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剛纔警察同志給我說了,是一個事兒。先敲詐的是我,然後才找到了你。”劉北田輕描淡寫地說,“我原來以爲……唉,誰想到會是真的。”

“你們兩個,來,到接待室吧。”一名女警察走進屋來,對劉北田和周軍慶說。

接待室裡有大案要案科的正副科長等四名警察,劉北田和周軍慶一到,警察便向他們兩個交代如果來了電話如何回答等問題。不多會兒,周軍慶的手機就響了,果然又是郭小燕。

孫定國已經急不可待,終於向周軍慶下達了送錢的指令,地點,時間,方法,一一交代過後,他再次掛了電話。

老虎出洞了,孫定國無疑是狡猾的,幾次變更地點後,最後將接錢地點設在了人頭攢動的四季廣場。經過縝密安排,近百名幹警出動了。錢是周軍慶送的,在孫定國出現在接頭地點的一瞬間,幾名便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撲倒在地。馬上進行突審,孫定國交代了人質的匿藏地點,十幾分鍾後,幹警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郭小燕和羅東風的面前,另三名綁匪成了甕中之鱉。不費一槍一彈,一起重大的綁架案便告破了,整個過程無疑是某些警匪片中綁架案的真實再現,同出一轍。不同的是,警察與孫定國在審訊室裡有一段趣味橫生的對話。

“你們這一套是從哪裡學的?”警察不屑一顧地問。

“警匪電視連續劇,”孫定國回答,“裡面也有綁架的。”

警察笑了笑,說:“連續劇?多少集啊?”

“二十多集呢。”孫定國想了想,說。

“看完了?”警察似乎饒有興趣。

孫定國說:“看完了。”

“看完了?最後結果怎樣啊?”警察點上一支菸,問。

“壞人都抓起來了。”孫定國低下頭,說。

警察一拍桌子,高叫道:“知道都抓起來了,怎麼還跟着學!”

郭小燕和羅東風是坐着警車來到派出所的,羅東風已經從驚恐萬狀中回過神來,用感激的眼神看着窗外大勝歸來的幹警們。郭小燕卻是四肢無力,精神恍惚,兩名女警察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步履蹣跚地走到接待室門口。這個時候,劉北田和周軍慶都坐在沙發裡,劉北田離房門口更近一些。

“小燕。”劉北田急忙站起來,伸出了雙手,說。

郭小燕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劉北田,目不斜視,徑直向周軍慶走去。周軍慶也站起來,怔怔地着她,不知所措。

“軍慶哥啊——”就在郭小燕的目光與他交織在一起的時候,她不顧一切地撲在周軍慶的懷裡,號啕大哭起來。

“小燕,別這樣,會好起來的。”周軍慶再也不顧忌什麼,輕輕地撫摸着郭小燕的顫動不已的後背,淚光閃爍地說,“別哭,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愧疚,感激,悔不當初,無地自容,此時此刻的郭小燕已經無法表達自己的心情,她用了十多年的時間還沒懂得的東西在這短短的兩天裡卻幡然醒悟了,這對她來說是一次致命的打擊,也是一次幸運的再生。

“軍慶哥,我……”郭小燕的臉緊緊地貼在周軍慶的肩膀上,久久不願挪開。

周軍慶終於控制了自己的情緒,說:“小燕,好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

“姐,別哭了。”羅東風也上來勸說道,“不要再哭了,這麼多人在看着咱們。”

劉北田知趣地離開了,他發現,他完全成了一個多餘的人。這時候,各路記者們已經蜂擁而至,爭先恐後地將周軍慶和郭小燕團團圍住。

郭小燕緊緊地趴在周軍慶的身上,再也沒有勇氣把頭擡起來了。

17嘉馨大廈的清洗工程時斷時續,一直就沒有正常施工過,這與發生的諸多突如其來的變故無關,卻與天氣的變化莫測有關。雪時下時停,風也會時不時地刮起來,吊在半空中的十幾個清洗工無依無靠,隨風飄蕩,工程進度就像一隻散步的蝸牛。軍慶公司與嘉馨大廈的合同是確保在春節前完工,並負責將由嘉馨大廈提供的幾百串紅燈籠掛好,讓嘉馨大廈在除夕夜張燈結綵,一派喜慶。大年三十的一早,嘉馨大廈物業管理的負責人就給軍慶公司施工隊長打來電話,詢問能否按時完工,因爲嘉馨大廈已經向所有進住業戶保證過,年三十這天一定完工。

周軍慶和劉北田幾乎同時接到了下級的彙報,內容是一樣的,天氣的原因使工程無法按計劃完成。這是不可抗拒的因素,就像由於天氣的原因飛機無法正常起飛一樣。但是,周軍慶卻嚴令施工隊務必準時保質保量地完工,因爲合同中並沒有註明由於天氣的原因可以延期。與此同時,劉北田也向嘉馨大廈物業管理的負責人明確指示,不要再向軍慶公司施壓了,工程能進行到什麼程度就進行到什麼程度。誰都可以想像得出劉北田爲什麼會這樣,只有他自己卻不能理解他爲什麼會這麼要求他的下級,他的這道指示是下意識的,不由自主的。他是以這種寬容的方式向他人表示歉意嗎?是,好像又不是。

周軍慶放下施工隊的電話就驅車來到了嘉馨大廈的施工現場,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趙豔麗、羅東風、馬洪濤,甚至郭小燕都聚集在大廈前,提桶倒水,忙前忙後。馬洪濤的傷已經基本恢復,並無大礙了。所有準備回家的清洗工全部退掉車票,留了下來,這就意味着這個春節他們不能回到父母和老婆孩子身邊。這是他們自己的決定,周軍慶對他們這些民工就像自己的親人一樣,他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不挺身而出呢?周軍慶不禁大爲感動,眼睛溼潤了,這是多麼好的兄弟姐妹啊!他擡頭向上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全副武裝的葉芝鳳,在大年三十的這個早晨,她再次成爲一名大樓清洗工。更讓周軍慶感到驚奇的是,葉芝鳳和另外一名清洗工的保險繩上懸掛着兩條長長的紅色飄帶,上面分別寫着:軍慶公司祝全市人民春節快樂!省城民工謝謝www。qb5200。Com全市人民的熱情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