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誰要殺你的孩子?”天樞皺眉,感覺有些意外。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搖曳尚未娶妻生子,哪裡來的什麼孩子,莫非是隱藏在外的私生子,卻被雍華髮現了,然後以此爲威脅。
“如意其實是我的兒子。”語不驚人死不休,搖曳的話成功地達到了這樣的目的,也喚回了浮想聯翩的天樞。
十二年前,雍王世子雍華迎娶蘇城世族慕容家的長女慕容巖爲正妻,夫妻倆一直恩愛如昔、鶼鰈情深,唯一不足的就是成婚多年膝下猶虛。直到兩年前,世子嬪終於有喜,並且順利生下一名男嬰,取名如意。
可是現在,搖曳卻說如意是他的兒子,怎能不讓天樞大吃一驚。
“不許胡說!”雖然是在斥責搖曳,但是天樞的直覺卻告訴他,搖曳是認真的,他沒有騙他,也沒有必要拿這樣的事來騙他。
“如意真是我的孩子,是我爲蘇錦程生下的孩子。”搖曳驀然擡首,直直地凝望着天樞,將自己最大的秘密拱手相告,毫無保留。
“你說什麼?如意是你生的!”搖曳居然也是穎族人,天樞這回徹底被嚇到了,怎麼會是這樣,他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他沒有聽錯吧。
不過這樣一來,搖曳和蘇錦程的所作所爲也就解釋地通了,真正想和阿烈古琪合作的人是雍華。搖曳和蘇錦程,不過是他手上的兩顆棋子而已。如此說來,他的記憶想必是早就恢復了,天樞眼底一黯。
“大嫂身有宿疾,內宮有損,不能生育。而大哥偏偏不肯納妾,別人都道是他們夫妻情深……”搖曳笑得愈加冰冷,美麗的丹鳳眼流瀉出深深恨意,“這其中真正的原因,堂兄大概是再清楚不過了。不納妾就不納吧,可是他搶了我的如意,還以他的性命相威脅——”
“你以爲你這樣能救你的孩子嗎?”真是好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雍王府事敗,誰會斬草留根,搖曳想得未免太天真了。
“我若不這麼做,如意當時就會沒命,我沒得選擇。”搖曳平靜道:“我沒有爲自己開脫的意思,我只跟你要半年的時間,只要你願意,我什麼事都可以答應你。”
“給我一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天樞沉吟片刻,緩緩地道。
“稚子無辜,搖曳只求堂兄饒我腹中孩兒一命。”搖曳緊咬住下脣,“待到孩子出世,搖曳定會自行了斷。”
“如果我說不可能呢?”天樞意興闌珊地反問道。
“搖曳有錯在先,自是無話可說。”搖曳的神情意外地平靜,“到時候我們一家四口在泉下相聚,也算得是無憾了。”蘇錦程在被天權押送回京後便被文帝下旨處死,如意頂着雍王府長孫的名頭,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若是保不住腹中的骨肉,搖曳已是生無可戀。
“好生歇着吧,再這麼折騰下去,用不着我動手,你們就能團聚了。”天樞默然良久,最後扔下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就轉身離開了,留下搖曳猶自跪在原地出神。
“王爺真要放過搖曳嗎?”紅鸞不解地問道,她不知道他們後來到底聊了些什麼,只覺天樞的神情有些怪異。
“他知道很多我需要的東西,再則說——”天樞微一沉吟,吩咐道:“紅鸞,好生看着,別讓搖曳出意外。”蘇錦程已死,如意下落不明,搖曳只怕也沒別的念想了。
“奴婢遵命。”紅鸞不再追問,她是天樞的人,天樞怎麼說,她怎麼做就是了,哪裡需要那麼多的理由。
又過了三日,天樞一行回到渝京,見當時天色已晚就沒有進宮,而是直接帶着兩個孩子回了王府。
“王爺。”雲妃得了紅鸞、紫鳶的消息,早早做好準備,笑着迎上來。
“朗兒呢,已經睡下了嗎?”天樞將脫下的外袍遞給雲妃,問了一句兒子的情況,朝兒和佳期一路都在追問弟弟的事情呢。
“世子不在府上,在四王爺那裡呢。”雲妃溫婉地笑道,“除夕那日,我帶着世子進宮去給皇上和娘娘請安,世子見了四王爺就抱着不放,說什麼也不肯跟我回來,皇上就讓四王爺把世子帶回去了。”
“是這樣啊。”天樞微怔,上次回京的那幾天,他就發現朗兒對天權格外有好感。他承認自己對朗兒時有忽略,但是親生兒子居然在弟弟家裡玩得樂不思蜀了,天樞心裡還是有些彆扭的。
“爹爹,弟弟不在家嗎?”朝兒和佳期先是跟着紫鳶去了雲妃早就爲他們準備好的房間,卻是看也沒怎麼看就跑了回來。
“嗯,朗兒去四皇叔家玩了。”天樞撫上女兒柔嫩的臉頰,解釋道:“我們明天過去接他,好嗎?”
