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一役之後,花兒變了,那個暴君扮演的曾經爲花而癡爲花而狂的花兒已經漸漸消失了,世界上再也沒有花兒,只有:花神!
暴君就是花神,花神就是暴君!
花兒開了殺戒之後,他的花道的意義被改變了,但這一改變並不是一件壞事,或許還算是一大幸事。
從前,花兒的花道只是一種單純的熱愛,因爲熱愛而悲傷,因爲悲傷而奔走,他在花道之間尋找生命的真諦,僅此而已,但現在,花兒殺戒一開,一發不可收拾,他開始將原來純粹的藝術改變成了殺人的手法,花道大藝術家逐漸變成了一個花神殺人大戰術家。
藝術家花兒的名號逐漸從影月世界消失了,殺人者花神的稱號開始崛起於整個世界,花神大名甚至令一些人膜拜,令另一些人聞風喪膽。
第六年……
這是最讓暴君感到神奇的一年,這一年,被封爲花神的花兒殺了很多人,但被一個都是該殺之人,他的大名開始響徹個大王城,人們還是四處傳揚他的離奇故事,殺人無形,手法之高明令人聞風喪膽。
花神並沒有殺過任何一個不該殺的人,但是,他終究逃不過被市井傳言魔化的命運,人們在傳頌他的經歷的同時,給他的花神封號加了兩個字:暴君!
這太令暴君震驚了!他原本只是花兒的一個扮演者,可此時他有一種幻覺,似乎花兒跟他天生有某種不可分割的牽連。當花神變成了花神暴君,這一切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花神暴君!這個名號,令暴君百思不得其解,這真的只是一場巧合嗎?還有其他可能嗎?
花神暴君性情大變,變得瀟灑淋漓,怪異中滲透着幾分風趣。花神暴君大有成爲影月族人傳奇的趨勢。
花神暴君的拈花手法傳遍了天下,妙手拈花,奇花由心生一般,風中綻放,無所不能,而這一年中,最讓世人所稱道的莫過於花神暴君在黃金城的一戰。
黃金城一戰,可謂讓花神名動天下,是花神暴君真正盛名於天下的一戰……
在影月世界的最北邊,有一座世界上最華麗的王城,因爲其大部分用黃金鑄造和裝飾而得名黃金城。
浩蕩人間第一城,黃金的光華閃閃發光,王城的大氣名震天下。
孤獨的女人往往生着修長的美腿,因爲美麗是孤獨根源;孤獨的男人往往握着冰冷的刀劍,因爲拒絕是孤獨的蔓延;孤獨的城市往往長着豔麗的容顏,因爲孤獨是繁華的夢魘。所以煌煌人間第一城有一個美麗而落寞的的名字:孤城。
孤城不孤,可謂非常鼎盛,車水馬龍,人潮涌動,市坊鱗次櫛比,街道縱橫交錯。
孤城壯闊。寒風呼嘯。寒風之中,有數以萬計的絕頂高手飛來覆去如履平地。
飄在天上的人通常分爲兩種,一種在做自己最不愛做的事情,所以死去活來,另一種在做自己最愛做的事情,所以欲仙欲死。此時的人們顯然是第一種,因爲他們死去活來,因爲他們在殺人,在被殺。
鋪天蓋地的刀光劍影,撕風裂日的殺聲法咒。三尺青峰捲起千丈巨浪,十彩流光凝成一色血雨。挑一場驚天動地鬼哭神嚎爲了什麼?所謂恩怨?或者所謂江山?
而最激烈的拼殺,不在長空冷雲之中,而在黃金大殿之巔。劍法神人青衫客,亂劍飛舞如芒,刀中魁首龍袍人,狂刀劈風怒吼。刀劍交接,光影亂射。
青衫客和龍袍人千招殺盡仍分不出高低,而就在刀狂劍嘯達到頂峰之時,兩人卻忽然停手,以刀劍互指,靜立無言。莫非他們的戰鬥已經達到了最高境界,轉移到了意念之中?
忽有一個人隱隱出現在天海一線交接的盡頭,以一幅漫步長空的姿態笑對飛劍如雨,悠然走向皇城,飛花在他的腳下聚聚散散。亂劍偏偏擊不中他,荒火偏偏染不到他。他的身形看似緩如悠雲,腳下卻一步百丈,轉眼間便來到了黃金大殿之頂,站在青衫客和龍袍人的刀劍之間。長髮飄揚,白袍絕塵,傲對風海,一懷夕暉。
手握刀劍之人,行走天下無非兩種情況:了結恩怨,或者被恩怨了結。
他想幹什麼?了結恩怨?還是被恩怨了結?
