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呂大林、齊小香夫婦住在不久後就要拆遷的破敗小平房裡。平房旁蓋起了數幢高檔公寓。大大的玻璃窗,大廳的窗子還是落地式的;大大的陽臺,每家前後有幾座呢。每家都是越層式。足有200平米左右。家家都是高檔裝修,高檔的水晶吊燈,高檔的傢俱,高檔的電器,連那窗簾都華麗無比。與呂大林夫婦居住的小平房相比,就是公主與乞丐啊!
住房的巨大反差引起心理的巨大反差,呂大林夫婦兩隻大嘴開始不停地抱怨:
“他媽的,都是人,他們怎麼就能住上那麼好的房子,我們卻窩在這狗窩裡。”呂大林吐出一口濃痰,用髒兮兮的布鞋輾着,好像那高檔住宅就是濃痰,現在被輾在腳下。
“你罵別人行,別罵咱們呀!”齊小香在一旁摘着廉價買來的處理菜發出抗議。
“我罵那住高檔樓的,沒罵咱們呀。”呂大林晃着頭髮蓬亂的大頭表示不解。
“你罵咱們家是狗窩,你是公狗,我可不是。我兒子也不是。”
“我那是形容,你懂不?呸!”呂大林又飛出一口痰。
“你別那麼形容,我不舒服,本來心裡就不舒服。”齊小香看着那數幢高檔公寓樓也是添堵,她在心裡罵丈夫:“你就是狗,難怪住狗窩,什麼能耐也沒有!”她不敢罵出口,怕丈夫揍她,丈夫話粗人也粗,動不動就揮拳頭,雖然不是狠打,但捶在身上也很疼。“別看他們住得好,也不一定是好人。”
呂大林聽了這話順耳,猛點着大頭肯定:“沒錯,沒錯!”
“你看那個三十來歲晃着水蛇腰的女人,穿得流光水滑,戴着珍珠瑪瑙,她肯定是個二奶。”齊小香撇撇嘴。
“你,你怎麼知道?”呂大林嚥了口吐沬。這個女人他看到就會咽吐沬,真饞人哪,媚,太媚了!臉蛋白嫩得像雞蛋白,腰細得一把掐,走起路來風擺柳枝,男人沒有不盯着瞅的。自己每次遇到她不但正面乜眼瞅,還要過去返回頭瞅,越瞅越愛瞅。
“你看他家沒有常住的男人,就她一人。她一個年輕小娘們,哪來那麼多錢買那麼大房子,穿那麼好衣服?陪她的那兩條大狗人家說都是名犬,要一、二十萬一隻呢。她那轎車也是高檔名牌。她不上班,白天坐在陽臺上聽音樂,再不就開着轎車出去兜風。晚上牽着兩條大狗溜彎。肯定有大款男人包養着她。”
“嗯,你說的有點譜兒。”呂大林頻點大頭,心裡嘀咕:“我要是那個包養她的大款就好了。”他嚥了口吐沬。接着又呸地吐了一口,心說:“我要是有錢,也就住進那高檔公寓樓了。”
齊小香也跟着呸了一口,撇着嘴說:“就是給我金山銀山,讓我當小妾我也不幹呀。”
呂大林心裡嘀咕:“可跟着我也沒見你高興呀。”他沒說出口,自己沒能讓老婆住好房子,慚愧呀。
2
呂大林、齊小香兩口子是清潔工,負責高檔公寓附近街道的衛生,每天早、午、晚清掃。他們在掃街時經常看到出入高檔公寓的女人,一個個都是珠光寶氣、錦衣華服。他們不敢正視她們,有些自慚形穢,自己最好的衣服也就幾十塊錢,人家的可都是幾千塊錢,冬天的裘皮大衣要幾萬塊呢,趕上自己半輩子的工資了。都是人,生活的差距咋這麼大呢?齊小香想起來心裡就發酸。自己小時候自家窮,盡穿哥哥姐姐的舊衣服,長大了自己還是穿廉價的處理品,都40來歲的人了,就沒穿一件像樣的衣服,真是白活呀。要說身條,自己也不比那公寓裡的女人差。因爲常掃街鍛鍊,胸高腰細屁股緊,要是穿高檔時髦衣服,那也是風擺楊柳。唉,再過幾年,自己也就老了,這輩子怕只能看人家穿好衣服了。聽到齊小香的感慨,呂大林也感慨:“她們穿好衣服,錢也不是好來的。衣服光鮮,可比我們這處理衣服還髒。那小二奶不靠出賣自身,能穿上名貴衣服?能穿上那麼高檔時裝?能開上豪華轎車?”說到這他和齊小香同時呸地吐了口吐沬,覺得心裡爽快了些。
前面街上又出現一灘狗屎,呂大林不由又來了氣。這些有錢人,錢多得花不完就養狗,養名貴狗,孃的,狗吃的比我們好得多,美容花的錢也比我工資還高,還早晚領出來窮逛,四處亂拉屎!他揮起大掃帚,用力掃起狗屎,想把它甩到草坪裡做肥料。“啊!”後面一聲尖叫,嚇得呂大林一哆嗦。他回頭一看,小二奶怒目圓睜站在身後。“你眼睛瞎了,怎麼把狗屎亂甩,你看,都甩到我裙子上了!”
