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許子遠,帝鄉南陽郡名士,少有名,有大志。如大多仕子般,他也心懷社稷,曾天真的以爲,以自己之纔可以扶社稷於將傾。
當大將軍何進掌天下權時,逐同審配、荀攸等入府,爲幕僚輔佐,似有大展拳腳,一展所長之心。惜何進志大才疏,不納忠言,最後鬱郁不得志。
不過不同審配、荀攸,先後離開何進擇主而事,許攸一直都想做大事,改變社稷命運。
靈帝在位時,見帝王寵幸宦官,不理朝事,盡大膽的與冀州刺史王芬、沛國周旌等連結豪傑,準備廢其帝位,改立合肥侯爲帝。可惜最後事敗,王芬害怕而自殺,他也只有逃亡。
還好,逃亡的日子並不久,當劉宏病逝,劉辯、劉協相互替代爲帝,董卓控制朝堂,當年謀叛之事,便無人追究,得意安全。
可惜此時的大漢已病入膏肓,朝臣割據,江山水火。
江山混亂,奸臣當道,各方有志之士紛紛逃離洛陽。
當袁紹得罪董卓從洛陽逃出,投奔冀州後。經歷過太多的許攸,思想也發生了改變,就算還心存匡扶社稷之心,但也開始爲自己考慮。
時勢造英雄,亂世之中,他也要謀一世。當即投奔併成爲袁紹的謀士,開啓新的旅途。
只是想要成就一番功業,卻不是那麼容易。
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佈天下,袁紹、袁家當代後起之秀,哪怕是庶出,卻也不乏投奔者。單單文士,審配、逢紀、陳琳,皆才俊,其中不在之下。他想得到重用,並不容易。
故此,當聽到河南諸郡,以橋瑁、張邈爲首的官員,號召天下義士啓稟反董時,如同其餘幕僚,許攸力主響應,希望藉此展示才華,進而得到器重。
出兵討伐董卓,不但大義上能佔優,更是手下文武一展才能之時,自然無人反對,順勢而爲。
當然着也是袁紹的初衷,在洛陽以與董卓勢同水火的他,當時一入渤海郡便在大勢募兵,等待機會。此刻有人號召,他怎麼會拒絕。
而且袁家四世三公之名,天下皆知,門生故吏遍佈天下,此刻響應自然天下歡喜,他的威望也能得以提高,無論勝負,袁紹名聲是賺到了。
也因袁家之名,衆望所歸,袁紹當上了聯軍的盟主,扛起大旗對抗董卓。可以預見,如若義軍能攻入洛陽,掌權者會是誰。
一切發展很好,天下義軍紛紛來投,一月間盡擁兵數十萬,士氣高漲,人人都在憧憬殺入洛陽,活剮董卓之事。
可惜現實太過殘酷,想殺入京城,救天子於水火,想想是容易,但真刀真槍那是要看實力的。
特別是當出頭鳥曹操、倒黴蛋王匡,先後全軍覆沒後,聯軍慌了,身爲盟主的袁紹更是慌了,特別是聽聞叔父袁隗、兄長袁基一家被殺後,更是悲從心起。
然雖然痛恨,可一時卻又束手無策,似乎此刻大家纔想起來,董卓並未土雞瓦狗,他乃一方名將,手握數十萬精銳西涼大兵,皆大漢精銳,想戰勝談何容易。
認清現狀,當即各部義軍不敢輕易出兵,深怕下一個全軍覆沒的就是自己。
哪怕被捧爲盟主,曾經氣衝斗牛的袁紹,也冷靜了。
面對百戰精銳西涼鐵蹄,不說中原多步卒。就是有騎兵,皆剛剛招募來的新卒,怎是西涼大漢的對手。
經過商議,哪怕不願意承認,但都明白想要打敗董卓,必須有一支精銳爲先鋒。
