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六七個時辰,天色馬上就要暗了,察看了一下週圍的情況,從崖底到已經發現了走進迷失森林,到完全冰從他們的視線裡消失到現在,所走的路,幾乎都大同小異,所有周圍的景色也同樣如此。
四周都是茂盛的樹木,望不到邊,周圍也會有參雜其它不知名的植物,甚至路上也會出山菇之類的菌類,偶爾能聽到遠方傳來鳥的叫聲,走了這麼久,卻從未看到有任何鳥的影子,包括野生動物。
即使再笨,景秋心也不得不發現了一個事實,她們已經進入了這個迷失森林裡的迷陣,若是找不到出口,這一生就這在迷陣裡直到走到累死,或餓死。
好在這個迷陣只是困人的迷陣,暫時還不會有什麼危險,景秋心決定,原地生火,就在此地露宿,在沒有找到更好的辦法之前,走也是白走,浪費體力,不如此時先保存實力,等天一亮再尋突破口。
景秋心在附近找了些乾柴,生了火,包袱裡也找了些崖底那邊帶過來的野果,兩人坐在裹火旁,彼此分吃了一點,景秋心拿着一根幹了的木頭,在輕輕的挑動着起火的木柴,讓它們燃燒得更旺,神態安靜從容。
上官浩擡起眸看了一眼景秋心,那樣平靜的夜晚,兩人坐在裹火旁,這樣的畫面,這輩子卻是從來也都沒有奢望的。
“小雪”
“怎麼了?”景秋心擡眸看向他。
“出去之後,你先陪我去趟江南好嗎?然後再去你說的那個大夫那裡。”上官浩淡淡道。
“五年不曾回家了,想回去看看”上官浩看着景秋心沒有回答,又開口說道。
“好”不曾猶豫,他眼底的那抹哀傷她無法拒絕。
之後是長久的沉默,直到夜色有了一絲凝重。
“睡吧,我守着你”景秋心開口道。
“嗯”上官浩點了下頭,
他的身子有些冷,靠着背後的大樹,側着身有些背對着景秋心,閉上了眼睛。
他的身體到了冬天就算沒有發病的時候,體溫都比正常人要冷上一倍,而夏天呢,體溫就會比正常人高出一倍,如果是對到發病的時候,那就是冷熱交替,比平常更冷更熱,更痛,煎熬到生不如死。
這種冷他可以忍受,所以他順從的休息,只因不想讓她知道。
景秋心轉過頭,看向靠着樹,側背向他的上官浩,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身體的微微顫抖還是輕易的收進了景秋心的視線中。
他的體溫異於常人,她是知道的,偶爾不經易的碰觸她能夠感覺得到,他不說,她便不問。
他的病還沒復發時就已經是這樣,那如果真復發了呢,那會是怎樣一種境地?
他有他的驕傲他知道,這樣一個男子,他是不需要任何人可憐同情的。
她的手緩緩的搭上了他的手,這樣的碰觸引來他的身體更劇烈的一顫,他猛的睜開眼睛,想要回過頭。
“別動,別說話”景秋心的聲音淡淡的響了起來。
然後源源不斷的暖意自她的手心緩緩的傳入他的手心,再由手心傳入到了身體裡的每一處血液,每一寸冰冷的肌膚。
緩緩的,他睡了過去。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這種用內力調理身體的體溫的問題,其實對於他來說,早沒有多大作用了,但很奇怪的是,他卻安祥的睡了過去,也許是她的雙手,給了他溫暖的意志吧。
等第二天醒來,天已大亮,面前的火堆也早已熄滅,一眼望過後,沒有她的身影,他心一緊,立馬起來,準備去尋。
結果還沒有起來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她慣有的冷淡的聲音:“醒了?”
