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閃爍着鋼鐵的寒光。兩軍的裝備差別甚大,以至於一眼就能辨認,但是戰鬥依然不受控制的被拖入混戰之中。戰場崩解爲上百個小型的戰鬥。現在,喧囂和殺戮成爲了統治這裡的主旋律。
不止一波敵人注意到旗幟的重要性。只要旗幟沒有倒下,就能夠告訴士兵們己方尚未戰敗,能夠讓士兵鼓起勇氣戰鬥下去。很快的,羅賓這邊就承受到巨大的壓力。一大羣混沌戰士,包括一些穿着輕甲的掠奪者和一些穿着重甲的混沌武士,一起朝着這邊壓迫過來。羅賓站在旗下,手持劍盾,但是實際上這種武器現在毫無用處。他有些後悔,他應該也拿一把長矛的,這樣的話至少他還能戰鬥,而不是站在後面乾着急。他部下自發形成了一個圓陣,如刺蝟一樣四處伸出長矛,抵擋着混沌戰士的步步緊逼。這種戰術一開始起了一點效果,依靠着長矛攻擊距離上的優勢,幾個混沌戰士的衝鋒都撞到這層死亡之刺上,盡數被殺。但是接着,敵人的長矛手也開始多了起來——掠奪者騎兵也是裝備着適合騎戰的長矛的,而此時所有的騎兵都下馬步戰。於是戰鬥變成互有傷亡。
經過幾次交鋒之後,長矛兵倒下了好幾個,不得不後退。羅賓擋在旗手身前,一起後退。他受過的教育提醒他應該衝上去,身先士卒,但是這場長矛的刺殺戰中,他的武器完全插不上手。
他身邊的塔勒表現得比預想的好些,至少他沒有大喊大叫着掉頭逃走。但是實際上面對着這場真正的屠戮和廝殺,他受到的訓練已經全部跑到爪哇國了。他得用上全力才能站在隊列裡,握着長矛,保護着戰友的側翼。儘管實際上此時沒有混沌戰士嘗試從側翼包抄。
戰鬥就這樣繼續着。整個長矛方陣同旗幟一起慢慢後退。在戰場的大部分的區域,混沌軍團都佔據了上風。他們的斧頭、連枷和戰錘更加適合這種混戰。死者的慘叫聲夾雜着嗜血的後腳,到處一片混亂。唯有火槍聲反而顯得整齊而有序。每隔上一段時間,就會有一輪準時的火槍齊射,幫助長矛兵挽回部分局勢。
軍旗的位置遭到了越來越多的攻擊,後退的速度越來越快。羅賓這個時候也第一次和衝過來的敵人發生了衝突。那名掠奪者在狂熱中衝了過來,然後在羅賓的劍和兩根長矛的夾擊下陣亡。但是因爲他的奮不顧身打破了圓陣,兩名長矛兵也同時倒下。
終於,戰鬥發生了變化。隨着涌過來的敵人越來越多,軍旗這邊的戰鬥越發不利。終於,兩名掠奪者突破了外圍的防禦,滿身是傷,從斜刺裡衝過來。羅賓擋下了其中一個,但是另外一個卻殺死了旗手。軍旗瞬間倒下。
或許這是戰鬥發展的必然結果。但是似乎就在旗幟倒下的那一刻,長矛兵的方陣在戰場上終於潰破,士兵四散。
羅賓已經無力挽回,他向後撤退,隨後發現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妙,戰場上的局勢已經從小股的戰鬥變成了單方面的狩獵和屠戮。之前那種保持着抵抗的撤退已經變成了充滿恐懼的狂奔亂逃。路上到處都是傷兵和瀕死的人。許多士兵都被開膛破肚,有些甚至直接變成了碎塊。不知道爲何,此時他心中的恐懼反而消退了,轉而開始認真的觀察合適的撤退之路。
敵人終於突破了戰線。這讓混沌戰士們充滿了勝利的狂熱。他們一羣羣四散開,像狼羣圍攻兔子一樣攻擊着來不及逃走或者依然嘗試抵抗的戰士們。
