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秘書官讀完了由前線傳回來的捷報,整個會議室裡立刻一片歡騰。艾林恩敲了好幾下桌子才讓會議室再一次平靜下來。鷹隼城普通的老百姓當然不知道國家面臨的危機,他們只是抱着那種毫無任何根據的偏見,認爲混沌軍團會再一次被擊退。但是這些高官,這些宮廷大臣們,他們是清楚的。現在在北方前線的是格魯尼的傾國之兵,如果這支軍隊戰敗,那麼整個格魯尼或許就沒有阻擋混沌軍團的力量了。
整個國家也爲這場戰爭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這不僅是軍事上,也包括平民的遷徙、安置等各方面的因素。金錢宛如流水一樣的花出去,若非之前財政奇蹟般的翻轉,現在格魯尼恐怕早就吃不消了。
現在,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首相大人依然保留着自己平常的威嚴和平靜,迅速的將會議轉入下一個議題:要不要及時通知去“慰軍”的女王。
小女王是在十來天前出發去紐斯特里亞城的,以正常推斷,此時此刻她應該在半路上。當然,她名義上的理由是“慰勞前線部隊”,這是一個佔有大義的理由,任何人都很難反對。此外大家也知道紐斯特里亞城很堅固,倒也也不虞安全方面的問題。但是關鍵是——只要眼睛沒瞎的人就知道,小女王這場出行絕不是如她說的那麼簡單。
嗯嗯,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證據,單單是她偶然流露出的那份神情就能看出不對頭。那種神情哪裡是什麼女王擔心戰局所以親臨前線慰問士兵啊,根本就是少女出門去見情郎好吧。也是小丫頭年紀太小,還不擅長掩飾自己的內心,這副神情早就落到無數雙過來人的眼睛裡,並且被揣摩出真相了。
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之前也有足夠多的痕跡,能夠讓人猜出小女王和艾修魯法特的關係不太一般。
情況是很明顯的,如果此時將前線大勝的消息傳過去,那麼小女王的“慰軍”行動就變得毫無意義了,因爲戰爭已經取勝,而紐斯特里亞城此時也是一座空城。那麼,作爲女王,她的正確選擇就是掉頭回鷹隼城,然後準備論功行賞的各項事宜。
關於這個議題,諸位大臣都是心知肚明的——能夠成爲一國大臣的,鮮有耳目塞閉之輩。所以得到這個結論也很明顯:大家都認爲,緊急通知女王毫無必要,反正一方面不涉及女王自身安全,另外一方面又影響不了戰局(反正已經打贏了),又何必去惹女王的不高興呢?女王來到紐斯特里亞城卻發現城中已經空了——那又有什麼關係?
於是,由某人帶頭髮言,在場諸公一致認同,這件事情並不需要急着告知半路的女王陛下。
接下去就是下一個議題,關於戰爭之後的各項善後事宜。
這一點,其實大家都有準備,各抒己見,發言相當的熱烈。不過,正如艾林恩對那份前線捷報做出的判斷一樣,其他的諸位大臣也猜出到艾修魯法特定然會趁着這個良機嘗試奪回白堡。戰爭雖然贏了,但是能夠取得什麼樣的戰果,卻還需要依靠時間來說明。最理想的情況自然是奪回白堡,但是哪怕這個目標沒有達成,這個國家也將得到大約十年左右的和平和安寧。
一個議題跟着一個議題,最後,艾林恩終於拿出了另外一封文件,也就是關於埃辛行動的那一封——雖然它實際上就是一份告發信。
前面已經說過,整個格魯尼實際上在進行兩場戰爭,一場是針對入侵的混沌軍團的戰爭,這是一場關係生死存亡的戰鬥,整個國家投入了幾乎所有的資源和戰力。另外一場則是鎮壓叛亂領主的討逆戰,比起另一個戰場而言,這場戰爭就顯得微不足道得多。而且真正決定性的戰役都已經結束,剩下的戰鬥,雖然說也會花費一些時間,消耗一些人馬輜重,但是最終取勝卻已經不再被人視爲一個懸念。
秘書官用清晰的聲音讀完了這封告發信。立刻引起了一陣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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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行動,已經近乎是叛變了?”有人這麼說道。不過說話的這位雖然有點義憤填膺,但是卻也不緊張。在得到艾修魯法特在前線取勝的戰報之後,沒人認爲埃辛的叛亂——如果他真的發動叛亂的話——能夠成功。
“話不能這麼說,畢竟他得到了女王陛下的全權委託,如何指揮軍隊作戰是他的權力。”有人反對道。“雖然埃辛將軍的行動令人不解……但是要說背叛的話,至少目前無法落實這個指控。”
“放着近在咫尺的敵人不去攻擊,轉而去攻打遙遠的目標……而且連這一點我們都不能確定。埃辛將軍真的是去攻打那個遙遠的目標嗎?”