“對不起,我沒看見,我,我給你擦擦吧。”呂大林連忙躬身道歉。
“你擦?你知道這連衣裙多少錢麼?五千多!法國進口時裝。就是送洗衣房還得是高檔洗衣房呢。你擦,能擦乾淨麼?擦壞了你能負責呀!”小二奶筋着小巧的鼻子尖聲說。
“那,那怎麼辦?”呂大林不知所措。
“讓你賠,你也賠不起。算了,算我倒黴吧,今天遇上了掃帚星。以後見到你得躲遠點,省得倒黴!”小二奶捂着鼻子快步走了開去。
呂大林咬着牙根,恨得心裡竄火。可她不敢向小二奶還嘴,讓他賠裙子可賠不起,就是送高檔洗衣房洗也得幾十塊,要了命了。他只能在心裡罵:“一個小二奶,小老婆,你牛啥?”
回到家,呂大林生氣地跟齊小香嘀咕,齊小香氣哼哼地說:“大頭,小二奶晚上出來溜狗,你找個黑天,躲在牆角再給她甩上灘狗屎。讓她牛!”
呂大林低着大頭不吭聲。他心裡不舒服,可他也捨不得報復小二奶。她可是他心中偶像,夢裡夢着多少回了,還,還和她親熱過呢。“算了,人家也沒讓咱賠,也沒讓送洗衣房,就算了吧。”
“可你捱了她一頓臭罵啊,我也窩火透了!她那猖狂樣,好像我們就是那狗屎。不行,你得替我們出這口氣,要不我飯都吃不下去。”
“俗話說,好男不跟女鬥。你讓我去對付一個小娘們,不是那麼回事。算了,過幾天火就消了。”
“大頭,你他媽個熊貨,你讓人欺負了,卻把頭低到褲襠裡,像個縮頭烏龜!”
“你怎麼倒罵起我來了?想拿我撒氣呀?呸,奶奶的!”呂大林瞪起眼睛,握緊拳頭。
齊小香不敢吭聲了,老公的拳頭可不吃素,說砸下來就泰山壓頂。
十幾天後的傍晚,呂大林在掃街,遠遠看見小二奶穿着一身湖綠色柔紗連衣裙牽着條大狗走了過來,他停下掃帚,可不敢再掃起什麼東西,要不小二奶會吃了她。那條大狗走到路旁的一棵大樹下站住了,屁股在樹幹上蹭着。小二奶只好站在樹下看着。這時樹上一隻鳥興奮地大便,鳥屎正好落在小二奶身上。“啊!”小二奶尖叫一聲,忙心疼地察看裙子,又一溜小跑奔回家。那條大狗迷惑地看着主人,怎麼剛出來又跑回去?它無奈地跟着主人也向回跑,很不情願地搖着尾巴。
看到這一幕呂大林捂着嘴笑彎了腰。該、該,該,活該!讓你猖狂,小鳥都看着不順眼,拉你一身屎。小鳥替我出了氣。他也跑回家,抓了一大把米跑回來撒在樹下。小鳥,這是對你的犒勞,感謝你替我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