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崢抓着一沓推薦信剛出會議室,就被陳鴻兵追上來了。
現在的情況,難免有些古怪。
好好的領導與下屬的關係,突然多了些沆瀣一氣、狼狽爲奸的味道。
陳鴻兵勾着李崢的肩很快找到了一個清靜的角落,抿嘴審視着李崢道:“好小子啊,還挺有文采的……”
“什麼文采?”李崢一臉懵逼,握着推薦信道,“我倒是覺得您推薦信寫的很大氣。”
“唉唉,不一樣,我說的是女同志比較吃的那一套文采。”
“文藝?”
“差不多吧。”
“啊,這個是,我就不謙虛了。”李崢抿嘴道,“不過是多讀了幾本書罷了。”
陳鴻兵卻擺手笑道:“可你這個實戰,明顯跟不上啊,瞧給靜靜氣的,悶聲不響兒地就回工位了,慶功會都沒來。”
“那是個意外……”
“這我就得說你了。”陳鴻兵眉色一皺,“作爲男人,把控不住的事你就要歸爲意外麼?作爲航天人,出了事情不該先檢討自己麼?”
李崢想想也對,隨即挺胸擡頭。
“主任說的是!”
“唉,有這個態度就對了,不用這麼嚴肅。”陳鴻兵拍着李崢道,“有一點你別怪我倚老賣老,無論是作爲男人,還是航天人,我的經驗都還是比你豐富一些的。”
“那是當然。”
“所以……你現在跟靜靜的情況,我其實也是有處理經驗的。”陳鴻兵像是指揮作戰一樣揮臂比劃起來,“處理男女關係的時候,首先記住一個準則——女人只要生氣,那一定就是男人錯了,有的沒的,先認錯。”
“嗯?”李崢的面色逐漸凝重,“我錯了?錯哪兒了?”
“對!”陳鴻兵瞪眼道,“這就是女人的下一個問題,她會問你錯哪兒了,所以千萬要深思熟慮,總結好再去認錯,免得被將軍。實在想不出,就說‘錯在讓我的寶貝兒生氣了’,相信我,這招屢試不爽。”
李崢感覺,這樣的行事風格,好像似曾相識。
怪不得第一眼看陳鴻兵就有種父性在裡面……
“等等,主任……我有點繞不過來……”李崢眯眼擡手,用他的邏輯思維想了一會兒,終於發現了盲點,“女人生氣可以有很多理由,也許是沒吃飽,也許是吃撐了,也許是偶像結婚了,也許是偶像出軌了……具體到林逾靜,她生氣的原因應該是電視臺導播切屏切慢了,這關我毛事?”
“哎呀你管她呢,認錯就對了。”
“可這樣……後面的過程會非常不利的……”
“那你也得先有後面啊。信我就對了,過來人。”陳鴻兵重重點了點頭,忽又挑眉搓手,“你看,我給出這麼重要的指導,你能不能也幫我個小忙。”
“請說……”
“就是,文采方面……”陳鴻兵點了點李崢手裡的推薦信,“你能不能再費費心,把你跟靜靜說的那些話,再寫它個一篇出來,給我改改。”
“!!”李崢滿面驚紅,“你聽到了?”
“路過,正好路過。”陳鴻兵呵呵笑道,“雖然我個人覺得太虛浮了,但架不住女同志就吃這套啊,我們互相交換一下優勢技術,共贏嘛。”
“啊,嗯……”李崢揉着下巴道,“我確實還有兩篇備選,誰知道剛上一個她就頂不住了。”
“好啊,這個好啊!”陳鴻兵大喜,“不愧是搞航天的,考慮的太妥了,快快快……”
“就在手機裡,我直接發吧。”李崢這便拿起手機將文稿發送,但嘴上還是勸道,“不過我個人覺得,您還是做自己比較好,否則,這些語言就是騙術了。”
“話是這麼說……”陳鴻兵無奈道,“可你這招就是好用啊……”
“可能只對我好用,因爲我真的就是這麼想的。”李崢收好手機說道,“這些話也許只有我說纔有價值,放在其他人嘴裡都是花言巧語。”
“所以我得改改……”陳鴻兵拍着李崢道,“行了,快去哄吧,就在靠窗工位。”
“您也請務必斟酌。”李崢走出兩步,不忘回頭道,“改編也要真誠,戲說也要貼切。”
陳鴻兵沒說話,只低頭看着手機,默然不語。
……
窗臺邊的工位上,林逾靜正趴桌望天,其心情也處於不可測狀態。
李崢負手走去,不敢說不怒自威,至少是沒有半分卑微的。
無論是李毅還是陳鴻兵,都用自己幾十年的生命證明,按照他們的路子走,只會成爲下位者。
而李崢,是要成爲家中的王的。
但很明顯。
王,只有一個。
而且現在的李崢,與其說王。
不如說亡。
回溯往昔,崢靜兩國,爲了踩在對方臉上建立主從關係,可謂是紛爭不斷。
而今日,崢國頂不住了,主動求和體。
這相當於自斷雙臂,授人以柄。
再者,林逾靜進入了生悶氣的狀態,似乎是要哄的。
而哄,尤其是按照陳鴻兵的方法去哄,相當於稱臣納貢,主動請求成爲附庸。
荒謬至極。
友善,不是妥協。
合體,絕非投降。
當李崢拉過椅子,坐在林逾靜身旁的時候。
從窗戶玻璃上有限的反光中,清晰地看到林逾靜嘴角微揚,露出一抹邪笑。
果然!