羅賓在滿是死傷的戰場上沒跑太遠,就被一大羣敵軍擋住了去路。
他身邊只剩下三個長矛士兵,其中一個就是塔勒。稍遠處另外一小隊長矛兵也遭到了和他們類似的情況。那邊一大半人倒在混沌的刀斧之下,剩下的則尖叫着想要逃開。兩名手持黑鋼長矛的掠奪者開始逐一的殺死地上還沒斷氣的傷員,就像用竹籤刺死蟲子一樣。那些不幸者都受了傷,無法爬起來逃走或者抵抗,只能在地上滾動,躲閃,然後被殺死。
雙方進行了一場短暫的對峙。邊上有些潰散的士兵看到這裡的隊伍比較整齊,就跑過來尋求保護。轉眼之間,一場新的戰鬥爆發。羅賓的手下緊握長矛迎向敵人。狹小的空間裡到處都是彼此撞擊的鋼鐵和血肉。四周敵我難辨,滿是死傷殺戮,羅賓開始無法清晰的判斷了。他只能盯着一個混沌掠奪者戰士,其他人則在四周亂跑。
須臾之間,戰鬥已經結束。嘗試聚集到羅賓身邊的士兵大都全身是傷,又痛又怕,看到敵人聚集就作了鳥獸散。事情就在一片追逐和屠殺中結束。羅賓撂倒了對手,立刻就朝着後面撤退。
他完成任務了……他應該已經完成任務了。下面的就要看將軍大人的了。
然後他停下腳步。四個混沌戰士——不是穿着輕甲的掠奪者,而是身披黑色甲冑的混沌武士——朝着他走過來。羅賓看了看身邊,只剩下塔勒一個人了。這個少年士兵也明白這是什麼情況。他僵硬的握着長矛,手中的汗水甚至讓長矛柄上都變得光亮。
羅賓下意識的想要逃跑,但是身後卻是另外一隊敵軍。四個混沌武士以扇形包抄過來。他看過很多關於格鬥的書籍,所有書上都指出這種情況下絕不能後退,他必須站在原處,正面迎敵,或者乾脆發動正面衝鋒。只要殺死擋路者中的一個,他就能衝出去,否則……
他腳下的這片土地就是他的葬身之處。
他身邊的塔勒衝上去。這個少年新兵大喊一聲,舉着長矛刺向正面的那個混沌戰士。但是敵人輕易的以盾牌擋住矛尖。伴隨着一聲刺耳的鋼鐵刮擦聲,矛尖被撥到一邊,戰斧劃破空氣。
羅賓在最後一瞬間擋在塔勒身前,用自己的盾牌拍開斧頭。痛楚的感覺宛如灼燒,他感到莫名的頭暈目眩,而且身體不受控制的發抖。他喘息着,看到自己的盾牌連同臂甲一同破碎,左手前臂上血肉模糊。
接着,他從混沌戰士盔甲上的標識認出了對方。塔勒找錯對象了,這一個是混沌的神選戰士——這個稱呼意味着對方身經百戰,以至於別人都相信他是被邪神所選擇的人。這種人是混沌之中的精銳……
他來不及想更多,第二擊已經到了。羅賓後退幾步,避開這一擊,腳卻踩在一個什麼東西上失去了平衡。剛纔的那一擊讓他半個身體都發麻,使他無法及時控制平衡。他咣噹一聲摔倒在地。那個絆倒他的是一具屍體,鮮血滿地流淌。他想爬起來,但腳卻在血泊之中打滑。混沌武士逼近過來,巨大的身形甚至遮蔽了半個天空。斧頭再一次舉起,迎接下一次殺戮。
一發清脆的槍聲響起。混沌武士高舉的斧頭突然之間無力的墜地。下一瞬間,一個身影彷彿憑空出現。貝勒爾左手持劍,右手握手槍,出現在羅賓身側。又是一聲槍響,又是一個混沌戰士搖晃着栽倒。羅賓看到貝勒爾丟下手槍,然後從腰帶上抽出另外一把。
剩下兩個混沌戰士咆哮着撲來。貝勒爾紋絲不動,毫無懼色。他連續扣下扳機,用兩發子彈命中兩個敵人。有一個混沌戰士捱了子彈卻沒有倒下,於是貝勒爾丟下手槍,雙手握劍,從混沌盔甲的縫隙中直刺人體。
