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座旅館的位置卻讓人有些不明白。它既不在繁華熱鬧的風景區裡面,也不是建在交通便利的風景區門外,而是修築在溫泉對面一座高高的山上。要去入住的客人非得耐心地攀爬曲裡拐彎的近三百公尺的盤山道才能如願抵達。當然也可以坐出租車上山,不過那非得不下雨的時候。哪怕是飄點兒零星小雨,上山的路面上就如同抹上了一層油似的,你給司機多少錢他都不願意上山。
交通如此不方便,旅館的生意想必是清淡的吧?
但田春達上山後才知道,溫泉旅館生意相當紅火。一細打聽才知,許多外地人到溫泉旅館來,溫泉不泡,風景不逛,專門是來打麻將的。特別是在週末,有的單位組織職工到溫泉旅館來打上兩天麻將,以此作爲犒賞職工的方式。
所以這家旅館平日裡門可羅雀,而一到週末或節假日,不預先訂好房間,那是無論如何住不進去的。
那麼選擇溫泉旅館爲毒品交易地點的人肯定對此十分熟悉。5月12日是一個星期二,旅館一定是旅客稀少或無人,再加上其地勢偏僻,作那種勾當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簡要說明來意後,當晚值班的總檯小姐被領到田春達面前。
由於平時無人上山,每天總檯與客房都是一個小姐兼顧了。田春達請她再把當晚的情形說一說,也許能發掘出過去忽略的地方。
總檯小姐說,“那兩個東北人是在下午6時20分左右上來的,一進大堂,就說登記之前要看一下房間,我說用不着看,因爲房間都是空的,但那兩人非堅持不可,我只好領着他們去看。那兩人看起來有些怪。”
田春達問,“怎麼怪
呢?”
總檯小姐說,“一般住客選擇房間,都是細細地察看房間內部的設施,而那兩個東北人卻只看外不看裡,幾乎把所有的房間都看過,最後偏偏選上了二樓的201房間。我好心好意地勸說,201房間緊挨着樓梯口,又吵又不安全,沒有想到,這麼一勸,反倒把其中一個東北人勸火了,他一橫眉,‘老子又不是不付錢,你管那麼多幹嘛?’我心裡嘀咕,這是哪來的神喲,怎麼好壞話聽不出來。另外一個東北人急忙勸阻住同伴,跟着我下樓登記。辦完入住手續,我提醒說,由於沒有別的客人,要去餐廳吃飯必先去預約。那個東北人說那就不吃了,買一箱啤酒就當飯吃了。我說啤酒只有旅館的小賣部有,可是這會兒小賣部值班的人不在,要到7點鐘左右纔來。東北人就說他放在總檯一百塊錢,請我到時買了以後送到房間。
7點10分左右,我扛着一箱廳裝啤酒送到201房間,到了門口,剛要伸手按門鈴,房間的門猛地從裡面拉開,幾乎是同一瞬間,衝出一人,不由分說地一把抱住了我,粗魯地用胳膊肘子從背後緊緊地箍住我的脖頸,另一隻手握着一把匕首抵在我的下巴上。我當時連氣都喘不上來了。另一個東北人也衝了出來,一看是我,再一看地上的那一箱啤酒,趕緊拉開了同伴,說了一句對不起,就回到房間關上了門。我只好揉着被弄痛的脖子沒好氣地下樓去了。”
聽到這裡,田春達感到這兩個東北人像是驚弓之鳥,隨時隨地都害怕被別人出賣,也太不沉着了。他似是不經意地問:“你看見那個送錢女子時的感覺還記得嗎?”
總檯小組靦腆地笑了起來,“那個小姐一看就是那種有錢不會花的人。她身上穿的衣服質地相當不錯,就是款式太俗氣了,本身她就胖,又穿上那麼一套短裙時裝,兩條腿更顯得粗了,再加上不配絲襪,就更像剛剛從水裡撈出來的兩條白生生的粗藕。但面相長得還可以。”
田春達微笑着說:“可能她的文化程度不是很高。”
“還有呢,”總檯小姐又進一步說,“你還沒看她的手呢?圓胖圓胖的,套上的戒指就像是嵌到了肉裡一般,而且一雙手套滿了十個戒指,也不知道哪一個是真的。”
田春達想,看來送錢小姐文化不高,職業不會是諸如銀行職員,公司文秘等白領階層的人。但也不會是剛剛從農村出來到城市混世界的農村妹。大概是那種
出來有一段時間,傍上了什麼大款,手裡有了一些錢但又沒有完全除掉骨子裡土腥氣的那樣一類人。
而且田春達想起,在閱讀現場勘查記錄時,法醫在被殺女子的胸罩裡發現藏有幾百元錢紙幣,這種藏錢方式,一般是那種風塵女子所常用的方式。如果真是這樣一類人,那查找範圍應該不是很寬泛的,因爲從以往的經驗看,這樣一類人大都集中在飲食業和娛樂業中,只要能夠查出她的所處區域,查出她的身份不會是一件太難事。
田春達和跟隨刑警又來到溫泉派出所。派出所的警察告訴他們,當晚送那兩個東北人和送錢女子上山的摩的司機都查到了,據他們說,那兩個東北人是乘坐中巴來的,下車後曾打聽過溫泉旅館的位置,想必是頭一次來。而送錢女子是乘坐一輛紅色的捷達出租車來的,本來是想讓司機直接送她上山,可是因爲下雨,司機執意不去,雙方爭執了一會兒,送錢女子這才下了出租車,換乘摩的上了山。顯然送錢女子是來過溫泉旅館的。她一開口就能準確說出上山摩的的價錢。
如此一來,真是讓田春達犯難了。因爲本市用於出租營運的絕大多數是捷達車,又絕大多數是紅色的。沒有人記住車牌照,在數千輛紅色捷達車中查出搭載送錢女子的那一輛,那可真是大海撈針了。但不管是不是大海里撈針,哪怕是撈一根頭髮,那也非撈不可。
田春達迅即安排警力開始在數千輛紅色捷達車之中尋查。
查了整整一個星期, 卻一無所獲。沒有一個司機記得5月12日那一天下午送一個女子到過溫泉旅館。
據查證的彙總情況,特別是出租車管理所提供的情況看,幾乎可以肯定送錢女子搭乘的車不會是市區營運的出租車。因爲送錢女子搭乘的時間恰逢出租車換班時間,一般出租車都是由兩個司機開,一個跑白天,
另一個跑夜晚。換班時間假如乘客要去的方向不對,司機都不願意搭,更不用說要
到距市區幾十公里之遙的溫泉旅館了。除非是搭乘那種區縣拉客進市裡而要返空回區縣的出租車。也許出雙倍價錢司機就會破例跑一趟。爲了驗證這種可能,田春達決定親自試一下。
這一天,他專門等到下午出租車換班時間在解放橋喊了一輛出租車,等車子一啓動,他才說要到溫泉旅館,就如他估計得那樣,司機一聽溫泉旅館,立馬停了下來,說:“對不起,我要交班了,請你換別的車吧。”
田春達說:“我給你雙倍車費。”
司機說,“你就是給我五倍車費我都不能去。我要交班了。”
田春達故意麪露難色地說,“那怎麼辦呢?我可是真有急事。”
司機想了想,說,“我只能把你搭到南大橋,看那裡有沒有區縣來的返空車,如果沒有那我可就無能爲力了。”
田春達不明白何以一定要到南大橋,司機說一般返空車都在那裡等客。
田春達心裡一陣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