靜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
戰爭,並未結束。
咚!
林逾靜忽然跺了下腳:“生氣,你欺負人。”
哈。
狐狸尾巴這就露出來了。
“不,你不生氣。”李崢沉沉開口。
“生氣。”
“不生氣。”
“!!!”林逾靜抓頭起身,獰臉瞪向李崢,“剛纔不生氣,現在生氣了。”
看着這個真摯的猙獰,李崢有些慌亂了:“等等……我們要講邏輯,不能臨場變臉啊。”
“那你說怎麼辦吧?”林逾靜翹起了二郎腿,眯着眼,頗爲期待地望向李崢,“大家都看見你欺負我了,這可得好好補償。”
“呵,不補償又如何?”
“如何?”林逾靜使勁比劃起來,“不補償我就……我就……我就不讓你拉手。”
“那就不拉。”
“!!!”
“看清楚。”李崢指着自己的臉道,“摸着自信的良心,告訴我,你完全沒有被我這張臉吸引到。”
“?!?!”林逾靜立刻就捂住心口,“我完全沒有被你這張臉……臉……臉……唔……”
她放棄了。
抱頭放棄了。
這一次,李崢翹起了二郎腿,眯着眼回望過去。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我有多想拉你的手。”
“你就有多想拉我的手。”
“我吸的多用力。”
“你就有多酸爽。”
林逾靜連忙擺手:“沒有,這個真的沒有。”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李崢哼笑道,“借題發揮逼我低三下四,這是張小可纔會幹出的賴犬行徑,不要把自己降到那個水平。”
李崢說着,突然一個探身,托起了林逾靜的下巴。
“畢竟,你是我喜歡上的人。”
“………………”林逾靜大腦再次突然性短路。
進入了呆傻流口水狀態。
阿巴阿巴阿巴。
不得不說。
雖然林逾靜企圖走賴犬行徑。
可李崢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這種突如其來的帥逼發蘇行爲,是在利用女性的天然弱點,絕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博弈。
但李崢的賴皮之處正在於,他只是正常表達觀點罷了,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這種行爲有多卑鄙。
畢竟,承受這張帥臉的人是林逾靜,而不是他自己。
確認林逾靜沒有反抗後,李崢才柔聲道:“所以,我希望我們之間不要發生這種‘生氣→哄’的無聊循環,剋制、優雅地將這段關係進行下去。”
阿巴阿巴……
“不說話就是答應了。”
阿巴阿巴……
“口水已經流到我手上了。”
“唔!”林逾靜突然驚醒,光速捂嘴扭身,“能不能不要總是突然這樣……”
“這不是男女朋友之間經常發生的事麼。”李崢收回手,也不捨得擦,就這麼晾着說着,“既然禁止用‘生氣→哄’的招式,我們之間現在沒問題了,對吧?”
“什麼招式?什麼沒問題?”
“喂喂喂,說話不算話就太沒勁了。”
“可我根本沒聽啊。”
“毛,你全聽到了。”李崢高高擡手,“這些口水就是最好的見證。”
“…………”林逾靜再次抓了抓頭,“好了好了……那就先這樣吧……”
“那現在可以拉手了麼?”李崢小心地廓着右手心,象徵性伸出左手“來這麼久,還沒去過發射塔架呢,就當第三次約會了?”