他立馬回過頭去,看見她正蹲在地上,划着什麼。
“你在做什麼?”上官浩走了過去,站到她身旁。
看見她似乎在畫着他們此時身處的地方。
“我們要想辦法先走出這個迷陣,盲目的走根本沒有辦法走出去”景秋心盯着地上她畫好的圖,淡淡的對着上官浩解釋道。
其實這些她並不在行,要她打架殺人還行,碰上這些,縱使不懂,也只能絞盡腦汁想辦法,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在這裡等死。
縱使這個迷失森林集天地之氣自然而成,無規則可循,也是一定的定律的,俗話說萬物相生相剋,每個事物的形成都該有一個定律,只要找出這個定律,她就能夠帶着他走出去。
上官浩也蹲下身子,安靜的看着景秋心畫的圖,沉思起來。
他們似乎很有默契,對於昨晚的事都隻字不提。
有時一眼看過去,很難把所有的畫面都串在一起,但是如果把她們都收集在畫中,便能一眼將所有的一切收入囊中。
景秋心畫的圖可以說具體清楚無比,哪怕只是一顆小樹苗,一顆小草,只要是這裡該有的,她都一絲不落的全部畫進了畫裡。
他們現在所要找出的就是哪個是入陣,哪個是出陣。
“你還記得我們到達迷失森林的時候你有碰到過什麼嗎?”景秋心問。
“當我們意識到我們已經身處迷失森林的時候,其實是早已經到了迷失森林,所以,不能從那裡開始算起,最少要倒退一千米。”上官浩回想,然後計算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倒退一千米,她似乎什麼也沒做,除了用內力去破冰,當他們意識到已經到達迷失森林的時候,她都是很小心的,儘量都不碰這個迷失森林裡的植物,那爲什麼還是會入了這個迷陣,還是說,這個迷失森林,本身就是一個具大的迷陣?
可是隨後,景秋心立馬否決掉了這個觀點,這麼大的迷失森林,不可能是一個陣法,一定是她忽略了什麼?她看向了上官浩。
“我也沒有”上官浩答道。
那就怪了,誰也沒有碰什麼,怎麼就會突然入了這個迷陣?任何迷陣都該有啓動的開關。
“小雪,你有沒有印象,在最後一次你用內力破冰中,地上的碎冰要比之前的要少很多?”上官浩突然想起那次怪異的事情。
景秋心搖頭,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周圍的環境之上,所以,並沒有留意,用內力震碎那冰川,留在地上的碎冰有多少。
當時上官浩已經覺得奇怪,只是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琢磨,因爲景秋心沒有停下她的步伐,他只能緊隨其後。
現在想想,也唯有那時,纔有可能不知不覺中入了這個迷陣,而地上的碎冰有一半留在了外面,另一半留在了陣中。
上官浩仔細回想破冰前,破冰後那眼前出現的景物都有哪些,儘可能在景秋心所畫的畫中找出相同之處。
在陣中,方位,景物都是可以隨意變換,或是移位的,此時看上次,沒有一個相像,要想找出那個陣眼,即入局的開關相當的難。
“小雪,我問你,如果一個人變成了另一個人,靈魂還是相同的靈魂,你如何辨別他們兩個其實是同一個人?”上官浩突然看向景秋心問道。
這個時候,她清楚上官浩不會無緣無故的問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所以景秋心想了想,回道:“聲音,習慣性的動作,還有就是沒有辦法用任何東西來僞裝的自身的問題。”
“那如果對方只是一顆樹,有什麼是它所不能僞裝的?”
“樹?”
景秋心擡頭疑惑的望着面前這多到數不清的樹,樹有什麼僞裝不了?
“在陣中,除了被設計或是不小心入陣的人無法變換之外,任何事物都是可以隨意變換的,我們現在就要從這衆多的樹中挑出一棵我們入陣時所見到的那顆樹。”上官浩解釋道。
然後他拿過了景秋心手裡的木棍,在地上畫了起來,不多時,兩棵樹的模樣已呈現在了景秋心的面前。
“我們要找出這兩棵樹”上官浩看着景秋心直截了當。
他確定是哪棵樹,但絕對是它們兩棵當中的其中一棵。
景秋心認真的看了上官浩在地上畫的那兩棵樹,然後皺眉站了起來,看向了周圍,這可比大海撈針還難撈。
又不能每棵樹都去試,因爲不敢保證會不會又入了另一個陣法。
陣法中再入陣法,那就是雙重陣法,到時想要走出來,可能真的要猴年馬月了。
樹不會說話,又不會動,又沒有所謂的靈魂,此時一眼望過去,都是一模一樣,這個迷陣迷幻了他們的眼睛,如何找?
時間在滴嘀着流淌,景秋心在一邊靜靜的沉思,而這些事情,上官浩幫不上忙,所以他在原地躺了下來,望着頭頂的天空,亮的有些眩目,他微閉上眼,五指揚起,擋在了眼睛中看到了的太陽的方位。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是因爲她而信任你,而是因爲你是她,所以信任你
然後開口問道遠處在尋找線索的景秋心說道:“小雪,你說這陽光是真的嗎?”
