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佔魁盯着胡順老半天,小聲但是語氣堅定地對胡順說:“小順子,珠河,反滿抗日的,抗日聯合軍,聽說過嗎?”
胡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珠河?”
“珠河縣!趙尚志的反滿抗日遊擊隊在珠河豎旗,成立了反滿抗日聯合軍,五常縣的抗日義勇軍前來入夥,他們現在搞大了!”胡佔魁低聲說道。
“那又怎麼地,我聽說過,前兒個憲兵隊來倆人,據說是新京特高課派來的特務,我去跟他們吃飯喝酒,他們提到過,說是要消滅趙尚志,要我們派人進山,幫他們收集情報,還說趙尚志是共產黨……”
胡佔魁伸手拉住胡順的胳膊道:“你等下,前兒個你去憲兵隊喝酒,就是這事兒?”
“是啊,叫你去你不去,說是不跟小日本來往,可是人家來請了,你不去就得我去唄,回來我也沒說,進山去給他們搞情報?遭那個罪啊,他小日本兒拿咱中國人不當人,咱啊,就給他磨洋工,還真給他們當漢奸賣命啊!”胡順不說了,他看到於夢蝶從外面進來了。
“嘿嘿,二大娘回來了!”胡順陪着笑臉,點頭哈腰道。
“哎呦,你們爺倆幹嘮嗑吶,也不整兩盅!來,我去給你們整兩個下酒菜,你們爺倆邊喝邊聊!”於夢蝶扭着水蛇小腰兒出去了。
胡佔魁“呸”了一口道:“小順子,明天你親自己進山,找到趙尚志的隊伍,我要跟他們談談!”
“談談?”胡順疑惑道。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趕腳帶弟兄們下山是個錯誤,這樣,你等着,我寫封信,你交給趙尚志,就說我們保安隊要反了小日本兒,跟他裡應外合,拿下富錦縣城!”胡佔魁說道。
窗外,於夢蝶端着酒菜站着,聽見胡佔魁的話,不由得渾身一哆嗦!
第二天一大早,胡順喬裝打扮,帶了一個得力的炮手,兩人暗藏了短槍匕首,化裝成山貨郎的樣子,出城進山去了。於夢蝶起牀後,跟胡佔魁說要去街裡看戲,胡佔魁大嘴一咧道:“看戲,好哇,我跟你一起去!今兒唱的是哪一齣啊?”
“哎呀,人家約了幾個官太太去二人轉小戲臺看二人轉的,你一個大老爺們兒跟着去幹哈!你在家看着他們練兵吧,我走了!”於夢蝶扭搭着圓鼓鼓的小屁股就離開了小校場。
胡佔魁心裡有事兒,他趕緊換了身兒黑色綢布的褂子,叫了兩個馬弁,也換了便裝,三個人出了小校場,尾隨着於夢蝶朝縣裡大街走去。於夢蝶走走停停,左顧右盼,似乎知道胡佔魁在後面跟着一樣,她專門往人多的地場鑽,前面不遠就是二人轉小戲臺了,可是於夢蝶卻一轉身,就蹩進了旁邊一家茶館。
胡佔魁在後頭有些懵懂,一個女人逛茶館幹嘛,他決定靠近了看個究竟。可是他剛要過去,就看到一輛綵棚的馬車跑過來,胡佔魁趕忙就縮回去了,這輛馬車富錦縣城沒人不認識,那是縣長的日本老婆的專車。要說這富錦縣的縣長高信義,原本是富錦縣的中學校長,事變後,原縣長跑了,高信義憑藉着自己在日本留學時娶的日本媳婦,一夜之間當上了滿洲國的縣長,他的岳父大人,是日本陸軍省的少將參議。
高信義是個做學問的人,做事低調內斂。但是他的日本老婆小犬美子就不一樣了,整天坐着一架五色彩棚馬車滿大街轉悠,出入各種茶坊酒肆
,熱衷與鄉紳富賈的交往,儼然是富錦縣城的貴婦交際花。胡佔魁可不想招惹這樣的東洋女人,他吐了口痰,對身邊的馬弁說:“這個大洋馬認識我,你進去,假裝買茶葉,別叫夫人看見你!”
“是!”馬弁轉身蹩進了茶館。
胡佔魁在茶樓對面的樹蔭下跟香菸攤兒的老闆閒嘮嗑,買了兩盒哈德門香菸,跟身邊的另一個馬弁點了菸捲等着。不一會兒,那個馬弁跑出來了,手裡拎着半斤茶葉,湊近了胡佔魁說道:“日本娘們兒跟咱家賽蝴蝶坐一塊兒了,兩人喝茶說話兒吶。”
“嗯,好,你留下看着,俺倆看二人轉去!”胡佔魁對抽菸的馬弁說道。
胡佔魁帶着拎了茶葉包的馬弁走到旁邊的小戲臺,把門的漢子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褂子,青布料的褲子扎着褲腳,腳上一雙圓口青面白色千層底兒的布鞋,暢懷裂歇露出來胸前的刺青紋身。一看這身打扮,就是當時街面的地痞流氓的裝束。這小子不開眼,見到胡佔魁帶着個跟班的生往裡闖,伸手就給攔下了。
“這位爺,票!”把門的地痞說道。
“什麼票?老子來聽戲還要票?”胡佔魁瞪了這小子一眼橫道。
這小子敞開了衣襟,露出來腰間的寬板腰帶和腰帶上的一把牛耳尖刀,打量了胡佔魁道:“你誰呀?跑這兒來裝大瓣蒜啊?哪個老孃們褲檔沒繫緊把你給掉出來了?啊?”
胡佔魁樂了,扭頭跟自己的馬弁說道:“小六子,你說咱們爺們還真是不能老在營裡窩着,這他媽的出來都沒人認識咱們,我他媽平時是不是對鄉親們都他媽的太好了啊?”
