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這天晚上,關玉來電話了,如旱天雷震得杜維克握着手機呆立。關玉啊,你終於來電話了。
維克,好長時間沒見你了,今天晚上挺悶的,我想到南湖邊走走,你能陪陪我麼?
好啊,好啊!我也正想出去散步呢。維克興奮得心跳如鼓,目光似電。他迅速衝了個澡,裡外換上乾淨衣服,又對着鏡子照了一番,把頭髮梳了又梳。
你要去哪啊?這麼仔細打扮,好像要相對象的樣子。小梅笑問。
維克臉紅了。什麼相對象?我去跟同學看電影。
不是跟女生去吧?小梅笑出了聲。
哪有女生?你看我什麼時候跟女生來往過。
我看你最近五迷三道的,沒準真的戀愛了呢。
你再亂說,我生氣了。維克臉紅漲得都紫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我們家大少爺面子矮,不經逗。你去吧,路上小心,不要回來得太晚。
關玉一見到維克就問:你怎麼了?臉色看着不太好,眼圈有些發黑。
沒怎麼。
關玉笑着又問:沒怎麼是怎麼了?
維克撓着頭皮說,真沒怎麼,就是有些失眠。
你這麼年輕就失眠?因爲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咱們走吧。維克轉移話題。
二人向南湖走去。維克看着關玉的背影在心裡說,都是爲了你呀,爲了你!你知道麼?知道麼?我們班有個男生給女生寫情書,裡邊有句詩:“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我就是這樣啊,爲伊消得人憔悴。
到了南湖,天已經完全黑了,路邊的街燈亮了起來。兩個人坐到湖畔的長椅上。
湖畔就是透風、涼快,讓人心裡痛快啊。關玉望着幽幽的湖面說。
維克望着湖面卻覺得一片迷茫。遠處的街燈昏昏沉沉,似自己失眠時半睜半閉的眼。路上的行人朦朦朧朧,似電腦遊戲裡的卡通人晃動着,不知去向何方。
關玉,你畢業了去做什麼?
當然是搞專業了。我這個暑假去外地演出,南方的一個歌舞團對我印象不錯。前幾天他們的舞蹈指導給我來信了,讓我好好學習,畢業了去他們團跳舞。
噢。聽了這話,維克心裡更加迷茫。
你呢,你畢業後想上什麼大學?學什麼專業?
我,我還沒想好呢。維克低下頭說。以自己的學習成績,連大學的邊也摸不上。爹媽花錢、託人,也許能混上個二、三流大學或大專,可學什麼呢?自己一無所長,學什麼都沒大興趣,或者說,根本就不願接近學習這份苦活。自己的前途就跟眼前的環境一樣,一片迷茫啊。
維克,鼓鼓勁,度過高考這一關。世上的事,只要鼓勁用力總會有效果的。
不說這了好麼?我們出來是要散心的,別談有壓力的話題了。
好吧。咱們不談這個了,談別的。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維克說,你,真的要去南方,離開這座城市?
是呀。我很想畢業了工作,掙錢幫助母親。父親重病住院化了很多錢,接着母親又患病住院,家裡欠了不少債。
你需要錢我可以幫你麼。
不,我不能再用你的錢了。你幫我交學費就感激不盡了。我想快點工作,也是爲了早還上你替我交的學費。
我早就說不要了,你還總提還錢。
你說不要,我不能不還。你也只是個學生,我怎麼能用你這麼大筆錢不還呢?
你要真拿我當朋友,就不要提這事了。
可我……
不要說這了,說別的吧。維克打斷關玉。
過了一會兒。維克幽幽地說,你去了南方,我們就很難見面了……
我們演出四處走,還會來家鄉的。休假時也能回來。
維克又幽幽地說,分開時間一長,你會慢慢把我忘了的……
不會,絕不會!在這個世界上,有兩個男人對我最好,一個是我爸,一個是你。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一陣晚風吹過,只穿着背心短裙的關玉抱起了膀,這湖邊的晚風有些涼啊。
維克把自己的短袖襯衫脫下給關玉披上。
關玉裹着襯衫笑說,你這襯衫太肥大了,像睡袍。她看着維克又問,你只穿件背心,不冷麼?