這句話猛然間灌進了景秋心的腦海中,突然有一種醍醐灌頂,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感覺,陽光是真的嗎?
這麼一個重要的線索,她卻從來都沒有想起來。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就唯有它是真的。
陣法中所謂的變換不過是因爲他們的視線被混洧了,真正的所有的東西依舊處在原位,從未變動過,而混洧的視線卻讓他們永遠繞在原地走,卻永遠也發現不了。
她自身有強烈的時間觀念,她能清楚的知道什麼時候是什麼時辰,不需要任何來證明時間的任何物事,以前在迷失森林的時候,歐陽凌飛還笑過她,她那準確的生物鐘。
昨天入陣的那個時候並沒有太陽,主要是還身處在崖底與迷失森林的中央,但此時如果這個太陽是真的,那麼當時的那個時辰,太陽應該出現在哪個方位,照到哪一棵樹上,那麼就是他們要尋的那兩棵樹。
“告訴我,當時這兩棵樹,以我當時的站的方向來計算離我的方位”景秋心立馬跑到了上官浩的面前快速的說道。
“一棵東南方,一棵西南方”
“我想我已經找到答案了,找到出陣的路了”景秋心笑了笑。
“就知道你是最聰明的”上官浩毫不吝嗇的誇道。
“你的身體明明已經不能再拖了,你怎麼一點也不着急?”既然已經找到了答案,景秋心便也不做無謂的努力,在上官浩的旁邊坐了下來,看着悠閒愜意的上官浩疑惑的問道。
“生死由命,很久以前,我就已經看淡了”上官浩閉着眼睛淡淡道。
真的看淡了嗎?看淡了又如何會去尋找天山雪蓮?上官浩,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景秋心在心裡想道。
“小雪,我有沒有說過,你跟我小時候的一個朋友很像”上官浩淡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景秋心看向上官浩,他的眼睛並未睜開,嘴角掛着淡淡的,溫暖的伏度,似是在回憶,而那份回憶在他心裡似乎是個很美的回憶。
因爲能讓一個人回憶裡都帶着淡淡的溫柔的笑意,可見這個回憶裡的那個人在他的心中存在着很重要的意義。
“這就是你如此信任我的原因?”景秋心笑着瞭然道。
“算是吧”上官浩側過身,看着景秋心淡淡一笑道。
其實你便是她,所以是也不是,不是因爲她而信任你,而是因爲你是她,所以信任你。
“她很善良,聰明,也很美麗,但也很煩人,哪怕當時的她不過只有四歲多,我自身因爲身體的原因,不能踏出那大門一步,所以,沒有朋友,那些僕人沒有誰願意跟我玩,就怕一不小心,我死了,怪到他們的頭上,除了必須要與我接觸的人,能躲的都儘量躲得我遠遠的,所以,漸漸我性格也相當的孤僻,後來她來了,她不像所有人,總是會來找我玩,不厭其煩的說着,那些她所看見的新奇的事,好玩的事,起初,我並不怎麼理她,只是漸漸的不知何時,慢慢的習慣了,可是,她卻跟我說,她要走了”上官浩慢慢的記述道。
“那後來呢?”不知怎的,景秋心竟然安心的在聽他講故事。
後來?上官浩苦澀一笑道,沒有後來了。
景秋心看向他,他眼底的落寞是那樣濃,濃得像潑墨,無法化開一樣。
景秋心有些驚訝,這個時常保持着那溫暖明媚的笑的人心底最渴望的居然是溫暖,否則,他不會把那個女孩放到了心底的最深處。
上官浩沒有繼續那個話題,景秋心也沒有再問,時間在安靜中流淌,直到她等待時辰來臨。
時間如約而至,景秋心很快在規定的時間內找到了上官浩所說的那兩棵樹,然後便交給了上官浩,對於陣法,他比她熟。
上官浩也不推託,走了過去。
陣法裡最講究的便是方位,東西南北各執一方,當初他們的方位其實是背北面南,左西右東的方位,而陣法裡又以東西南北或左後之分,所以如果東南方的那棵樹是入陣口,那麼西南方的那棵樹是便是出陣口,因爲相對立。
上官浩走到西南方的那棵樹,仔細看了起來,半晌後回頭對着景秋心說道。
“過來”
景秋心走了過去,上官浩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在景秋心還沒有反應過來掙脫他的手時說道:“無論是出陣還再入迷陣,我們兩個人都不要分開”
