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只是紅燈區的邊緣,如果往裡走,還有當街拉客用的性交表演,更過分的是每隔一段時間當地警方都會做做樣子清查這裡的雛妓,但是,你能想象嗎?那些被救出火坑的雛妓在政府拯救院往往待不到一個星期,就會被各種理由‘領養’,接着又會出現在這裡。”彭茨森的語氣中帶有深深的無奈與憤恨,“這些男孩女孩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用肉體去換食物,他們已經把這種方式當作很正常的求生手段,他們大多數都會因性病活不過二十歲,有些甚至在十三四歲就會因爲性暴力死去,到這裡的第一天我就被告知不要隨便吃這裡的肉製品,因爲官方也很難判斷它們的來源是否乾淨!”
“世界上有許多事情就是這樣。”李葵麗翻譯完彭茨森的話,對劉昊感嘆道:“華夏大地固然也有許多讓人嘆息的事情發生,相比於這裡,卻還是要好上許多了。”
劉昊皺着眉頭看向車外那些模糊的人羣,低聲說道:“難道就沒有辦法改變嗎?當地民衆就這樣生活下去?”
“把持這個國家的是政治家,金融家又或者是別的什麼人物,他們所代表的永遠是那一小羣人的利益,無論是共產主義的民主還是資本主義的民治,在這種社會基礎從沒有建設完全的畸形國家都無法真正實行。”李葵麗似乎想起了什麼,搖頭道:“不提政治,這些事情也不是咱們能夠左右的。”
車子終於駛離紅燈區,劉昊的心情卻愈發沉重,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多麼崇高的人,可是,剛纔的那一幕幕場景,着實讓這個經歷過戰爭的突變人類感到震驚。誠然,在一個相對和平的環境裡生活了幾十年的人,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是睡在一間安全溫暖的房間內,而窗外就是無數猛獸潛伏的荒野,這種感覺絕對不會讓人好受。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大概會強迫自己忘記看到的一切,可是劉昊不同,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或許不能給予這些掙扎求生的人太多幫助,但是,絕對不應該像一個普通人那樣視而不見!劉昊自己想的有些出神,無意中攥緊了拳頭,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女士通過後視鏡與前方駕駛員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目光。
李葵麗的聲音很恰當的在此刻響起,“如果咱們能抓到那個走私器官的中間商,起碼可以中斷國際器官走私三到六個月,別小看這段時間,對於許多被迫躺上手術檯的人,他們可以活的長久一些。”
略微停頓一會,她接着說道:“當然,引渡樓哲也是相當重要的,讓一個癡迷於人體實驗的變態研究員逍遙法外,對於任何國家都將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當初紅日國的邪教能夠使用沙林毒氣製造慘案,所依仗的就是他們暗中聯絡到可以製作毒氣的化學技師。”
劉昊此時纔回過神來,回味剛纔有些失態的感受,心中突然升起一絲疑慮,從認識李葵麗開始,這個女人似乎就在有意無意地影響着他,如果說想要分化自己與調查隊的關係,又沒有明顯的舉動。仔細回想,李葵麗所做的似乎都是想讓他站在人道主義的層面去看待事物,而不是侷限於國家民族這個範疇。
想歸想,劉昊在表情上並沒有顯露出異常,淡然地迴應道:“你說的有道理,儘量做好咱們能做的事情。”
或許,李葵麗這樣說,只是習慣性地將自己放在一個國際刑警的角度來看待事物而已,畢竟她所在的組織所奉行的宗旨就是人道主義。
劉昊用這個一廂情願地解釋打消了自己的疑慮,重新振作精神,特意用英文問道:“離水廠還有多遠?”