維克搖搖頭,我不冷,我脂肪多。
裹上你這件睡袍,真的暖和多了。關玉笑說。
看着關玉緊緊裹着自己襯衫的樣子,維克突然羨慕起這件襯衫來,我要是能變成這件襯衫就好了。他想起了劉步雲說的對姑娘要積極主動的話。生活中常常感到孤獨,自從認識了關玉,維克對她逐漸產生了依賴感,就像旗幟要依賴在旗杆上。現在這依賴感是如此強烈,他極想把關玉擁抱在懷裡,或是讓關玉把他擁抱在懷裡,緊緊的,緊緊的,就像那件襯衫。這渴望使他內心躁動,波濤洶涌。但他又膽怯,心跳伴着心虛,又要抑制洪水的涌流,這使他的身體顫抖起來……
你怎麼了?怎麼身體發抖?是不是冷了?關玉看着他問。
沒,沒怎麼。我不,不冷。維克聲音顫抖,臉色和眼神也變了。
關玉意識到了什麼,她低下頭,把襯衫又緊裹了裹。片刻後她說,很晚了,我們回去吧。說着站起,把襯衫給維克披上。
你披着吧。維克說。
走在路上披着你這件睡袍,太滑稽了。關玉還是把襯衫還給了維克。
走在昏暗、寂靜的湖邊路上,想到關玉即將遠去南方,維克的心裡萬分惆悵,耳邊不由響起劉歡的歌聲:“我的心充滿惆悵,不爲那彎彎的月亮,只爲那今天的村莊還唱着過去的歌謠。故鄉的月亮,你那彎彎的憂傷,穿透了我的胸膛,嗚——”
10
由於就要畢業,關玉很忙,維克想給關玉打電話,又怕打擾她,怕她煩。可他的心裡仍是朝思暮想。晚上,維克常到藝術學校對面的一家茶館去喝茶,從窗戶望着藝術學校的樓房,想象關玉在裡面的活動,更希冀能見到她的身影,哪怕是遠遠地望上一眼也好。
茶館的老闆是位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她看着維克笑說,來茶館喝茶的客人大都是中老年,你這樣的中學生還是頭一個。你來得又這樣勤,可以評爲優秀茶客了,作爲獎勵,以後你來茶資一律九折。
您客氣了。維克不好意思的說。
你總來這裡喝茶是不是有什麼目的?想體驗生活,或是想會什麼人?老闆娘又笑問。
沒,沒有。嗯,是你這裡茶好喝,我喜歡。維克紅着臉結結巴巴說。
噢,謝謝,希望你繼續光顧,我們肯定好好照顧你。
謝謝。
這天晚上,維克又來茶館喝茶,喝着清香的冰片,眼睛盯着藝術學校的樓房。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如夕陽下的彩雲從校門飄出來,是關玉!他如踩足油門的汽車,立刻向外奔去。
哎,小杜,你還沒付茶錢呢!一個侍者對着維克的背影叫喊。
啊,我忘了!維克掏出一百元遞給侍者又向外跑。
還沒找你錢呢!侍者又喊。
不用找了,先存你們這吧。維克說着跑出門。
跑到關玉身後,維克收住腳,平息呼吸,然後輕聲叫:關玉。
關玉回頭,臉上現出驚喜,維克,是你!
你幹什麼去?維克問。
我去買點日用品。你幹什麼去?怎麼到這邊來了?
我,啊,我到一個同學家。
最近太忙了,有段時間沒見你了,你還好吧?關玉看着維克問。
還那樣。
你看着臉色仍不太好,還失眠麼?
嗯,還那樣。維克在心裡說,就是想你呀。
你別怨我話多,你這麼年輕就失眠,不是好事呀。你還是應該運動運動,改善身體狀態。
維克嗯了一聲,心裡說,你纔是失眠原因啊,可你不知道。
真巧,我正有件事要找你想辦法呢。
什麼事?
有個男生要跟我談對象,我拒絕了,可他死纏着我,一天到晚跟着我死磨硬泡,煩死了。你能不能找幾個同學嚇唬嚇唬他,警告他一下,讓他不再糾纏我。
行,沒問題!維克挺着胸脯說。
嚇唬他一下,讓他收斂就行了,可不要動手傷了他。
嗯,按你說的辦。他叫什麼名?
