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顏。”身後有人喊了一聲。
周圍的護衛都被驚動了,就連莫汗也沒有發現來者的靠近,刀劍紛紛出鞘雜亂刺耳。薩貊飛快地轉頭,微微一愣,彌由冷着臉站在四五米遠的步道上竟不走近。
“什麼事?”薩貊看得出他的舉止反常,眉頭一跳。
“有事稟報,只能私下說。”
薩貊看着一旁的查克蘇,對方沒有阻止的意思只是低頭喝酒。
薩貊起身走來,莫汗想要跟上覺出周圍的護衛都在盯着那顏的後背,他若是動很可能驚動他們。
“事有蹊蹺,這鎮子有問題。”彌由壓低聲音說。
“什麼意思?”
“一路上都沒有聽到人聲,我忍不住好奇潛入屋內,裡面竟沒有人。亮燈的竹屋裡面也沒人,一整條街都搜遍了。”
“你是說查克蘇引我們到這裡來,別有用心?”
“這裡不能久待,我們得馬上離開!”
薩貊也嗅到了危險,但這一切並不像是查克蘇安排的,他的目的是什麼呢?若是想活捉沒必要等到現在,也不必如此大費周折。
“不能就這麼出去,外面是林子若有埋伏根本來不及防備。想要脫身——”薩貊看了竹亭下的男人一眼,“我們還要靠他。”
“那顏的意思是——拿下他做人質?”
“不要急着動手,我覺得他或許也被矇在鼓裡。”薩貊朝前踏出兩步,提高了音調,“有人送來了消息,部落內部發生了點事,莫汗需要回去一趟,今晚就走,閣下若不介意我們就先告退了。”
查克蘇看兩人嘀咕了一陣,總覺得有事發生心裡不由得一緊,聽到這樣的解釋倒是鬆了一口氣。
莫汗出了涼亭,等他走到近前來的時候,薩貊忽然像是變了個人,厲聲喝道:“不知閣下是何居心?私自撤走了鎮上的住民,該不會外面已經設下了埋伏來殺我的吧?”
“我根本沒有這麼做,更不會……”
“這不是你安排的?那爲什麼你要到這裡來,對此竟一無所知?”
“我也是第一次來,是卓叔安排的……”查克蘇的話音突然中斷,黑暗中響起了弓弦的震鳴,涼亭下的其中一位護衛應聲倒地。
“我說了不要急着動手!”薩貊一臉怒氣轉頭去看莫汗。
他後背霎時間冒起了冷汗,射箭的人並非是他,長弓還在他的背上。
“我們被包圍了,快走!”彌由大吼。
弓箭離弦的震顫一響連着一響,漸漸如同雨點般密集、急促,彌由把薩貊撲倒在地順着草坡滾了幾滾躲到一棵樹下,莫汗朝着暗影不間斷地發射,偶爾伴有一聲哀嚎。竹木鋪成的路面響起了刺耳的空響,無疑是有大批的人涌入。
查克蘇徹底慌了手腳,龜縮在涼亭的柱子後面,身邊的護衛還活着的都躲進了死角,如今只剩下了三人。
暗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聽不出有多少人,查克蘇雖然看不見心裡很清楚
已經被包圍了,他漸漸鎮定下來,這裡是河汐的地界,他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護盾。
他忽然從石柱後面走了出來,迷濛的月色下看清的只是淒寒的刀光,他像個王者那樣高昂着頭,雖然手腳都在發抖。
“你們是什麼人?我是那顏之子查克蘇,誰叫你們動的手,不想活了!”
沒有人應答,他們紛紛停下了步子,一時間靜得出奇。
查克蘇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奏效,暗暗一喜,眼下不敢激怒這羣人話語和緩下來,“可能是個誤會,誰是你們的頭領站出來,我有話要說。”
有人朝前走了幾步,“說吧。”
查克蘇壓抑着心頭的怒氣,這個人竟用這樣的口氣說話,若不是在這個邊界之地,他怎會有這個膽子?
“那就是你下的令了,想要殺那顏的兒子,要與整個河汐爲敵嗎?”
“我也只是聽命辦事。”武士冷笑,大步走近。
“奉誰的令?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
對方越走越近,查克蘇心頭突突直跳,他覺出了事情的不尋常,這羣人很可能就是來殺他的。
“你們要殺的人是河摩那顏吧,他已經跑掉了還不快去追!”