根據告發信上所說,埃辛是走了——雖然到底去哪裡沒有明說,但是在理論上他的目標卻只有一個,位於西北邊境的一位伯爵。這是一位世襲伯爵——實際上是一位歷史非常悠久的貴族。早在馬克雷米茲大王建國的時候,這個家族就已經存在。不過,正如每個人都知道的一樣,這位伯爵的領地偏僻而荒涼,物產貧瘠,實在是一塊沒人看得上眼的爛骨頭。這位貴族也在格魯尼國內極度缺乏存在感,很多人都認爲他的名字被列上叛亂領主的名單完全是池魚之殃。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這位伯爵既沒有對抗埃辛的軍力,也沒有長期堅守的經濟實力,壓根就是那種不值得費神對付的獵物。
“他大概是察覺到某些風聲,想要拖延一點時間吧。”有人這麼說了一句。
這倒是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至少沒人出來反駁。大家在心裡都默認了這個理由。
這個議題就這樣不了了之,因爲沒人覺得埃辛能掀起什麼波瀾來。雖然埃辛率領着一支兩三萬人的軍隊,但是他拼湊這支軍隊的時間實在太短了,根本不必擔心他能做什麼離譜的事情。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如果此時此刻不是埃辛的這支雜牌討逆軍,而是拉法率領的北方軍團的話,三萬人的非正常行動足以讓鷹隼城震動,讓整個御前會議所有成員都高度重視,讓人人提心吊膽。但是如果是埃辛的話——他連發動叛亂的資格都沒有。只要條件合適,一個手持女王授權書的人單身到他的軍營裡,從他手中奪走軍隊的指揮權。
……
今夜月色明朗,站在營地裡,能夠看到四周相當大範圍的場景。
一陣寒風吹過,帶動滿地枯黃的野草四處亂動,也吹得小丫頭的頭髮順風飛揚。話說回來,原本小丫頭是固定理髮的,將頭髮留成一種並不特別長,適合披在肩頭的長度。不過自從鷹隼城的政變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理過法。因爲她曾從艾修魯法特不經意流露出的隻言片語中發現,艾修魯法特是那種喜歡長頭髮的類型——最好是長得能紮成辮子,下垂到腰部的類型。
好吧,那個時候小丫頭還不太懂艾修魯法特喜歡什麼髮型,但是在看到格里芬家族的雙胞胎後,她就懂了。
不過可惜的是,留成這樣類型的髮型需要的可不是一點兩點的工夫。至少她得需要花費兩年時間——甚至更多。
“陛下,您在這裡看什麼?”羅蒂雅邊上一個帳篷走出來。她身上披上了一件白色的狐裘——站在夜色之中,讓人情不自禁的聯想起傳說中那些藏匿在荒野中的女妖。
“沒什麼,只是覺得,她們兩個也沒那麼可惡。”小丫頭嘆了口氣。
特別要說明一下的是,作爲一個女王,她擁有一輛足夠大也足夠豪華的馬車。今天因爲路上無聊的緣故(此外也爲了能再一次試探一下對方的底細),她和羅蒂雅還有星見和星刻一起分享了馬車。
“對了,羅蒂雅,你不是說過……她們那種頭髮……”
雙胞胎擁有比較罕見的銀髮,而且呈現一種淡淡的藍色,充滿異國的情調。
這種類型的頭髮在格魯尼並不算特別罕見。根據學者們的考證,這是因爲民族血統的影響——在古代,曾經有幾個濱族部落遷徙到格魯尼這裡。不過,也許是因爲數量的原因,亦或者是因爲政治變遷的結果,這些濱族人沒能保持他們民族的獨立性,最後和本地人同化,成爲格魯尼血脈的起源之一。
當然,小丫頭追究的可不是這些歷史知識,更不是學術上的血統問題,而是……更加明顯的威脅。
“那是濱族的血統吧。”羅蒂雅當然很清楚小丫頭想要問什麼。“雖然看起來相當漂亮,但是這個血統……已經不是什麼榮耀,而是恥辱了。”
“恥辱?什麼意思?”
“濱族已經被徹底征服了。”羅蒂雅說道。“按照書上的說法,過去瑞恩人的大部分國土……甚至也許達到提比略南方呢一帶……都居住着濱族人呢。可是呢,瑞恩人統一成一個國家的時候,他們還分散成無數大小部落,而且拒絕歸入星域諸神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