最後身負重任,許攸出發了,如若成功,不但自己在幕僚中的地位,或許今日之行,還能寫入史冊。
“文若?不知今日攸之請求,君侯是否能答應?”晉陽太守府偏廳之中,風塵僕僕的許攸,剛端起茶盞還未及口,又輕輕放下,很是焦急的擡頭望向對坐的荀彧試探道,一路快馬加鞭而來,他可不想無功而返。
隨着荀攸被任命上黨太守,荀彧接替了其司馬之職,終於坐上了謀士第一,人也水漲船高,在姜家軍中舉足輕重,不過面對舊友,各爲其主時,卻很理智:“子遠兄!別的事情或許彧能爲你解答一二,然今日所來之由,莫說彧不過剛任司馬之職。就是關羽將軍不久前提及,主公都未允諾。恐怕兄長今日會白白而來。”
“文若可知其中緣故?姜君侯其人,忠君愛國,又曾爲帝師,當同赴國難。眼下天下有志之士,皆起兵反董,爲何君侯卻在幷州割據而守?莫非真如傳言,董賊以幷州牧之位相受,換取君侯罷兵?”原本信心滿滿而來,勢要爭取幷州兵馬爲聯軍所用。聯軍的接連戰敗,以讓大家看清,能與董卓的西涼兵馬對抗的,唯有姜家軍着一支精銳了。可此刻對於姜麒的遲遲不出現,荀彧的搖頭之嘆,許攸擰眉了。
但對於許攸的凝眉,荀彧並沒有看在眼中,反而惱了。如此話中有話,他怎會聽不出來,當即便斥駁道:“子遠兄,你我雖是好友,可請慎言。我家主公雄才大略,豈是能與董賊共事者。當日在洛陽,董卓便予以高官,可我主卻不就,寧願冒死遣回西河。當得知少帝被毒害,更下令全州縞素,兵將換白袍,誓與董賊不兩立。怎會同流合污。”
“攸失言、攸失言,文若切莫怪罪。易陽侯以弱冠之齡從軍,先平黃巾、後破羌胡,乃是我大漢社稷之功臣,怎會與叛賊爲伍。攸一時情急胡言亂語,文若莫怪……”原本只當激將法,沒想荀彧言辭如此激烈,許攸趕緊起身道歉道。
“主公雄才大略,其心無人能策,更何況眼下幷州新定,又剛遷移治所與晉陽,百業待興,再加上各郡皆在徵兵,又時逢春耕。故子遠兄切莫聽信世間傳言,什麼與董賊狼狽,更是切莫再提。子遠兄心向社稷,我荀家同樣深受皇恩,不用兄長提醒都會規勸我主起兵。只是眼下確不是好時機。”如果連許攸言語指向都不知道,荀彧就不配被稱王佐之才了,對於許攸的道歉,他也沒有放在心上,隨後還解釋道。
“荀氏世代爲社稷效力,子弟皆忠君愛國,攸不會質疑。文若所言之事,攸也知曉,易陽侯新爲幷州牧,治理一州之時,事無鉅細,肯定有個中難處。然眼下大漢危難,十三州皆烽煙不斷,天子更是每日生活在篡逆之下,朝不保夕。難道文若,我們真的就在府中坐看江山危亡??”能來幷州做說客,許攸自然是有準備,眼下面幷州左膀右臂,他當即便動之以情。
“社稷多難,江山危亡。彧如何不知,只是彧區區一凡夫能有何解決之法。更何況,幷州新定,不說雁門郡還遭受着鮮卑、匈奴之脅,就是那上百萬的流民、各地被戰火荼毒的百姓安置,已讓我主無暇他顧。還好我大漢有如兄長、如袁渤海般的義士、豪傑,相信不久之後,我大漢便能恢復往日之光。”對於大漢的忠誠,無疑是所有才子的軟肋,儒家之學教的便是忠君愛國,一提到社稷,荀彧明顯便勢弱了,只是睿智的他,還沒有亂方纔而已。
