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風雪加劇,呼嘯的風聲像是獸類絕望的哀嚎,亂雪翻飛,不斷敲擊着窗櫺,不少雪花被卷帶進屋,脫離了原先的軌道,落在地上,終究逃不過融化的命運。
身上的人赤紅着雙眼,像一隻發狂的獸,他翻身下牀,扯着我的頭髮就將我往地上拖:“不準笑!不準笑!你閉嘴!”
毫無防備的,重重地摔到地上,手掌與地面接觸,手腕被擠壓成極其扭曲的角度,“咯嚓”一聲,手腕處傳來鑽心的疼痛。拽着我的頭髮的手的力道沒有減輕半分,頭皮被拉扯得發疼,好像要被他連着血肉生生揭起。
被他拖到後院的時候,兩隻手早已經慘不忍睹,指甲破裂,血從破裂處一股一股往外冒,疼得鑽心。
雪花還在不斷墜落,井沿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他將我扔到井旁,轉身將井旁那一桶夾着冰渣的水潑到我身上。從頭到腳每一寸肌`膚都被冰水浸透,刮骨般的刺痛從皮肉蔓延到了骨子裡,瞬間過後,發上身上的水凝結成冰,微微一動,就會發出冰凌碎裂的脆響。
他看着我,重重地喘息。我試圖起身,卻發現我已經和地面緊緊地黏在一起,頭髮、衣服,以及**在外的雙手。
我垂頭看了看自己被冰凍住的夾着血紅慘不忍睹雙手,擡頭看他:
“這纔是真實的你吧?在我身邊憋得很辛苦是不是?”出口的話語已抖得不成調,聲音嘶啞而無力,“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當初接近我是爲了什麼,你願意替我去跟寒垣合體也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只是,你的計劃被我破壞了,還害了閻夜,所以,你纔會這麼生氣,是不是?你騙我在先,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
“我騙你?到現在你還認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那狗屁毀滅之石?”
“你太會做戲,你要我怎麼信你?”
“所以你從來不曾相信過我,所以你一開始就決定欺騙,你以爲這樣就扯平了是不是?”
我苦笑着搖頭:“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後悔當初瘋了似的到處找你,後悔當初跟着閻夜去了魔淵之極,後悔……騙了你。
“是啊,沒有如願地看到我死在你面前,反而害死了小夜,你後悔了……”說着他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你後悔了,你後悔了!”
“我會殺了你的。”
“殺了我?”他像聽到什麼好笑的話一般笑得更加瘋狂,“用你那把連普通人都殺不死的匕首?或者這樣爬出慕雪宮,爬去找天帝,或者找寒垣?你認爲你還有機會?即使你能爬出去,能找到他們,你認爲他們就會幫你?你怎麼還是這麼天真?”
“會有辦法的。”
“我告訴你,如果你敢死,那麼我將第一個帶兵踏平寒冰山!”
這是威脅麼?
他憤憤地離開,伴隨着雪花被踏碎的聲響。
空蕩蕩的院子裡,雪花更加肆意地飛揚,白茫茫的一片,填滿了視線,我趴在地上,終於大笑出聲。
不多時,我聽到院牆的另一側傳來的峙尤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
緋彌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漸漸地,峙尤的聲音越來越小,從一開始憤怒的嘶吼,變成了絕望的低泣。
手背上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四肢乃至全身似乎都已麻木,疼痛不再,寒冷不再。我想笑,無奈嘴角也已僵硬。開始由於憤怒而急速跳動的心臟,此時也好像是跳累了一般,跳得越來越緩慢,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停止。
雪花落了一層又一層,就這樣下了整整一天,未曾停歇。
夜色籠罩了整個庭院,整個視野都被冰冷的藍色填滿。
身體再無法動彈分毫,眼睫上覆蓋了薄薄的一層,潔白,卻沉重。洋洋灑灑的雪花被風捲帶進眼裡,融化成水再凝結成冰,眼睛便再睜不開。
身體無知無覺,意識卻格外清楚。
院牆的方向傳來一些細瑣的聲響,然後有人從我身邊經過,積雪被踩得咯吱作響。腳步聲漸漸遠了,然後突然停住,又快速靠近,最後,腳步聲在我身邊停下,來人拍了拍我肩上的雪,又摸到我臉上,輕輕地將臉上那一層薄薄的雪拍去。
也許是看到了我的臉,那隻手頓了一下,然後就快速將我身上的積雪掃去。他託着我的腋下,試圖將我抱起來,可身體已和地面緊緊地黏在了一起,他顯然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於是起身,我感覺到眼前一陣光亮,然後手下的冰隨即融化,四肢突然虛軟,整個人倒在了雪地裡。
接下來的事情沒了印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牀上。屋內生了火,全身上下奇癢難耐。
我伸手就要抓,然後我的手被人抓住。
“你瘋了!你身上的皮膚都被凍壞了,你還敢這樣抓?”
我無力地眯着眼睛看着牀邊皺着眉頭神色有些複雜的峙尤:“是你救我的?”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握着我的手伸到我眼前:“你渾身上下就這雙手最慘,指甲翻了不說,還是這種顏色,腫得跟豬腳似的,你真的是勝蚩嗎?怎麼會搞成這副摸樣?”
他說話時,有些傲氣地揚着下顎,完全沒了前一次面對我時的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