“哦……”佳期眸光一暗,臉上的失望一掃而過,眨了眨眼,笑道:“爹爹,我們今晚能在這裡和你一起睡嗎?”
天樞愕然,沒想到女兒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仔細想想,這兩個孩子從出生到現在,他爲他們做過的真是太少了,他沒有帶過他們睡覺,沒有餵過他們吃飯,也沒在他們哭鬧的時候哄過他們,他欠他們的,較之朗兒,有過之而無不及。
佳期見天樞久不作答,以爲他意欲不允,忙補充道:“就是今天晚上,我們明天就回自己的房間。”
“明晚也沒問題,只要你不怕朗兒哭給你看。”天樞挑眉笑道,說完摟着兩個孩子回房歇息去了。一夜無事,不表。
“爹爹,爹爹……”朝兒和佳期趴在牀邊,齊聲喚着榻上沉睡的人。
天樞睡得深沉,被他們連喚幾聲才慢慢醒轉過來,雙眸還有些迷茫,含糊地問道:“什麼時辰了?”
“巳時剛過。”朝兒說着還特意看了眼窗外明晃晃的天色。
“什麼?這麼晚了?”天樞猛然清醒過來,沒想到自己竟然睡到這個時辰,不由惱道:“怎麼不早點叫我,早朝時間都過了。”
“雲妃本來是想叫你來着的,被我給攔下了。”佳期垂下眼簾,主動承認錯誤,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充溢着濃濃的關切和擔憂之情。
天樞不悅地皺了皺眉,斥道:“佳期,誰讓你這麼做的?”
“人家想讓你多睡會兒嘛。”佳期擡眼瞥了天樞一眼,小聲地爲自己爭辯道,“這一路從朔州回京城,爹爹都是吃不下、睡不好的,難得今天看你睡得這麼熟,人家就捨不得吵醒你了……”
“佳期——”天樞無奈嘆道,女兒的乖巧可人讓他有火也沒處發。
“是啊,爹爹,你就不要再生妹妹的氣了。”見天樞遲遲不語,朝兒以爲他還在生氣,忙在一旁幫着解釋,“如果爺爺怪罪下來,你就讓他罰我們好了,本來就是我們故意不叫你的。”
天樞原本是有一些惱火,但見兩個孩子心心念唸的都是自己,不由心中一軟,柔聲道:“放心吧,爺爺是不會罰你們的。”當然不會罰了,父皇是否知道這兩個孩子的存在都還是個問題呢。
提到文帝,天樞終於意識到一件被他忽略很久的重要事情,那就是,他要怎麼樣去解釋朝兒和佳期的來歷呢。沉吟片刻,天樞朗聲喚道:“雲妃。”
“請問王爺有何事吩咐?”雲妃款款前來,優雅地福了福身。
“你去告訴宗人府,就說本王尋回了失散多年的世子和郡主,讓他們趕緊登記造冊,錄入玉牒。”至於這中間的具體過程,就由得雲妃去發揮好了,他才懶得傷這個腦筋呢,呵呵。
“是,臣妾遵命。”雲妃的笑容依然從容不迫,顯然是見慣不怪了。
“你先去忙吧。”天樞頓了頓,又補充道:“那個人可要給我看好了,不許出任何意外,否則我拿你是問。”
“王爺交代下來的事臣妾哪敢出錯啊。”雲妃稍顯委屈地抱怨,“如果沒有別的事,臣妾就先告退了。”言罷欠身告退,淺笑着步出寢殿。
朝兒和佳期好奇地望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神情都有些納悶,她不是父王的側妃嗎,怎麼她和父王的關係看起來那麼怪呢。
天樞一邊穿衣一邊問道:“朝兒,佳期,你們用過早膳了嗎?”
“用過了。”朝兒想也沒想就答,“現在不是應該用午膳了嗎?”
“呃!?”天樞面色一黑,終於反應過來晚起的其實只有自己一個。
佳期趕緊扯扯朝兒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亂說話,又拉着天樞問道,“爹爹,你昨晚不是說過要帶我們去接弟弟嗎?什麼時候去啊?”
“用過午膳就去。”天樞此時已經穿好衣物,正在埋頭整理着腰帶。
雖然他現在已有四個半月的身孕,但由於身材高挑、纖細,胎兒附着內壁生長,外表竟是完全不顯。這讓天樞在欣喜此事不易被人發現的同時也對胎兒的健康有着某種程度的擔憂。
或許,他是該找個機會進宮讓母妃好好給他瞧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