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左易的身體已全數拔出,掙脫了泥沼,景秋心對着下面的霧他們說道:“你們不要用力。”
霧他們則迅速保持這個力度,不上也不上的力度,景秋心順勢傾身,轉了一個圈,另一隻空着的手迅速抱着 左易,運用輕功,飛身到了霧他們的身旁。
劫後餘生的感覺頓時讓他們都鬆了一口氣,景秋心還好,她常常在生死邊緣打轉,對於這種感覺,她並不陌生,早已沒有了任何害怕,恐慌之意,由其是在歐陽凌飛在身邊,她更加不會害怕,因爲她相信他一定會有辦法救她,所以她不害怕。
歐陽凌飛在她心裡,就是一個堅實,踏實的存在,有他,她不再有任何畏懼。
而左易此時的心境跟景秋心卻大不相同,雖然他不畏懼死亡,但是不代表他想死,由其是好不容易纔讓自己下定了決心之後,去死,他是真的一百個不甘心。
在剛剛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一滴的被泥沼淹沒,看着死亡一點一點的向自己靠近的時候,他是真的心有不甘,卻也夾雜着一點解脫,比如,他終於不可以不用背棄自己的信仰,背叛自己的親人,也不用被自己心愛的人憎恨,或是拒絕失望,這樣也好。
可是也有不甘哪,他甚至來不及告訴她,自己一直深藏着對她的愛戀,讓她知道也好呀,或許他就能在她的心裡一直佔着一個小小的位置,也不會如此默默無聞的從她的眼裡,心裡淡去,再無一點痕跡。
可是景秋心沒有對他放手,歐陽凌飛亦沒有叫她放手,直到成功被獲救,他才明白,也許從一開始他就錯了,他自認爲他很瞭解歐陽凌飛,他是那麼的冷酷無情,殺伐果斷,他帶領的一百五十多人,他何嘗不知道有一半以上是用爲犧牲的,這個黑暗泥沼就是一個強烈的證明,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最後一刻,他竟然選擇放棄了他們進入黑暗沼澤,當時他是不明白的,以爲他是有更多的陰謀鬼計,或者又謀劃些什麼?
而這一刻,他是真的懂了,歐陽凌飛是真的放過了那一羣無辜的屬下,他依舊沒有變,只是爲了某人,他在試着妥協,因爲不想讓對方傷心,所以縱容着她所有。
所以,一開始,歐陽凌飛沒有叫景秋心放手,因爲他清楚的知道她不會放手,所以,他會拼盡全力去救他們,可一旦局勢無法逆轉,他勢必還是會爲了救她而捨去自己,這就是他縱容的底線。
這事件中,他唯一看走了眼的就是景秋心,當初景秋心的傳聞他不是沒有聽過,如此冷心冷情,冷血的女子竟然內心裡藏着如此一顆表裡不一的心,她的善良,是他無法猜到的,就如同雨,曾經那麼反感她的他,到最後竟然會愛上她,或許女人都愛裝,果然女人心海底針。
愛裝的女人無非就兩種,一種就是裝柔弱,來取得被保護,一種是裝狠,裝堅強,來自我保護,或是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或是東西,同樣都是爲了保護自己,或是想要守護的東西,一種是奢求別人來保護,一種就是靠自己堅強的守護。
可是隻有第二種女人才是最另人心疼的,因爲沒有人會心疼她們,世人只會畏懼,誰也不會知道,堅強殘忍的背後藏着一顆血淋淋,早已傷痕累累,卻始終堅強挺着不會破碎的心,心裡仍然有一種對未來的堅信,對人性的良知。
景秋心或許就是這樣的人,纔會帶動着歐陽凌飛,爲了她,妥協到這種地步,亦或是,雨也是這樣的人,而他也在慢慢的被她帶動中。
或許這些年,他一直堅持的信仰本身就是錯的,因爲正邪不兩立的觀點早已在心裡根深蒂固,不可動搖,正就是正,邪就是邪,他一直以爲,他是站在正義的一方,可是現在,他卻迷茫了,歐陽凌飛不屬於正義的一方,那他們就屬於嗎,爲了玉靈石的寶藏,他被派來了當臥底,爲了寶藏不讓冷月宮這種邪魔歪道的人得到,遺害蒼生,可誰又能說,朝廷就沒有任何的私心?
