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鎮出生在一個書香氣很足的大商賈之家,他不僅會讀書作詩寫文章,由於自小即受影響,也深諳經商之道。從父親手中繼承部分家業後,因他善於經營,家業迅速發展。同時,他的思想也較純粹的讀書人更加開放而活躍,與洋人之間也頗有往來。
當然,阿發看中的是他的產業,兩家醬園,十幾家分店,幾十個代銷點,這是什麼,這是現成的銷售網絡啊!
換句話說,現在投資對阿發來說不算什麼,他需要的是捷徑,哪怕少賺一些也有合作的必要。
細細品着加料的湯,趙海鎮不置可否,又嚐嚐沒加作料的,意味不明地點了點對,含笑望着不動聲色的阿發。
“對於你能在很簡陋的條件下搞出這個,這個味精,趙某是非常佩服的。”趙海鎮繼續說道:“你在倫敦讀過書,但好象只讀了兩年,就因爲經濟原因而退學了,是吧?”
“是這樣的。”阿發很痛快地承認道:“確實是付不起學費了,我就只能退學,爲生活而奔波。”
嗯,嗯,趙海鎮點着頭,若有所思地說道:“你只有二十二歲,只在大學讀了兩年,就能搞發明創造,難道洋人的教育就這麼厲害嘛?”
阿發吟了一下,解釋道:“教育體制不同,教育方法各異,倒也說不上誰厲害,但若論實用性,自然值得稱道。”
“我也有這種感覺。”趙海鎮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說道:“埋首於經史子集之中,到了這般年紀,才漸漸醒悟過來。當今救國之道,非實業不可。”
原來你是洋務派,推崇的是實業救國。阿發撓了撓頭,不論是教育救國還是實業救國,或者是科學救國等等,出發點都是好的,但又都不全面,這是一個綜合的問題。但不管怎麼樣,這各項救國理論如果推行開來,對國家也是有好處的,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
趙海鎮雖然是一個傳統的儒式知識分子,但同當時許多有識之士一樣,在內憂外患之中苦苦思索探求着強國富民之路。在閱讀了不少西方書籍之後,他對“實業救國”的理論十分讚賞,並想身體力行地去實踐。
但他苦於不懂現代科學技術,直到阿發通過王卓然的七拐八拐的關係找到他,和他商談起辦廠的事情,他立刻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認爲這是他半後輩子的心願得以實現的一個契機。
另外,趙海鎮還有一個心思,那就是他的子女教育問題。他是有送他們去留學的想法,但又擔心不適應國外的生活,而阿發似乎可以作爲老師,讓他們提高外語水平的同時,學習到如何與洋人打交道。
在趙海鎮看來,阿發這個假洋鬼子能在簡陋條件下進行科學研究,很可貴,而且據觀察,還算比較“忠厚老實”,與那些一門心思賺錢的人有所不同。
“鎮公想搞實業,不如慢慢將味精廠做大。”阿發緩緩說道:“一方面繼續收購麪筋做原料,一方面購進小麥,除生產味精外,還可以生產澱粉、糊精、醬色、葡萄糖等產品,這樣產業鏈條纔算完整,纔有現代化企業的樣子,也正好藉此培養一些新型的管理人才。”
趙海鎮捋着鬍子,讚賞地望着阿發,說道:“你的設想很周全,年輕人很有理想啊!和你相比,我那些不成器的兒女,唉,令人頭痛。”
阿發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一堆絝紈少爺、嬌慣小姐的形象,只是不知趙氏子孫是如何一副不成器的樣子。儘管將趙海鎮的兒女想得如此不堪,但他嘴裡還是客氣地說道:“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乃是人之常情,鎮公家是書香門第,不成器之說想必是對公子、小姐們太苛求了。”
趙鎮海苦惱地搖頭,轉而盯着阿發,有些疑惑地問道:“這個東西應該是比較好賣的,可爲什麼你要找我合作,而不是生產出來進行代銷呢?”
“我看中了鎮公的人脈,這也只是長期合作的開始。”阿發坦言相告,並沒有什麼隱瞞,“您也知道,我有一個猶太人的合作伙伴,雖然他對實業興趣不大,但在投資和理財方面確實很厲害。而我缺少的恰恰是國內貴人的相助,商業嘛,建立起信用和銷售網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與您合作,正好彌補了我的不足之處。”
“很坦誠,這一點我欣賞。”趙海鎮思索了一下,笑着說道:“接下來,我們細談一下合作事宜吧!”
…………
春節剛過,味素終於投放市場,並且獲得了初步成功。
味素廠是在唐家灣福源裡開設起來,是三開間石庫門的房子,僱了十幾個工人,用油竈、離心機等簡單機械進行半手工、半機械式的生產,月產量約三百公斤左右。雖然這並不完全符合阿發的設想,但考慮到合夥人的擔憂,也只能先將就着幹起來,等以後再擴大生產了。
諾依曼是貪婪的,同時他也表現出了猶太人在商業上的過人算計。總投資被分成了十一份,每人佔三份,而阿發的發明研究費加技術獨佔兩份。不得不承認,諾依曼費如此分配,有着深層的考慮和精明的打算。
經過幾次商議,味素改名爲味精,即味之精靈,味之精華的意思。商標爲天廚,取自唐詩“朱騎傳紅燭,天廚賜近臣”之佳句。這都是飽讀詩書的趙海鎮所起,而起富有中國色彩的名字,阿發是大力支持,諾依曼也就聽之任之了。
第一批味精生產出來後,立即送至趙家各醬園店試銷。爲了打響頭一炮,三個人商議了很多廣告宣傳的手段,可謂是準備充分。
趙家各醬園裡同時都貼出“天廚味精,鮮美絕倫”、“質地淨素、皰廚必備”的招貼廣告,又僱了些推銷員,推着載有味精的小彩車,車上插滿彩旗,四周是醒目的標語,在上海灘走街串巷,巡迴宣傳銷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