“第四次。”
“不要挑戰我的記憶力。”李崢笑着熟絡起來,“第一次是去看流浪星球,第二次是暑假來文海,下面是第三次。”
“……”林逾靜的心情終於緩和了一些,“正好我也想去塔架看看……”
“那快走,再等天就黑了。”李崢就此起身,伸出了沒有口水的那隻手。
林逾靜眯眼尋思片刻,冷笑道:“拉手可以,但既然你禁了我一招,我也要禁你一招。”
“呵。”李崢再次落座,“就知道你不會這麼算了,說吧。”
林逾靜當即擡手:“不許趁着肢體接觸和說肉麻話的時候欺負我。”
“具體什麼叫欺負?”
“就是……趁機讓我答應平常不可能答應的事情。”
“像剛剛那樣?”
“嗯。”
“好,就互禁一招吧。”李崢說着又要起身。
“還沒完。”林逾靜搖頭道,“可以想像,今後這樣的互相禁招只會越來越多,最後的結果你能想像麼?”
“嗯……”李崢認真思索起來。
假如把男人和女人之間,那些不太合理,不太公平的相處技巧都給禁了……
似乎……有些不妙啊……
“想像一個簡單場景。”林逾靜在旁邊比劃道,“比如晚上約會出去吃飯,我想吃烤魚,你想吃炸雞,然後會發生怎樣的事?”
“我們試試看……”李崢嗽了嗽嗓子道,“燒烤中含有大量的多環芳烴,這是最具風險的致癌化合物,可以說是非常不健康的選項了。”
“唔!謬論。”林逾靜想也不想說道,“東北地區是我國食用燒烤頻率最高的地區,東三省的平均壽命是高於全國平均線的,燒烤對人類的健康並不會造成你所說的那樣的影響。恰恰相反,油炸食品由於其過高的熱量,更容易導致一系列慢性疾病。”
“一次無妨,只要保持適當的頻率,油脂是對身體所需熱量很好的補充。”李崢反駁道,“不妨先放下健康角度,從人生體驗上來說,烤魚這種重口味的飲食只會導致味覺興奮的閾值越來越高,飲食上更加追求辛辣,最終反而會導致食慾的崩潰。相對而言,炸雞更加剋制,我們有必要將自己的飲食口味控制在一個健康的範圍內,這樣才能享受長久的快樂。”
“我同意你的看法,所以我們可以選擇相對清爽的豆豉烤魚。”
“這招不錯,但豆豉可並不清爽,我倒是更建議吃不沾醬的麥樂雞塊。”
“那我們不妨再換個角度——我們的飲食選擇最終是會作用到餐飲與原料市場的,從環保的角度來考慮,魚類養殖……”
“別說了,別說了!”李崢苦着臉擡手,“我錯了,再也不弄禁招了……你還是直接跺腳生氣吧,走走走我們去吃烤魚去……”
“我也有責任……”林逾靜也苦兮兮地低下頭,“仔細想想,禁招只是表象,導致事情那麼發展的原因……應該還是誰在上面這件事……”
“是啊……”李崢嘆道,“只要戰爭繼續……這種事就停不下來……”
“那不如……”林逾靜試探性探頭,“輪流?”
“哦?”李崢眼兒一瞪。
輪流做上位者!
你爽一天我爽一天!
妙啊!
“我提的,我先體驗。”林逾靜咯咯一笑,張圓了嘴叫囂下令,“快,快哄人家!”
“不行,這樣有違公平。”李崢想了想說道,“我們還是遵循傳統,以學力來定論吧,你稍等,我找周成龍要一份筆試題去。”
“不行!!!”林逾靜這就慌了,抓着李崢的胳膊到,“不能找一個人明顯優勢的領域,要能力考試不要做題考試。”
“那你說怎麼辦麼……”
“嗯……”林逾靜嘟臉沉思片刻,靈感突然迸發,一擡手說道,“找獨立第三方出題,出一個我們都同意的領域。”
“同意。”李崢微微一笑,立刻就應了。
林逾靜。
你,已經死了。
我學魔道橫跨六道,統一八荒。
今天你航天敵不過我,明天你海運也沒戲。
抱歉。
當你選擇學力的那一刻,也就選擇了死亡。
你,下位者·一家之娣·李林氏·林獻帝·小媳婦·林逾靜,已經輸了。
我,上位者·一家之主·李門之光·欺凌者·大丈夫·李崢,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了。
想着將來林逾靜卑躬屈膝,暖牀疊被的樣子。
還真是有點可愛吶!
尤其是在牀上跪安的樣子,賞心悅目,反正比趴睡什麼的可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