小六子是個機靈鬼,馬上附和道:“是是,老大,要不咱今兒個就殺雞儆猴,讓富錦縣城的老少爺們兒認識認識咱們?”
“我看行!”胡佔魁往旁邊一讓,小六子就明白了。
這把門收票的小子看眼前兩位一唱一和的演雙簧,還真有點犯嘀咕,看着這兩人穿戴不凡,估計也不是啥善茬子,但是他萬萬沒想到,今兒個自己這裝逼可是真有點裝大富勁了,他眼瞅着禿子身後的小子從腰裡掏出來一把盒子炮,直接就頂他腦門上了。
“小子,跪下,信不信爺爺一炮掀了你的天靈蓋!”小六子喝道。
這地痞一看,敢在地面上亮盒子炮的,除了日本人,不是警察署的就是保安隊的,自己個兒都惹不起,他撲通就跪下了。
“哎呦!當家的,在這兒耍什麼威風吶!”胡佔魁身後一聲嬌叫,回頭一看,是於夢蝶跟兩個貴婦走過來了,那位小犬美子卻不見了,那個派去盯梢的馬弁也過來了。
“啊哈哈,你說要來看二人轉,我呆着也沒意思,就帶他倆也來看看,可是這小子狗眼看人低,愣是不叫我們進去,沒事沒事!”胡佔魁示意馬弁將槍收了。
於夢蝶撇嘴笑道:“就知道跟個下人耍威風!跟我進去吧,你們也是,不長眼睛,這位是保安隊胡隊長,把他惹毛了,這個小戲臺他都能給你們拆了,咯咯咯咯!”
那小子一聽,跪在地上就磕頭,梆梆地叩響頭,生怕胡佔魁一聲令下就給他斃了。幾個人也不搭理他,昂首走了進去。小戲臺裡面人已經不少,臺上正唱着二人轉。於夢蝶幾個婦人在前面有雅座,估計是提前訂下的,胡佔魁帶着倆馬弁也被請在前排,小戲臺的老闆就是個潑皮
大哥,見到胡佔魁溜鬚還來不及,忙不迭地端茶倒水伺候着。
胡佔魁大模大樣坐下來,兩個馬弁坐在兩邊。前面的舞臺不大,兩個演員畫得跟小鬼兒似的,正在唱一齣兒“送情郎”——
送情郎送至在院當間,一擡頭看見了一個影壁牆,
影壁牆上寫着八個大字,上寫着富貴榮華,金玉滿堂。
送情郎送至在大門外,問一聲情郎哥哥你多咱再回來?
回不回來給奴寫封信,免得小妹妹常常掛心懷。
送情郎送至在大門東,猛聽見老天爺颳起大風,
颳風不如下點小雨好,下雨能叫郎多呆上幾分鐘。
送情郎送至在大門南,從腰裡掏出十吊大洋錢;
這五吊留着打張車船票,那五吊留着路上打打尖。
送情郎送至在大門西,一擡頭看見一個賣梨的,
奴有心買梨給情郎哥來用,情郎哥身子虛吃不得涼東西。
送情郎送至在大門北,猛擡頭看見王八馱石碑,
我問王八你犯了什麼罪,抽大煙,打嗎啡,賣酒的摻涼水……
衆人鬨笑,男演員摟着女演員就親,女的就跑,兩人在臺上打情罵俏,胡佔魁看看前面的於夢蝶幾個娘們兒,說道:“就是徠大膘(東北方言,說黃段子的意思),看這玩意瞎耽誤工夫,走,回去喝酒!”
幾個人回到小校場,胡佔魁越尋思越覺得不對勁,就問那個馬弁道:“我讓你盯她,她還幹哈了?”
“沒幹哈啊,先是跟那個日本娘們兒說話,完了日本娘們走了,又來了幾個縣裡大官的老婆,她們幾個就一塊堆兒來看二人轉了,完了你不都瞧見了嗎?”
“嗯,沒事兒,那啥,招呼幾個隊長來陪老子喝酒!你倆,去小戲臺那邊守着,看見啥了,回來告訴我,這事兒千萬別跟任何人講,明白嗎?”
“明白!”兩個馬弁出去了。
胡順帶着一個弟兄悄悄離開縣城,直奔縣城外的老林子。出城的時候,他們亮了身份,說是替憲兵隊出城打探抗聯的消息,守城門的憲兵就放行了。他們剛過去沒多久,城門的哨 卡就接到憲兵隊的電話,詢問是否有保安隊的密探出城,站崗的憲兵就如實彙報了,說有兩個人,一個叫胡順的,是保安隊的副隊長。
山田久次郎放下電話,對面前的小犬美子一笑道:“他們出城了。”
小犬美子疑惑道:“爲什麼不馬上派人去抓了他們?”
“呵呵,不急,他們還是要回來的,如果賽蝴蝶的情報是真的,那麼只要胡順回來,我們抓住他一問就知道了,讓他們出去聯絡好了,這邊密切監視保安隊的動向,只要他們聯繫上了,我們就將計就計,把他們一網打盡!”
“你真狡猾!嘿嘿!”小犬美子走過來,伸手撫摸着山田久次郎的下巴。
山田久次郎一把將小犬美子摟在懷裡,張開嘴巴就親上去,說道:“親愛的,還是我們大和民族的女人夠勁兒!跪下給我好好服侍!”
“嗯嗯啊啊!山田君,你太強壯了,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日本武士!唔唔……”小犬美子在山田久次郎的身前跪下,解開他的褲釦,將自己的頭臉埋在男人的胯間。
“哦!太好了,就這樣,你懂得我要什麼,就這樣,嘶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