“文若又在妄自菲薄,麒麟將軍何人,世人皆清楚,當年入西河郡,不過兩萬人馬,無後援、無糧草,尚能打敗匈奴。更何況眼下,得府中各位賢才相助。就說文若,當年伯求先生便言,文若有王佐之才,乃當世子房。想必有文若輔佐,易陽侯很快便能駕馭幷州事務。更何況治理一地並非朝夕之事,可從長計議。而反觀兵事便截然不同,瞬息萬變,眼下董賊猖狂、聯軍岌岌可危,如若文若能同易陽侯出手相助,定能解我聯軍之危。到時不但攸與衆將士感激萬分,也能救天子於水火。想必董卓所做種種篡逆之事,文若該知道?難道文若心中能安??”京城沉浮多年,察言觀色乃是基本功,許攸一見荀彧之變,當即便就有門,趕緊又加了把火。
“王佐之才,彧可不敢當。不過伯求先生妙贊而已。天子之難,世人皆知,彧自然有耳聞。爲漢臣,解天子之難,彧自然也義不容辭。然彧不過羸弱書生,如此大事,可做不來。更何況兵事,主公一向不喜歡文人過多幹預,恐怕兄長所求……”儘管許攸是合格的說客,然荀彧也保持着自己的底線,並沒有鬆口。
“是的,或許縱馬沙場並非文若之長,然文若輔佐的麒麟將軍,那可是個中好手,不說往昔戰績,就是眼下篡逆董卓,當年也不過其手下部將。只需君侯出聲,想來亦可不戰屈人之兵。文若,在此攸代天子、洛陽死難百姓、聯軍衆將士懇求,先生能出手相助。”儘管荀彧並沒有太多回應,然許攸並沒放棄,再次言出此行目的。
“哈哈哈!兄長這是不肯放棄呀,着又說回來了。不過小弟真的不知道主公是否會答應,而且還真的建議兄長要有心理準備,主公真的可能會拒絕……”眼下聯軍的遭遇,通過情報,荀彧瞭解大概,而許攸想幹嘛,此行的意義,荀彧也猜到七八,故而還是打馬虎眼道。
“哎……,或許文若所言,是有顧慮,攸也不相逼迫。不過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攸不才,雖區區,然來時承諾袁將軍,定請出易陽侯,不管事情是否順利,也定不放棄。也多謝文若有所指點……”話以說到此,許攸也知道點到即止,並不敢將荀彧堵的太死,隨後起身謝道。
“子遠兄太多禮了,對於兄長匡扶社稷之心,彧也是十分佩服,兄長放心,雖然彧不敢應承,然也會建議主公出兵除賊,掃清朝堂的……”既然許攸都點到即止,荀彧也是聰明人,隨即順言道。
“那攸代天下祈盼除賊之日,謝過文若先生了……文若,不知君侯近日是在忙何?”儘管荀彧所言,並沒有承諾太多,不過該有的禮數,有事相求的許攸知道,趕緊又行禮道,末了還順着進行詢問。
“近來治所新定,晉陽城又在修復,繁瑣之事尚多。方纔以差人尋找,聽志才言,主公今日是出城巡視新兵招募之事,此刻應該是在回城的路上,子遠兄,切莫着急……”隨着對許攸還禮,荀彧再次打量了他尚焦急的臉,實話實說道。
“着一路從上黨而來,所過城池皆見在招募兵馬,沒想易陽侯今日更親自探訪,來時聽我主言,易陽侯醉心兵事,實乃我大漢第一上將軍,看來所言非虛呀……”對於姜麒的遲遲不來,許攸很擔心是有意避之,不過經過剛纔的談話,以及荀彧此刻的回答,又不像,隨即轉口讚揚道。
可惜,雖然許攸放心姜麒並不是避而不見,可話音剛落,一個聲音傳入,當即尷尬萬分。
“哈哈哈!上將軍麒可當不得,早先聽聞,關東聯軍起兵,袁本初號車騎將軍。袁將軍方能稱上將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