青衫客和龍袍人的意念之戰似乎登峰造極,竟如遺忘了這個世界,立如木雕。
白袍男子竟往那狂刀神劍之下泰然一坐,天空隨即下起了大雪。視紛爭戰亂如泡影,當刀光劍影如無物,有什麼不敢?他偏偏要在殺戮之中賞雪,而且如賞美女一般,悠然,美妙,淡定,自在。
如此魄力,莫非他天下無敵?
忽然間,那白袍男子不知從什麼地方抓出了一包不明物體,詭異的神情將氣氛渲染得凝重起來。那東西想必是蓋世無雙的至寶,所以他才能如此的有恃無恐,無視羣雄。
白袍男子緩緩地將那包東西慢慢展開,從他的滿面肅然可以斷定那必定是什麼驚天動地的法寶!一番莊重嚴肅的撥弄之後,那件用荷葉包裹的東西終於露出了面目:一件看似燒雞的絕世法寶?
白袍男子望着那形似燒雞的法寶,淺淺而笑。又忽然,他居然隨手一揚,摘下那青衫客手中的神劍,用神劍往那看似燒雞的物體上一切,悠然地品嚐起來……
原來那就是一隻燒雞!
無視天下英雄,坐在刀光劍影之中悠然賞雪吃雞?莫非別有一番情趣?莫非還能吃出高潮不成?沒有人猜得到。
他甚至懶得去看那刀劍雙雄半眼,似乎認定這一切理所當然。切一塊雞,讚一聲香,滿天的殺戮竟變成了他那優雅白袍的陪襯……
飛雪飄飄灑灑,紛紛揚揚,轉眼間便堆積了三寸有餘。所謂恩怨?是否也如同這場迴風舞雪一般紛揚無休?還是隻像那其中的某一片,不過是過眼空花。
片刻之後,青衫客和龍袍人身上紫光一閃,殺氣內收,兩人終於從意念之戰轉移到了現實,似乎仍然沒有分出勝負。兩人緩緩回過神來,忽然暴睜雙目,揪胸頓足發出兩聲怪叫““這!這!”隨即口吐鮮血,他們幾乎被活活驚死,想不到普天之下竟有如此狂徒,敢在劍法神人眼前,取其神劍切燒雞!
“放肆!”“大膽!”兩聲喘着粗氣的暴叫傳遍雲霄,長空裡廝殺的高手們終於注意到了這個瘋狂的白袍男子。
幸好,白袍男子還有一些自知。在青衫客和龍袍人的大怒之下,他咧嘴一笑,笑容裡盡是歉意。
“真對不起二位!”白袍男子切下一塊雞肉,穿在劍尖,笑道:“如此美味的燒雞,我早該與二位一起分享纔對!”說着,他倒轉劍鋒,將穿着一塊雞肉的所謂神劍遞給青衫客。原來他不但沒半點自知,甚至根本就是一個瘋子!
“天哪!”不知是誰的又一聲怪叫!
青衫客頭上青筋暴起,怒不可歇,收回長劍,一聲大叫:“大膽狂徒!去死吧!”那不愧爲神劍,只見一道閃電從天而降灌滿劍身,青衫客似要將這瘋子五雷轟頂,碎屍萬段。
“花神暴君!”這時,天空裡傳來一個驚慌的聲音。
龍袍人接住一片雪花,細看而後驚呼:“這!這不是雪,是白色的花瓣!是漫天的花雨啊!”連生死亡命都不足以令他動容半分,而一場小小的花雨卻令他驚呼不止!