武士不再應答,腳步不停,手裡的刀在地上划着刺耳的聲響。
躲在暗處的護衛突然撲出,刀光一閃,查克蘇全身打了個激靈,衣服、臉上濺滿了血,護衛發動偷襲轉瞬間便在他的面前被殺。
“是誰派你來……殺我的?”查克蘇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武士笑了,“你認識的,很熟的人。”
格日樂已經走了十幾個寨子,一路上搜尋到關於巫醫的消息極少,邊界有的部落甚至從不知道巫醫的存在,這麼找下去不會有結果,兩人正爲此發愁。
兩人選在一個小部落歇腳,租了兩頂帳篷,蒙塔一路上都很小心謹慎,女孩竟不要幫手只叫他一個人陪同,他心裡雖然開心卻也怕惹出亂子。
“不如我們回去吧,那顏的大壽就要到了。”
“回去回去,你就想着回去?桑叔如今有危險,你知不知道?”格日樂捧着酒碗喝了一大口,氣呼呼的說。
她心裡很煩,蒙塔又是個沒主意的人,有時悶得像塊石頭想聊天解悶都沒話題,還總是吵着要回去。她可是第一次辦正事,又是從卓絡那裡爭來的,就這麼回去哪還有臉見人。
“再往前走就到河犁的地界了,不管怎樣我都不准你去!”
“你已經說了幾十遍了,只會嘮叨,早知道不叫你來了。”
蒙塔低下頭去,朝門口挪了挪。
“好啦,我只在周邊找總可以了吧,再給我兩天時間。”
“你想到辦法了?”
“還沒有。”格日樂搖搖頭,“桑叔不會已經離開河汐了吧?”
“應該不會。我們騎馬行路要快得多,桑叔上了年紀又不會騎馬,走的很慢。
”
“那我就還有機會。”像是受到了某種鼓勵,格日樂很快便打起了精神,她就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就像是幼時學刀,也有女孩像她一樣癡迷賽馬刀術,新鮮勁一過也就淡了,女孩舞刀只是欣賞之用,可她偏偏堅持了十幾年,若不是力氣小同齡人中很多都不是她的對手。
“桑叔會不會走進了烏瘴林?”蒙塔提醒道,邊界以東有大片的森林,那裡瘴氣瀰漫,毒物遍地,當地部落的人都不敢靠近。巫醫就常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若真是這樣根本沒有人能找到他。
“應該不會,有大道不走穿林前行,食水怎麼解決?桑叔過去生活的地方附近方圓百里都沒有人家,幾十年都生活在山林,一直以爲外面的世界也是這樣。”
“那我們就去天齊鎮。”
那裡算是河汐東部的入口,外族或是本地人進出都要經過那裡,鎮子上人流混雜,晚上常有事發生,除了一些想發財和帶罪的人才會派到鎮上。邊界部落的衛隊距此很近,除非發生大事纔會出動,平日裡街上死幾個人已經是司空見慣。
蒙塔也是猶豫了很久纔開的口,毫無眉目地找下去不要說兩天,花上幾個月也未必有結果,巫醫一定會經過天齊鎮,那也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我也是這麼想的!”格日樂神色激動,兩人還是頭一次想到一快去。
“不過我有個條件。”
“說吧,什麼我都答應。”格日樂忙跟了句,“要是到了鎮上還沒遇到桑叔,回去後你可不要嚼舌頭。”
“我們只在鎮上住一晚,那顏的大壽很快到了,你得儘快趕回去。”
“一天?”格日樂臉色一變,遇到巫醫的機率可謂微乎其微,哪會如此巧在那天巴桑才走到鎮上。
“不過你放心,我留下來。”
格日樂愣了一下,蒙塔也是出身大貴族,過了冬將成了塔克圖家的繼承人。天齊鎮出了名的混亂,每天來往的人很多,出了事追查起來費時費力,漸漸的當地部落的族長也不再管,只負責邊界的安全。
“那太危險了,你還是和我一起回去吧。”格日樂面露擔心。
“只要是你的事,再難我也會做到。”蒙塔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話剛出口臉頰就跟着熱起來,他慌慌張張地別過頭去。
“我知道你對我好,自小就讓着我。”格日樂笑起來,“一直以爲你是塊石頭,想不到也能想出法子來。”
女孩並沒有聽懂他話裡的意思,蒙塔抓着頭跟着笑笑,心裡不知是喜還是悲。寨子裡多半的男孩都喜歡她,可格日樂從不跟別人來往除了他,在蒙塔心裡這兒多多少少代表着什麼。
“那我就先回去睡了。”靜了一會,蒙塔站起身說。
格日樂點點頭。
“謝謝你。”蒙塔快要走出帳口的時候聽到一句低語,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女孩說感謝的話,這並非出於客套而是發自真心。
蒙塔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又放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