李強,也是學舞蹈的。
維克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關玉向前指指說,走吧,我們一塊走走。
嗯。維克高興地跟在關玉身邊。
11
回到家中,維克便躺到牀上思索關玉交待的任務。這個類似於英雄救美的任務使他很激動。長到這麼大,還沒有人這麼信任他,交給他這麼重要的任務,何況又是這樣一個傾城少女。這是一個機會,展示自己生命光彩的機會,自己來到世上十七年,生命軌跡總是灰禿禿的,幾乎沒有什麼亮點,這次任務一定要完成好,讓蝸牛般蜷縮的生命也閃一次光。
是找幾個人去呢,還是自己去?還是自己去好。這樣更能顯示自己的真情和能力。可自己能完成好麼?你怎麼完成不好?你怎麼又軟弱!有關玉在你心中,你就能做,就要完成好。爲了關玉,你什麼都能做,哪怕是蠍子放褲襠裡,毒蛇架脖子上!
如果李強不聽勸告呢?那恐怕就得挑戰了。怎麼挑戰?比武?維克不由搖搖頭。他是學舞蹈的,肌肉肯定發達,也靈活。而自己身上都是宣肉,動作比狗熊還笨。那怎麼辦?維克想起美國一個碟片中的情景,那裡面兩個少年用一種很特殊的方式進行挑戰。對,就用這種方式進行挑戰,特獨特,特刺激,也適合自己。可這種挑戰方式很危險呀。怕什麼,越是危險越要上,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第二天,維克到藝術學校找到李強,他身材勻稱健美,是個帥哥。聽說維克受關玉委派來找他,李強滿臉幸福和甜蜜,以爲維克是愛情信使。兩個人走到校園一個僻靜角落站下了。
李強,關玉委託我轉告你,她現在不想談對象,請你以後不要再找她。維克盯着李強說。
李強一聽這話臉上的幸福花立刻凋落了。爲,爲什麼?他結巴着問。
她畢業後要去南方幹事業,不想在這邊找對象。
可我也能去南方麼,我可以跟隨她到天涯海角。
她不想與你交往,你不要再纏着她了。
可我是一片真心、一片癡情,我一定要追求她,直到她答應爲止。沒有她我活不了。
你要再胡攪蠻纏,我可就不客氣了。
你,你想怎麼樣?
你要找關玉,得先過我這關。你要不退後就接受挑戰吧!維克瞪大眼睛說。
好,我接受挑戰。你想怎樣?李強舉舉胳膊,露出發達的肌肉。
在郊區南山有個斜坡,坡下是懸崖陡壁。我們騎上自行車從坡上同時筆直滑下去,誰要先下車就算輸。如果掉下懸崖責任自負。
李強沉吟。
維克冷笑,怎麼,害怕了?
你這種挑戰可是玩命,換一種方式吧。
爲了保護關玉我不怕玩命,你要害怕就不要再找關玉。
我,我怕什麼?爲了關玉我也不怕玩命,比就比。你定時間吧。
好,咱們一言爲定。不過,這事不能同關玉說。
行。
12
維克專門買了輛制動性能最好的山地自行車,騎着它與劉步雲來到南山斜坡處。他們一起熟悉場地,進行練習。
劉步雲走到坡邊看着懸崖下的深谷吐吐舌頭,維克,要是剎車晚了可能滑下懸崖呀,那就粉身碎骨了!
挑戰麼,不刺激還行!
這可不是刺激,這是玩命!
這樣才能讓那小子退縮。
如果他不退縮呢?
那我也不退縮。
那你們都會衝下懸崖的。
他不怕我更不怕!爲了關玉他敢拼命,我更敢拼命。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維克,平日看你挺麪糊的,沒想到你還真有鋼條。行,是條硬漢!兄弟佩服。
維克平生還是第一次被人稱做硬漢,被人佩服,特別是被學校公認的硬漢劉步雲稱讚、佩服,心裡爲之一爽,一股英雄氣自丹田升起,直衝面門。他一拍胸脯,來,咱們練習!
劉步雲站在離坡沿20米處,維克騎車在50米外向着他滑行。距離近了就剎車。
維克,你在下滑時還要用眼角餘光瞄着那小子,他要剎車了你也趕緊剎車。
維克點點頭。
練習了兩次劉步雲又說,維克,你要真的滑到懸崖邊了就趕緊剎車,身子向後倒。這樣李強可能滑下去,而你卻能留下來。
維克又點頭。
我就是懸崖邊,你對着我練習。
維克按照劉步雲的指點一次次練習着,剎車的距離越來越近。有兩次剎車不及撞到了劉步雲的腿,都撞青了。對不起,對不起。維克連連道歉。沒關係,沒關係。你不怕死,我還怕疼麼?