“前面就是了。”彭茨森聽懂了這位東方血族的蹩腳英文,回答的同時用手指向前方一組亮着燈火的建築。
雅加達水廠是全島唯一一座供應高檔淡水以及特殊用水的工廠,它的後臺老闆是一名標準的日耳曼人,連帶着這個工廠看起來也帶有鮮明的日耳曼特色。灰白色的建築即使有燈光照耀,整個廠房的規劃相當有條理,幾乎全都是由直角與線條構成,沒有絲毫的美感,可以說與熱帶風情格格不入。這樣做只有一個好處,任何一個訪問者第一眼看到這些建築,絕對不會把它們的‘身份’想錯,這種樣式的建築除了工廠,再沒有其它用途。
汽車開到工廠入口處,彭茨森搖下車窗,對警衛微笑着說道:“我們想見值班廠長,談一筆淡水生意。”
在炎熱的赤道地區,多數工作都是在夜晚進行,彭茨森在這個用這種理由來找廠長也不算奇怪。
警衛示意三人等待,向廠區裡掛了個電話,稍後給轎車前風擋上貼了張黃色的標籤,迴應道:“進去後右轉,看到一個帶有黃色標牌的四層小樓停下,值班經理的辦公室在一樓,他本人會在樓前恭候諸位,另外提醒一句,不要試圖接近掛有紅色標牌的淡水生產區,否則我們會將諸位清除出廠,並保留訴訟的權利。”
三人順利地進入角色,與值班廠長一起來到辦公室,李葵麗藉着同伴的遮掩在門鎖上順手掐了兩下,隨後賓主分別坐好,由扮演秘書角色的李葵麗首先介紹了來自臺灣的藥劑公司執行副總裁劉昊先生以及他的保鏢兼司機彭茨森先生。
劉昊確實是學什麼象什麼,下車前的一瞬間,就已經是一名成功的商人,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他將身體略微前傾,擺出一本正經地商談模樣,說道:“我們打算在這裡建立一個藥劑公司以及一個小型工廠,主要生產深海魚油類保健品銷售給東亞大陸的民衆,這需要大量的醫用蒸餾水,特此來拜訪貴公司尋求合作。”
“在雅加達這裡,符合要求的高檔淡水只有我們這一家公司可以生產,全自動生產線,將人員參與降到最低,污染危險自然也就降到最小,你們事先已經做過調查,想必連價格也都清楚了吧?”值班廠長聽完李葵麗的介紹,用商談的口氣說道:“只要你們訂出要貨量和送貨日期,交付定金,我們隨時可以按照貴公司的要求將蒸餾水送到。”
“那是最好不過了。”由於無法判斷對方是否懂得漢語,劉昊按照早已經準備好的說辭誘騙道:“在簽定合同前,能否帶我們參觀一下貴公司的生產流程,並且讓我們隨機帶回幾瓶樣品化驗?畢竟這些藥品也要通過最少四個國家的檢疫部門的審查,我們也不想讓生產出來的產品不過關。”
“沒有問題。”值班廠長顯然不是第一次接待同類顧客,相當爽快地答應了對方的要求,劉昊起身的同時趁機對彭茨森吩咐道:“你不用跟着我們參觀了,到車裡等就可以。”
彭茨森很恭敬地答應下來,四個人走出廠長辦公室,廠長在鎖門的時候有些惱火地發覺鎖舌插孔有些問題,辦公室地門鎖不上了,又不能讓客人站在旁邊等,自認倒黴的值班廠長只能將辦公室的門虛掩上,帶着兩名衣觀楚楚地客人蔘觀工廠。
參觀過程並沒有發生特殊情況,爲了不讓對方起疑心,劉昊還通過李葵麗特意問了幾個相對專業的問題,更加讓值班廠長確定這二人就是來買蒸餾水的。只是這個廠長怎麼也想不到,留守在自己辦公樓下的那名司機,此刻正在辦公室裡翻找近期工廠出貨的文字單據。
訪問就在賓主雙方友好的氣氛中結束了,廠長親自將三人送出大門。車子開上公路,不等劉昊發問,彭茨森掏出手機丟給李葵麗,解釋道:“工廠的發貨記錄連帶接收人電話我都拍下來了,其中有兩條比較可疑。”
李葵麗調出圖片,反覆看了兩遍,欣喜地說道:“昨天這條看起來有點意思,二百升醫用蒸餾水送到北端貨運碼頭入口,由沙丁魚水產公司簽收的,那裡可沒有什麼正規醫院,水產公司也用不到這麼多醫用蒸餾水養魚吧?”
劉昊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逐漸遠去的工廠,建議道:“是不是聯繫高鳳春他們?”
李葵麗直接用彭茨森的手機撥給阿克巴爾,嘴裡說道:“恩,不論那邊是否有進展,我看順着碼頭這條線索追下去,順利的話,咱們今天晚上就可以去那間沙丁魚水產公司摸摸情況!”
“我看事情有些太過簡單了,咱們還是小心爲妙。”劉昊反而皺着眉頭,提醒道。
李葵麗笑了,按下通話鍵的同時簡短解釋道:“我知道,沒準對方在那裡收貨也是爲了混淆咱們的視線,只是進出碼頭的車輛應該都有記錄,只要咱們按照交貨時間找到進出碼頭的車輛拍照,再隨便找個藉口進入雅加達的車輛登記系統追查同類車型,結合對方留下的當地電話號,多半能有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