼多年,用老話講,早就活夠本了。
猶豫了幾秒,劉昊點點頭,說道:“報酬就不用了,趙瑩醫生對我的幫助很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直說吧,醜話說在前頭,我那點手段不過是皮毛,用來治療家族失眠症用的,能否幫的上,我可說不準。”
施偉隊長上前一步拍了拍劉昊的肩膀,很誠懇的說道:“趙醫生對你的評價可不是這樣,說實話,如果我們還有別的選擇,絕對不會來找你,你能答應幫忙,我個人表示感謝,好了,廢話不多說,帶你去個地方。”
劉昊將錢收好,鎖上店門,跟着三人坐上那輛絕對不符合他們身份的QQ老款車,在省城的街道上穿梭了二十分鐘,中途蕭敏下車買了幾份德克士的套餐,回到車上還對劉昊解釋道:“這個時候去另外兩家快餐都要排隊,反正這些垃圾食品味道都差不多,能填飽肚子就好。”
施隊長看出對方有些緊張,將車拐進阿列克謝耶夫教堂後面的停車場,順便開解道:“別緊張,就像我說的,找你是最後的辦法,情況有些特殊,咱們先填飽肚皮,給你看完相關資料後,再去見趙瑩。”
劉昊點點頭,並沒有多問什麼,跟着三人穿過教堂廣場,這座天主教堂建於一九零七年,前幾年翻新後的教堂廣場就成爲附近居民的活動點,再加上附近的酒吧步行街,一天到晚人流如織。
四人進入附近由居民樓地下室改建的一家小酒吧裡,在這種地方開酒吧很少有人光顧,酒保也沒什麼精神,似乎沒看見他們進來一般,依舊擦拭着櫃檯,清潔酒具,蕭敏也不打招呼,順手甩給酒保一份快餐,直接推開櫃檯邊的一個酒櫃暗門,走了進去。
那是個電梯。
經過眼紋、指紋、聲紋識別之後,電梯啓動將二人送到調查隊專屬辦公室。
推開門,女人高聲叫道:“大黃,來吃快餐!”
劉昊放眼望去,沿着四邊牆壁分成幾個小隔斷,分別寫着辦公人員的名字,正對電梯門前的三十平米的空間裡擺放着幾把連桌椅與一堆放映設備,顯然是作爲會議室使用。
“特殊部門不代表地方多特殊,這裡總共不到二百平方米,是我們日常辦公用的。”施偉隊長恢復一貫的親密微笑,半開玩笑地說道:“隨便坐,不用拘束,我們這裡沒有國家機密,級別高的東西從來不會放在辦公地點。”
劉昊勉強笑笑,拿起自己那份快餐,隨便找了個凳子坐下,就聽身後傳來洪鐘一樣的聲音:“哎呀,快餐啊,有吃的就好!”
劉昊回頭一看,辦公室裡‘鑽’出個身高兩米的壯漢,眼前這位長着一張四方臉,大額頭,一雙虎目,濃厚的眉毛外帶一張大嘴,看起來十分兇惡,此刻卻被快餐吸引了全部精神,那副垂涎欲滴的表情實在引人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