“花神暴君!”青衫客驚愕萬分,急急退了數步,劍上霹靂漸漸消散,而劍尖依然穿着那塊令人哭笑不得的燒雞。
“一代神匠花神暴君!”驚呼的人越來越多。
“是他,絕對是他!”驚呼的幾乎是每一個人。
……
漫天的殺聲演變成漫天的怪嘆,似乎連殺戮和鮮血都遠不及眼前這一些絕美的飛花更令人膽寒。於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廝殺,漸漸停息在絢麗的花雨裡,高手們凌空而立,望着這個坐在皇城之巔引來飛花如雪的白袍男子。
龍袍人退後幾步問道:“一代神匠花神暴君,莫非是來助我孤城之王守城的?”浩蕩皇城在他頗具霸氣的聲音中瑟瑟發震。
那人稱花神暴君的俊逸男子仰天大笑,笑而不答。嘲笑,冷笑,苦笑,狂笑,佯笑,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笑。
“孤城之主荒淫暴虐,荼毒生靈,我浩氣盟聚義士高賢共討暴君,替天行道,花神暴君想必是心念天下蒼生,所以才御花而來,助我正道共誅暴君!”原來說話的青衫劍客正是那浩氣盟的盟主。
花神暴君又笑,他笑着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天下蒼生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我從來不感興趣,我來到這皇城之巔,是因爲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人世間竟還有比天下蒼生更重要的事情?”青衫盟主提高腔調,故作正氣凜然。
“至少有三件事!”
“哦?”比天下蒼生更重要的事情,想必一定是激壞壯烈驚天動地萬古流芳之壯舉。義士高賢肅然起敬,洗耳靜待空花大論。
花神暴君忽然不知從哪裡抓出來一把重劍,劍身上暴睜的鬼眼怒射着殘酷的殺意。驚悚和膽寒一瞬間席捲了每一個絕頂高手的容顏,因爲那居然是傳說中無數魔人的靈魂鑄成的絕世寶劍。既不助暴君,又不幫正道,還動用瞭如此驚人的至寶!想必那花神暴君將以一敵萬狂殺四方,滅城池誅羣雄,鬼擋殺鬼,神擋滅神。
風,似乎已變成了死神的呼吸……
花神暴君忽然揚起絕世寶劍,這位傳說中的神匠要出招了嗎?高手們早已嚇得面如土色,力挽兵刃,冷汗勁發。看來血流成河的人間地獄在所難免。
寒風怒吼,花神暴君忽然在風中出招,因爲他是風一般的男人!他只將那絕世寶劍隨手一拋,以一個優柔怪異的手法朝那寶劍猛然一震,動作瀟灑淋漓。
“啪!”一聲巨響……
“天哪!”驚呼!怪嘯!瘋狂的叫!
“名劍!絕世名劍啊!”那可是天下人夢寐以求的絕世名劍啊!竟在彈指之間被那花神暴君當成破銅爛鐵,以不爲人知的手法震成齏粉,簌簌飄落。
名劍之粉末,你可曾見過?那種美麗得令人吐血的光澤,你可曾見過?
花神暴君忽然變招,掐一個拈花指,如撫美人長腿一般。把那落下的神器齏粉當成花肥,指尖拈出一粒種子,把黃金大殿當成花土,悠然淡定地種起花來!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淡定到了一定境界,不但令人髮指!甚至能把人嚇死!
“絕世名劍!花!絕世名劍!花?”高手們震驚之極導致言語癲狂。有人再也抵抗不住心裡的巨大沖擊,口吐鮮血,肢體僵直地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種……花……”花神暴君一邊輕描淡寫地說着,一邊在神器的齏粉中變換各種奇怪的指法,那種子迅速發芽抽枝綻放,怒展成一朵奇花,那嬌豔的花朵恰似精美瓊觴。
“喝……酒……”花神暴君輕傾瓊觴,花心中竟是醇酒。揚起面容,神態怡然,讓那白綢一般的美酒飛流而下落入口中,何其落拓何其瀟灑!
花神暴君抿嘴陶醉,然後才三分醉意地吐出最後三個字:“等女人!”三件比天下蒼生更重要的大事說完後,那花神暴君居然索性懶懶地躺下。厚厚的花瓣又香又軟,猶如深閨裡女子的牀,而且是處女的牀,因爲那是一種優雅乾淨的的清香。他醉意更深了,卻不知道是因爲酒,還是因爲花,或是因爲他腦中浮現出的那張處女的牀……
暴君無道也好,替天行道也罷,與他何干?
“我的神哪!”有陸陸續續的肢體從半空中僵直跌落。不解。驚恐。或是發狂。區區人類語言,已經完全不足以形容此時的羣雄們了。
他不願與別人糾纏,無奈別人卻偏要與他糾纏。
糾纏,向來是癡男和怨女之間的事情,這一次也不例外。
一個身穿粉衫的美妙女子再也無法忍受那花神暴君的可愛可恨和可恥。“目中無人的傢伙,一代神匠?花神暴君?呵!小女子倒想領教領教,看你到底有什麼能耐!”美妙女子嬌滴滴喝斥一聲,拔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