兩個人放學後就到此練習,連續練了幾天,維克動作熟練了。
13
爲了不讓外人看見,挑戰定在週六的清晨。
明天清晨就要決鬥了,晚上,維克坐在臥室桌前寫一張留條。
爸爸、媽媽:
我明天清晨要接受一個挑戰。這次挑戰我可能勝利,也可能會丟失性命。不過,我認爲這是一次爲了正義和情義的挑戰,我即使死了也值得。我覺得我17年的人生是灰色的,沒什麼亮點,以後的人生也可能這樣。我這次挑戰是我人生的一個亮點了。爸媽失去了兒子會難過,但能看到兒子人生的一個亮點也會驕傲的。人生百年也是死,能像火花閃一下亮光也不枉來世上一遭了。
如果我真的不在了。求爸媽好好善待小梅,好好關照關玉,她們是兩個好女孩。我的壓歲錢給她們一人一半吧。
不過,我相信上帝會保佑我,我雖然沒什麼能耐,但心眼不壞,這次挑戰又是義舉,上帝會保佑我的。阿門。
兒 維克
寫完留條,維克閉上燈躺到牀上。四肢放鬆了,思絮卻楊花般飛舞。明天我如果贏了,就是做了我平生最勇敢、最有光彩的事。同學們會對我刮目相看的,關玉也會對我刮目相看的。可我會不會衝下懸崖?如果真的衝下懸崖會不會被一棵大樹掛住?要是這樣就好了。掉到谷底會粉身碎骨吧?血肉模糊的樣子使維克打了個寒戰。過去在電影中看到生死關頭很緊張的,心臟突突跳。現在自己來到生死關頭了。生與死,就像隔着一層紙,一捅就破。就是一瞬間,陰陽兩隔。會有陰界麼?陰界會怎麼樣呢?很黑很冷吧,遊蕩着孤魂野鬼……維克的心臟突突跳了起來,恐懼如空氣充滿臥室,如被子裹緊了他。他摸索着打開電燈,光亮使他的心臟平穩了些。他吞下兩片安眠藥。一定得好好睡一覺,這樣明天才能有精神,才能控制好自行車。
安眠藥逐漸發生了作用,17歲的杜維克在生死關頭的前夜還是睡着了。
14
清晨4點,手機喚醒鈴就響了。維克強睜開眼睛起牀穿衣。他剛走出臥室,碰到了從廁所走出的小梅。她看見他穿戴整齊吃了一驚,我的少爺,你這麼早就要出去?
啊,我邀了幾個朋友去郊外看日出。
看日出?小梅滿臉驚訝。
嗯,要寫一篇日出的作文,得去觀察。
那你吃不成早飯了,我給你帶幾塊蛋糕吧。
不用了,我們看完日出在外邊吃。
那你小心些。
嗯,你去睡吧,還早呢。
維克從倉房取出自行車,又回頭看自己的家。也許此次離去,就再也回不來了。晨曦中的家宅晦暗不清,自己在這個家中生活了十七年,在這個世上存活了十七年,怎麼過來的?似乎也晦暗不清,懵懵懂懂就混了過來,就活到現在。現在可能就要離去了,留戀麼?有些留戀,又有些無所謂。可今天的目標卻是明確的,晨星般閃爍着光亮。走!維克騎上自行車向南山奔去。
劉步雲來得更早,他已經在斜坡上用白灰畫好了線。距坡沿50米處是起點,畫一條10米長的與坡沿平行的橫線,40米處又一條橫線,30米後每5米一條橫線,橫線中間標着距離坡沿的數字。橫線兩端又畫兩條與坡沿垂直的豎線,這是兩輛自行車滑行的線路。
維克低頭看着一條條白線沉默,這些線就是生死線呀。
劉步雲輕聲對維克說,你再好好想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杜維克搖頭,不,我不後悔。這是我這輩子自己決定的最重要的事,我不後悔。
劉步雲說,那你就做好準備吧,腦子反映一定要快,動作也要快,千鈞一髮啊!
維克點點頭。
這時李強帶着他的裁判也來了。他們查看了畫的白線。
可以開始了吧?劉步雲看看杜維克,又看看李強。
杜維克和李強都點點頭,臉皮都繃得很緊,晨曦中發着青白的光。
那就上車吧。劉步雲把住杜維克的後貨架。李強的裁判也把住李強的自行車後貨架。杜維克和李強都上車坐好。杜維克這時在心裡喊了聲:關玉保佑我!保佑我!!