然後上官浩的另一隻手猛然的按向了那棵樹微微凹曲了的樹幹。
幾秒後,上官浩放開了景秋心的手,四周查探了起來。
一樣的樹木,一樣的環境,除了剛剛某些樹的方位似乎又改變了,其它的真的找不出任何不同。
“是出陣了還是又入了另一個迷陣?”景秋心問,也沒有再計較他剛剛沒有經過她的意願就牽她手的事實。
上官浩回過頭,笑着看着她,然後用眼神示意她擡頭看上面。
那裡有一隻灰色的鳥正盯着大眼睛圓鼓鼓的看着他們。
“我們應該是出來了。”上官浩又笑了一笑補充道。
之後,又走了一個下午,只是這一次,他們更加的格外小心,不會去觸碰到這裡的任何東西,走路也很小心的留意腳下的一切,直至到天黑前,仍舊沒有看到出口。
但至少今天好過昨天,因爲沒有被困在迷陣裡,景秋心也獵了幾隻鳥,光靠吃些野果,終究不能填腹,況且肉類也能補充體力,有了體力纔能有力氣走出這迷失森林。
上官浩看着景秋心如此熟練的做着這一切,心裡有說不出的酸澀,但酸澀中又夾雜着淡淡的甜蜜,說不出是喜還是傷。
景秋心一擡頭剛好就對上了上官浩的視線,她淡淡的問:“莫不是想拔毛?”
隨即她一怔,然後上官浩朗聲笑出了口,景秋心也相視而笑。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在不知不覺的改變,到現在連玩笑也會開了,突然想起歐陽凌飛,景秋心嘴角不覺揚起了一抹不屬於她溫柔的笑,那個蠻橫進入她生命,溫柔了她歲月的男子,應該早就平安脫險了吧,此時的他又在做着什麼?
可曾找過她?可曾想過她?
上官浩看着景秋心,嘴角的笑意開始慢慢的斂去,那樣的表情,那樣的笑,他想,他應該不陌生,她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吧,會是那個讓她放棄性命,尋找天山雪蓮救命的那個人嗎?
第二天,又趕了六七個時辰,景秋心感覺從越來越熟悉中到完全肯定了一件事,這個迷失森林居然是她當初藏玉靈石的那個迷失森林,她跟歐陽凌飛在幾個月前還到過這裡。
因爲她看到了她當初藏玉靈石的那棵大樹,還找到了曾經與歐陽凌飛露宿迷失森林裡煮的餐具。
有了這層認知以後,景秋心即有一種踏實感,又有一種不安感,因爲那時她跟歐陽凌飛來這裡,可不怎麼順利,但多少熟悉的地方也讓她有一種安全感,因爲她認得路。
只是這一次,不會比上一次跟歐陽凌飛那次來時順利,雖然這次途中沒有遇到那可怕的植物,也沒有遇到那可怕人熊,或是其它可怕的動物,但是,她依舊記憶,再也找不回出去的路。
她的記憶明明沒有錯,可是出口就是不見了。
在尋找中,天又再一次的黑了,不得已,他們回到了他跟歐陽凌飛曾經露宿的地方。
上官浩看着那一套所謂的餐具,笑了笑感慨道:“沒有想到當初帶着這些鍋碗來迷失森林,後來居然幫助到了這麼多的人”
“這是你帶進來的?”景秋心詫意。
“嗯,那時心想可能會在這個迷失森林困一陣時間,所以事前便準備在附近的村莊裡買了這些”上官浩淡笑道。
“原來世界也可以這麼小”上官浩又繼續道。
“我們會不會又被困進了什麼迷陣?”景秋心問,要不根本不可能出口會神秘消失。
“不會”上官浩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爲什麼?”景秋心不明白他怎會如此肯定。
上官浩指着面前的鍋還有鍋裡冒着煙的食物,說道:“如果這是個迷陣,不該會出現這些。”
“那怎麼解釋出口神秘失蹤?”
“我的推測是迷失森林是爲了守護天山雪蓮而存在,如今天山雪蓮已經消失了,會不會是因爲天山雪蓮的消失,這個迷失森林就會自動閉合出口,不讓任何人帶走天山雪蓮?”
“天荒夜譚”景秋心給了他一個白眼。
“這世界不可用理論來解釋的事情多着呢,小雪,你想一下,當初我費盡心思想要找到去崖底的入口,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而我們輕鬆就闖進來了,而當初我們大家輕鬆的進來,如今卻又找不到出口了,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