敵人單膝跪倒,放聲尖叫。那聲音中已經毫無任何嗜血的狂熱,只有對痛楚和死亡的恐懼。
下一瞬間,貝勒爾抽劍回防,他的劍交左手,右手已經再一次從披風下抽出一把手槍。
一個掠奪者揮舞着巨刃衝向貝勒爾,卻被邊上的塔勒用長矛杆絆了一交。子彈乘勢從他面門打了進去,掀起了他半個頭蓋骨。貝勒爾的手槍都是雙管的,可裝兩發子彈。又是一槍,另外一個掠奪者慘嚎着倒地。
發生什麼了?將軍大人?羅賓愣愣的看着,然後看到貝勒爾身後,整齊的戰鬥隊列正壓過來。士兵們手持長戟,步伐一致,如一道長滿利刺的鐵牆一樣,勢不可擋的壓過來。
前方不成隊形的混沌戰士幾乎都在這鋼鐵的堅壁前崩潰。此情此景極大的鼓舞了四散逃跑的長矛兵,不止一個人恢復了勇氣。幾個小隊不再逃跑,而是努力糾纏住正面的混沌戰士,使得他們不能集結和撤退。
我的手……血流得好快.....
“快,包紮一下!”貝勒爾說道。他放下劍,從口袋裡掏出一條繃帶,迅速利落的包好羅賓的手臂。接着是塔勒的腿,後者也在之前的戰鬥中受傷。貝勒爾的動作流暢而熟練,明顯經驗無比豐富。
在他做這件事情的時候,長戟兵的隊列已經從他們身邊走過。這是貝勒爾的兩百名士兵,他的精銳,在之前的戰鬥中一直被放在後方。此時他們的出現卻扭轉了戰局。混沌戰士們雜亂無序的朝着他們衝過來,然後被毫無懸念的刺死在陣前。
轉眼之間,羅賓發現自己已經脫離了危險。周圍不知合適出現了其他幾個傷員,而貝勒爾爲他們一一裹傷。
這是羅賓第一次在戰場上看到貝勒爾的表現。他一直以爲將軍大人擅長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但是從未想到他同樣能身先士卒,以寡敵衆。
貝勒爾沒有着急,他撿起之前丟下的幾把手將子彈再次上好,並且插回自己的腰帶上。
火槍聲始終保持着穩定的節奏。此時槍聲聽起來宛如仙樂一樣悅耳。混沌戰士重新集結列陣的努力被子彈打破了,或者至少是延遲了。長戟兵一路橫掃,羅賓只看到很少的幾個長戟兵受傷退下。而且他們受的傷看上去也並不嚴重。
羅賓被將軍大人拉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傷得算不算嚴重,但是至少除了手臂之外,其他地方感覺還好。貝勒爾看着前方的戰鬥。混沌軍團在負隅頑抗,阻擋住了長戟兵前進的步伐。一名身穿黑色鎧甲的混沌戰士在長戟兵的隊列中打開了一個缺口,兇狠的揮舞着手中的連枷。他的身邊還有其他幾個,但是隻是起輔助作用。實際上他是用一個人擋住了整個長戟兵的隊列。
“混沌冠軍!”貝勒爾嘴裡清楚的吐出這個名詞。混沌冠軍武士是僅次於混沌領主的存在。很明顯,這個混沌冠軍就是這支混沌部隊的指揮官。
“你們的將軍在哪?來啊,向我挑戰啊,你們這些怯懦的蛆蟲!”混沌冠軍在高喊着。
羅賓看到了貝勒爾嘴角的笑容,然後看着自己的將軍大人大步向前,一手緊握長劍,另外一手伸到後腰,握住了手槍的槍柄,而且,用披風掩蓋住握着槍柄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