劉步雲喊了聲開始,鬆開自行車。李強的裁判也同時鬆手。兩輛自行車順着兩條垂直的白線向坡下滑去。
維克全神貫注地掌控着自行車,又用眼角不時地瞄着左側李強的自行車。
40米橫線滑過去了,35米橫線滑過去了,30米橫線滑過去了……坡沿越來越近,懸崖越來越近,死亡越來越近……維克的心提起來,但內心又涌着激浪,爲了關玉!爲了關玉!前方是深谷,也是輝煌,我在走向輝煌!
25米橫線滑過去了,20米橫線滑過去了,15米橫線滑過去了,坡沿近在咫尺……維克已經想像到身體的飛翔——身體將在深谷上空像鳥一樣飛翔,我一定展開雙臂,像雄鷹展開翅膀。人生這樣的飛翔只能有一次,我一定要飛好,讓人生最後一刻以最優美的姿態結束。
突然,維克聽到劉步雲高叫:維克剎車!剎車!他急忙雙手用力捏緊剎車把,身體猛地向後側倒,這是事前練習過多次的動作。
維克躺在地上定了定神,然後向後觀看,看到李強躺倒在他的身後,雙目緊閉,身子微微顫抖。
劉步雲跑過來扶起杜維克,興奮叫着:維克你贏了!贏了!他們又走到李強身邊,他這時已坐了起來,維克對他說,你要說話算話。李強微微點點頭。劉步雲又對他說,你小夥挺帥,找個倩妞不難,再找一個吧。李強又微微點點頭。
維克與李強騎車向城裡駛去。劉步雲向維克伸出大姆指,維克,你還真行,關鍵時刻不掉鏈子,哥們真得對你刮目相看了。
維克不吭聲,靦腆地笑笑。
回去我得跟哥們說說,以後你可是咱們班、咱們校的英雄。劉步雲又說。
別,你不要跟別人說這件事。
爲什麼?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嘿,你想做無名英雄呀,做好事不留名。
也不是。我是什麼英雄,就是做了件我想做的事。我不想讓人知道。
行,就聽你的。不過,以後你在我心目中地位可是不一樣了,我得仰臉瞅你了。劉步雲笑說。
你別逗我了,我連你一半的本事都沒有。
嘿,英雄還越來越謙虛,更像英雄了。劉步雲嘿嘿笑。
去你的,你別涮我了。維克也笑。
15
來,維克,我敬你一杯,謝謝這兩年你對我的幫助、關照。關玉舉起裝着紅酒的高腳酒杯。她就要去南方工作了,臨走前請維克吃飯,說以往總是維克請她,臨走前她要請維克一回。
你客氣了,我們是朋友,相互幫助是應該的。維克舉起酒杯說。
兩個人碰了杯,喝下一口酒。
維克看着牆上仿達芬奇“最後的晚餐”的油畫想,我們這也是最後的晚餐麼?從此南北分離,天各一方。心中涌起一陣酸楚,他端起酒杯自己又喝了一大口。
關玉看到了維克的情緒,安慰說,維克,我們雖然分開了,距離遙遠,可還可以通信、通電話、發e-mail麼,現代通訊很發達,我們常聯繫。
維克默默點點頭。他又想,等你以後找了對象,就忙着跟對象親熱了,慢慢就對我淡漠了。心裡又是一陣酸楚,拿起酒杯又是一大口。
關玉忙說,你別喝得太急了,你酒量又不大,慢慢喝,多吃菜。今天要的都是你喜歡的菜。
維克輕嘆一口氣,說,酒不醉人人自醉呀。拿起酒杯又要喝。
關玉連忙攔住,你不能這麼喝,維克,我們這樣相處的日子不多了,今天我們都高興些好麼?
維克噴出口酒氣說,我想高興,可我高興不起來呀。
維克,在我心目中你是個男子漢。分離時你也要拿出男子漢的氣概來。來,吃下這塊牛排。
聽了關玉的話,維克振作了些,穩定情緒吃完了這頓告別飯。
走出餐館的門關玉說,我們宿舍的姑娘都走了,你去坐坐吧,你還沒去過我們宿舍呢。
好,走吧。維克跟着關玉邁動腳步。
關玉的宿舍擺着四張雙人牀,如今人去房空,只剩關玉睡的下鋪還擺着被褥。
關玉指指自己牀鋪說,你坐下吧。
維克看着牀鋪有些猶豫。
怎麼不坐?嫌髒啊?關玉笑說。
你的牀單這麼潔白,我怕坐髒了。還有,說是姑娘的閨房是不能隨便進的,牀鋪更不能隨便坐。維克笑說。
嘿,你說道還不少呀。你快坐吧,我願意讓你坐。關玉說着把維克推坐在牀上,她也坐到他身邊。
維克還是第一次進女生宿舍,室內瀰漫着胭脂氣和姑娘青春的體香,維克嗅着有些發暈。
維克,有件事我得感謝你,但又得責備你。關玉盯着維克說。
什麼事?維克驚異地問。
你幫我拒絕了李強,我衷心感謝你。可你不該拿生命打賭,我當時要是知道絕不會讓你那樣做的。
你怎麼知道了打賭的事?