李青劍,一個多麼正義的正人君子,武林盟主,可是爲了奪得玉靈石,還不是使用骯髒的手段以別人的生命作爲要挾來換取玉靈石,在生死麪前,他還不是把自己最好的兄弟拿來當擋箭牌,而明明被他們稱之爲邪惡的人,在生死麪前卻從來都沒有放棄過自己的隊友,他突然覺得正邪再也無法用事非對錯來判定了。
當那雙不屬於女子細膩,卻因時常拿劍,帶着厚厚的粗糙的繭的手一直緊握着自己不放的時候,當自己劫後餘生站在安全的地平線的時候,一些事情在心裡,在腦海已經霍然開朗,此時,左易突然有一種大徹大悟的感覺。
或許是劫後餘生,很多當初不明白的事,如今漸漸明瞭,而讓他這些漸漸明瞭的人是面前這個曾經被許多人認爲冷血無情的女殺手。
他此時算是徹徹底底的明白了他要走的方向了。
而此時景秋心並沒有看向左易,而是擔心的看着歐陽凌飛,看着屏障外那成千上萬只烏鴉,想用自己的內力幫他一起抵擋,又怕自己冒然出力,反而壞了事。
歐陽凌飛此時也並沒有看向劫後餘生的景秋心,而是冷笑的看着屏障外圍那成千上萬只烏鴉,甚至那些烏鴉還不自量力的啃他建立的屏障,直到歐陽凌飛覺得時機成熟,那些烏鴉數量似乎不在增多的時候,歐陽凌飛開始雙手慢慢的旋轉內力凝聚成的光球,一股作氣,猛的雙手推出了這一掌。
“砰”的一聲,屏障迅速瓦解,變成了火光,整個黑暗沼澤此時亮成一片,連着地都震動了一下,火光中清晰可見那些全身着火的烏鴉仍舊拼命的撲騰,然後摔在地上,變成烤鴉,直到火光中最後一隻烏鴉倒下,伴隨着最後一點光亮在半空消失,一切又恢復原來的平靜,只有他們十一人的夜明珠在身邊發着淡淡微亮的光。
左易的夜明珠則在他跌入沼澤的時候,就不小心掉在了沼澤裡,沉入了地底。
歐陽凌飛這纔有空回過頭,看着身旁的景秋心,有些嘆氣一聲的看着景秋心,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包裹着。
“剛纔怕嗎?”歐陽凌飛又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的說道。
“不怕”景秋心看着他笑着搖搖頭。
“是不怕死,還是以爲我一定能救你,所以你才如此不把生死當回事?”歐陽凌飛有些陰沉的說道。
“生我氣了?”景秋心笑着問。
“沒空生你氣”歐陽凌飛惡狠狠的說道,彎下身,撿起地上他們唯一剩下的一支木棍開始帶隊繼續往前走。
但無論他臉色如何的陰沉,聲音如何的惡狠狠,那個剛剛拿起她的手握在他手心的手卻一直沒有放開,拉着她往前走。
景秋心掌心的溫度一直流竄到全身,在如此寒冷潮溼的黑暗沼澤,她的心卻豔陽高照,四季如春,景秋心甚至在想,是不是這十幾年來所受的苦,都只是爲了換取與他相遇,與他相愛的福份,若真如此,她也認了,被他一直呵護在掌心的溫柔,她如何不眷戀,如何不沉迷,他就是一個如罌粟般的男人,一旦沉迷,就再也無法自拔。
不是被毀滅,就是一直依附着他生存。
“不怕,是因爲有你在身邊,只要你在我身邊,我的心就自然平靜而踏實,哪怕是面對死亡”景秋心的聲音在寂靜的沼澤地帶輕輕的響了起來。
歐陽凌飛的身子驀然一僵,腳步稍稍停頓了一下,又繼續的往前走,仿若什麼也沒有聽到似的,只是握着景秋心那隻手的手,卻是緊了一些,還有在景秋心看不見的地方,勾起了淡淡的脣角。
“曾經,生命對於我來說,只是一個軀殼,一個復仇的軀殼,可是現在,我知道不一樣了,她想要去愛人,想要被人愛,因爲生命裡出現了一個她想要去珍惜的人,所以,她開始害怕死亡了,因爲捨不得”景秋心又繼續開口說道。
“你不想走了,是不是?”歐陽凌飛停住腳步,回過頭,瞪着景秋心說道。
“我說完了”景秋心笑笑的說道。
歐陽凌飛此時真的有咬牙切齒的衝動,對他說了那麼多動人的情話,搞得他心猿意馬,無法安心查探路的時候,她倒好,一句說完了就搞定了。
歐陽凌飛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回過頭,繼續探路前行。
要不是有那麼多人在,地點也不對,歐陽凌飛絕對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放過景秋心,非得把她好好的按在懷裡,強吻一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