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也報導了那封信。與其說那如他所料,還不如說常峰就是算準會被報導,才寄出那封信的。不過他沒算到的是,郵戳完全沒有被提到。這麼一來,他刻意跑到西平縣去寄這封信的意義就完全喪失了。
但是常峰也非常清楚,即使他寫這樣的信,警方也不會特別關照他。他們還是會毫不留情地將常峰的所有交友範圍都列爲調査對象吧。
那封信最大的目的,其實是要讓躲在某處的吳立吊以輕心。
只要吳立不是笨蛋,他就應該知道自己弄死的女生的父親殺死了劉奇,現在正在要獵殺他。對常峰來說,最壞的情形就是害怕吳立主動出面自首。
常峰認爲,吳立被捕根本就不能算是爲曉繪雪恨。只有他親手處置吳立,才能算是報了幾分之一的仇。他不能讓吳立被關入監獄裡。所以才寫了那封信。常峰原本是預測寄出的地點也會被媒體報導的。所以如果他是從西平縣寄出的話,躲在東陽縣的吳立應該就會鬆一口氣,以爲自己不用急着去自首吧。
然而新聞卻完全沒有報導郵戳的事。應該是警方沒有公佈吧?是單純地覺得沒有發表的必要?還是已經看穿他的目的?或是有別的意圖呢?常峰摸不着頭緒。
第二天早上,常峰七點起牀。其實他更早就醒了,只是覺得必須讓身體休息,所以就一直躺在牀上。不過他已經睡不着了。曉繪出事後就開始的失眠症狀,在他逃亡的期間變得更嚴重。因爲這樣,他總是覺得頭重腳輕,全身無力。
他聽說早餐是從七點到八點半。但是他不想看到其他客人,便抽着煙,或是用地圖確認周邊的情形來打發時間。
八點多的時候,電話響了。他拿起話筒。
“早安,先生,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你要用餐嗎?”一名女性詢問道。
“好的,我現在立刻過去。”他這麼說完後,就掛斷電話。
戴好假髮和太陽眼鏡後,常峰走出房間。他走下樓梯,發現餐廳裡沒有一個客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性,正坐在角落打計算機。那是昨晚迎接他的女性。
“早。”她一看見常峰就笑容滿面地打招呼,“這邊請。”
她的手指着一張靠窗的桌子。上面已經鋪上餐巾,擺好了餐具。
常峰一就坐,她就立刻端了早餐過來。早餐是饅頭、粥、雞蛋和鹹菜。
看來自己似乎不是一個可疑的客人——常峰暫時安心了。
他一邊眺望着窗外的景色,一邊慢慢吃着早餐。要是沒有發生那些事,能專程來此度假的話,不知有多好呢。而且要是曉繪就在身旁的話,大概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旅遊旺季已經告一段落了是嗎?”他問民宿旅館的女主人。
“是的。你是來這裡旅遊的嗎?”
“我在找人。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離家出走了,他的父母拜託我尋找……”
常峰從襯衫的口袋裡拿出一張相片,“就是這個少年,你最近看到過嗎?”
這是從那張錄製蹂躪曉繪的錄像卡印出來的。他只印出了那個可能是吳立少年的臉,所以畫質很粗糙。
女服務員仔細看了一會兒。“對不起,我沒有印象。”
“是嗎?打攪你了。”
常峰非常清楚這樣的盤問很危險,只要一不小心傳到警察那裡去,他可能就會遭到懷疑。但這是唯一找到吳立的辦法了。是他先被警察找到,還是吳立先被他找到,常峰只能聽天由命。
4
郝東坐在貿易公司的接待室裡等了十分鐘左右,一個戴着眼鏡的瘦小男人走了過來。他也是穿着灰色制服,長相有點神經質,看起來大約四十五歲左右。
郝東站起來說道:“我叫郝東,叨擾了。”
對方看着郝東說: “ 我就是白波。老實說,我完全不曉得警察爲什麼要來找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喔。”
郝東微笑着說:“我們並沒有認爲你和這個案子有關。只不過在想,你會不會知道一些線索。”
“所謂的線索,其實就是指常峰的藏身之處吧?”
“呃,這也包括在內。”
白波搖頭。“我怎麼可能知道。就像我在電話裡所說的,我只是和常峰在同一個公司工作而已。”
“但是下了班之後,你們應該也常在一起吧?因爲有相同的愛好。”
聽完郝東的話,白波撇了撇嘴角。“他可是有一段時間不玩射擊了。”
“常峰玩了多久的射擊?”
“十年左右吧?”
“技術如何呢?”
“他的技術很了得喔。”
“如果又想玩了,常峰會去哪個射擊練習場?”
“告訴你可以,但是常峰是不可能去那種地方的。這樣不是馬上就會被發現了嗎?”
“我也是這樣想,但是爲了謹慎起見還是想了解。”
白波嘆了口氣,然後從外套的內側拿出一本記事本。
“我常去的射擊場就寫在這上面。”
郝東將地址抄下來。
白波開口問道:“請問……那封信真的是常峰寫的嗎?會不會是誰在惡作劇,或是有其他的兇手想要讓常峰頂罪?”
看來,白波似乎不願相信常峰是殺人兇手這個事實。還是很擔心常峰。
“這個我也不能說什麼。”郝東謹慎地回答,“只不過既然媒體都那麼公佈了,我想應該認爲那是常峰寫的。”
“常峰會被逮捕嗎?”
郝東皺起眉頭,略微點頭。“因爲他殺了人啊。”
“這個我知道,可是被殺的那個人也有問題呀。常峰會被逮捕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是不是有緩刑或是量情減刑之類的呢”
“那是法官的事,我們是沒辦法回答的。”
“不過,他會因爲殺人罪被起訴吧?”
“沒錯。”
“關於這一點,該怎麼說呢……我沒辦法認同。因爲殺了人所以被判殺人罪,可是對方是個該被殺的人啊!自己的女兒遭遇到那樣的事情,任何做父母的都會想要報仇。我也有一個和曉繪同年紀的孩子,所以完全可以理解常峰的心情。什麼都不做才奇怪呢!”
“我可以理解你所說的,但是法律是不允許這樣做的。”
“我正在工作,可以走了麼?”
“對不起,還有一件事。常峰看到曉繪的遺體後,就開始請假了,不過在殺死劉奇的前一天,他卻來公司上班了。你還記得當時的情形嗎?”
白波在瞬間做出一個像是在回想什麼事情的眼神,然後微微點頭。“記得啊。可是我沒有和他說話,因爲不知道說什麼。其他人應該也是一樣吧!”
“也就是說,失去女兒的事情讓他很沮喪是嗎?”
“看起來是。”
“他有什麼引人注意的舉動嗎?就是和平常不一樣的地方,任何事情都可以。”
“不知道”。白波聳了聳肩。“我也不可能一直觀察常峰啊。只是覺得他好像不太能專心工作的樣子,時常離開座位。我去打水的時候,就看見他在走廊的角落。好像是在哭的樣子。大概是忘不了女兒的事吧!”
郝東點點頭。白波的口氣雖然輕描淡寫,但是聽了卻讓人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