前幾天碰到了劉步雲,他知道我要去南方了,跟我說了這件事,說你是可以爲我付出性命的朋友,讓我不要忘了你。
這個劉步雲,我跟他說過不要提這件事。
他告訴我也是爲了你。關玉目光灼灼地看着維克。
維克低下頭,避開關玉的目光。
維克,我真的非常感激你。你是我最真摯的朋友,是肯爲我付出性命的朋友。關玉抓住維克的手。
維克仍低頭不吭聲,但內心好激動,關玉握住他的手,這是他第一次與關玉肌膚接觸。
維克,你很喜歡我麼?關玉目光灼灼盯着維克。
維克臉紅了,但不說話。不知是不想說還是說不出。
你說呀?關玉搖着維克的手。
我,我當然喜歡了,要不,要不能跟你交往麼?維克被逼無奈,吭吭吃吃地說。
你喜歡我就擁抱我吧。
維克驚訝地擡頭看關玉,身子卻僵直。
來吧,我知道你有過這種想法。
維克身子仍僵直。
來吧。關玉伸出雙臂擁抱維克。
關玉赤裸的玉臂圍住自己,她柔軟溫熱的身體緊貼住自己。這正是維克多次夢想的情景啊。維克的心突突地跳,身體也激動得顫抖,如聲波震動的膜片。
就要分別了,你親吻我一下吧,算是吻別。關玉說。
維克看了關玉鮮紅溼潤的嘴脣一眼,卻漲紅脖子低下了頭。
你呀,在姑娘面前太老實。這可不像敢於衝向懸崖的男子漢呀。
維克臉更紅了,卻不擡頭。
你不親我我親你。關玉說着摟住維克脖子親了他的腮一下。
維克激動幸福地閉上眼睛。
關玉又親吻維克的嘴脣,並且延長親吻的時間。
維克激動得全身劇烈顫抖,熱血噴涌,皮膚髮燙。
關玉也激動地摟住維克,喃喃地說,維克,來吧,要了我吧。我們雖然不能成爲夫妻,但我願把我的處女權交給你,你要了我吧。
維克驚訝地睜開眼睛,看着關玉。
我說的是真話。我知道你有過這想法。你來吧,我給你。關玉把維克摟得更緊。
維克身子卻僵直着。
你太老實,來,我給你脫衣服。你願爲我犧牲生命,我也願把我的處女身獻給你。關玉說着解維克襯衫的衣釦。
衣釦全解開了,維克的胸脯裸露出來。這時他突然抓住關玉的手,關玉,不,我不能!
怎麼,你不願意?不喜歡?
我,我太喜歡你了。就因爲太喜歡了,我纔不能。我們不能成爲夫妻,我不願破壞你的身體。這樣你結婚時纔是最完美的。
維克……關玉再次摟緊維克的身體,你,你太好了,是天下最好的人。關玉的聲音哽咽了。
關玉,維克拍了拍關玉的背,我要走了,要不你這樣摟着我,我會堅持不住的。
關玉擦了擦眼淚,笑着推了維克一下,你這老實人也能說不老實的話。
維克站起身,我真的要走了,到時候我送你上火車。
好吧。關玉點點頭。又給維克繫好襯衫衣釦。
再見。維克說着轉身邁動腳步。他怕再呆下去自己會邁不動腳步。
當維克走到門口時,關玉叫住了他。她撲過來抱住他又親吻了一下,鬆開他說走吧。
維克眼中突然滾出淚水,說關玉你的吻會讓我幸福終身。
走到街上,天已經黑了。維克望着迷茫的星空心中涌起無限的迷茫。關玉就是他的航標,他的明燈,現在她要遠去了,生活又將空落落,灰濛濛……唉,他眼望迷茫的前方一聲長嘆,眼中又滾出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