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怎麼麼樣了?還能繼續前行嗎?”,我跑向了明先生,扶起了他,他起身了,微笑了,微微一笑。
“王,老夫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有些倦累了”,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息,目光流浪了一番,“這個地方已經不能停留太久了,我們需要儘快離開…”
我們轉身了,一前一後,明先生走在了前面,我緊隨了他,或許,當他感到力不從心時,我也可以給與一些適當的幫助。
在最後一片腳步也離開了石道之際,一瞬間,粘連在壁牆上的那些碎石又匯聚在了一起,重新構築成了曾經的模樣,一溜的銀白色,無法抹平的突兀嶙峋裡浸滿了蒼老。
蒼鷹墜落了下來,幻變成了起初的塑像,院落裡的景況也迴歸了一種熟悉的美景,風花雪月,依然的迷人,清瘦而婉約的彎月、掛滿橙色花瓣的樹木、飛舞追逐的彩蝶、蒼白的積雪、沉默而冷清的小道。
“王‘,一片熟悉的聲音飄來了,很脆弱,也很無力,淚煙斜倚着壁牆、坐落在了清冷的地上,上身有些傾斜了,一腿伸直了,一腿彎曲了,嘴角里殘留了一抹悽豔的鮮血,然而,依然微笑了,朝向了我們,也面對了那隻銅鷹的塑像。
“淚煙,你受傷了,傷的嚴重嗎?“我靠近了他,伸出了一隻手,想要扶起他,他笑了,一個人,搖搖晃晃地站立了起來。
“沒有什麼大礙了,是我有些粗心大意了,沙漠的蒼鷹確鑿有些不好應付了“,他伸出了一隻手,輕輕地抹去了嘴角那殘留的血跡,依然微笑了,目光飄落在了明先生的身上,”先生,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還可以繼續趕路嗎?“
一陣風吹過了,卷下了幾片花朵,從我們的頭頂溫柔地飄過去了,淚煙的長髮飄起來了,發尖觸碰到了那些落花,纏戀了,搖擺了,終歸還是墜落了。
清寒,一絲一縷地襲來了,也許,在遙遠的玄雪國,這種感受是一種司空見慣,然而,在這個坐落在茫茫沙原裡的古老建築羣裡,卻也成爲了一種不折不扣的獨特體會。
“淚煙,讓你憂心了,老夫沒有什麼事情”,明先生伸出了一隻手,放落在了淚煙的肩膀之上,輕輕地拍了一下,然後,擡起了頭,仰望了一眼遠方的天空,若有所思了,也若有所想了。
話音未落,我們旋即飄飛了起來,或許,已經沒有了太多停留的必要。三個人的隊伍,我在最中央,淚煙偏左了,明先生偏右了,彼此之間大致連接成了一條直線。
有人說,飛行是一種生命的嚮往,也是一種自由自在的追逐,或許,最根本的是,天空很遼闊,也很柔弱,可以盛裝下生命那一顆顆嚮往翱翔的心。
飛行狀態下的視野是空闊簡單的,行進的路線也是一目瞭然,不用苦心地去思量了屋宇的重疊層次,不用費神地去銘記了廊檐的轉彎長度,也不用刻意地憂慮了甬道的內外守衛,更不用惶恐地去猜測了月門後的景況情形。
“王,下面的空地上似乎發生了一些狀況,有很多的人,或許,應該是一支軍隊”,淚煙言語了,夾雜在呼嘯而去了風中,有些破碎了,卻也清晰了下來。
我低下了頭,放遠了目光,那是一個開闊敞亮的廣場,被包圍在了重重屋宇的中間,猶如是深山老林裡的一片裸露的河牀,一樣的平坦,一樣的一目瞭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遮遮掩掩。
“王,我想,我們需要儘早返歸到半沙城附近的那彎湖水前,因爲,當夕陽的第一縷光線灑落在淡藍色的湖面上時,湖水會發生一些轉變,由下而上翻卷起一個巨大的水龍,而水龍又是一種短暫的存在”,明先生伸出了一隻手,放在了額頭前,目光飄遠了,似乎在遠望了那一輪緩緩西去的殘陽,光線溫柔了,沒有了灼熱,也沒有了耀眼,“我們必須要完成了一件事情,在水龍消失前,穿越了它的眸子,否則,我們就不可以順利返歸到玄雪峰了…”
不知何時,不知從何處飄來幾片墨眸花,微微搖地晃了,輕輕地顫動了,猶如是一隻站立在了荷花上的蜻蜓,溫柔地振動了那單薄的羽翼。
我情不自禁了,沉醉了,伸出右手,攤開了掌心,想要俘獲了一片墨眸花。也許,墨眸花是有靈性的,能夠觸摸到人內心深處的思想,只見一片墨眸花漂浮在我了的掌心,距掌心的途路只有咫尺之遙,呈現出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
它左搖右擺了,搖擺的幅度十分的微小,似乎是一種纏戀,又好像是一種掙扎,然而,無論怎樣,它終究沒有停留了下來,緩緩地墜落了,墜向了那片廣闊的廣場,墜向了那片黑壓壓的人羣。
我合攏了手掌,它的餘溫似乎還存留着,只是那飄渺迷離的身影恍惚了目光,越來越遠了,越來越模糊了,也越來越隱約了。
“先生,如果,或許,還餘留了一些時間,我想,我們應該去查探一下,畢竟,半沙城的一舉一動都是一種重要的情報”
明先生笑了,風吹拂了他那蒼白色的鬍鬚,搖晃了,傾斜了,“王,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老夫聽從安排就是了…”
不久,我們緊隨墨眸花而去了,沒有直接混雜在了喧囂的人羣裡,而是隱藏在了附近的一處屋檐之上,然互,沉默了,注視了,等待着一些事情的發生。
眼前的廣場是一種寬敞坦蕩,鉛灰色的石鋪地面,光線下的一溜的泛光,呈現出如冰一般的光滑,沒有明顯的凹凸,也沒有淺顯的溝壑,或許是因石材本身的精緻平滑,又或許是因不計其數的腳步的打磨。
一座由幾十根烏木搭建而成的平臺格外壓眼,臺上安放着一個笨重而敦厚的石椅,綺麗繁華的裝飾,匠心獨運的雕工,威嚴與審美並存,似乎在等待着某個權貴的登臨。
臺下齊整地排列着人羣,定睛一看,竟然是先前遭遇的沙俑,猶如是等待檢閱的軍隊,規模宏大,枕戈待旦。
在平臺和沙俑之間放置着一個牢籠,裡面蜷縮着一個約莫十八、九歲光景的女孩,臉上戴着半片銅色的面具,裸露在外的脣齒一張一合,似乎在呼喊着什麼,然而,她終究枉然了氣力,陷入了無人問津的絕望,不久就完全癱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