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人和我說過這些。”小丫頭沉思了一下。“要怎麼才能掌握這種技巧呢?”
“多嘗試幾次,慢慢的也就自己懂了。”艾修魯法特回答道。“或者遲早你的家庭教師……那位嘉娜女士,會教給你這些的。對了,嘉娜女士到哪裡去了?怎麼還不回來?”
“她……不會回來了。”小丫頭輕聲的說道。
“不會回來了?”艾修魯法特好奇的問,不過他馬上明白這個問題夠蠢的,於是立刻閉上了嘴巴。
“艾修魯法特……”小丫頭似乎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對了,我們差不多該吃午飯了吧?”
說起來,時間也差不多是午飯的時間了。不過和上一次不同,這一次街道上並沒有那些販賣食物的小販,就算有,賣的也是那些不能作爲正餐的小點心。當然了,在這麼一個地方,是絕對不用擔心吃飯問題的。畢竟附近有這麼多人居住、工作,不可能沒地方吃飯。事實上,等到定下神來四處打量一下,他毫不費力的找到了至少六家可以吃飯的店。
“那家店不錯。”小丫頭指了一下遠處的一家酒店。自幼開始的王族生活造就了小丫頭很高的眼光,實際上那家店單就外觀而言,確實是最精緻出色的那一家。
幾分鐘後,艾修魯法特就帶着小丫頭來到了那家店的門口。不過在距離門口還遠的位置,艾修魯法特就清楚的聽見這家酒店內的喧譁聲。以這家店周圍的環境和主要客戶羣,那些總是模仿貴族,彬彬有禮的商會僱員們……這樣的喧譁聲似乎不像是這種人發出來的啊。
艾修魯法特本能的感覺不妥,但是小丫頭卻很興奮的向店裡走去。
酒店裡面已經滿員。正在喝酒、喧鬧的並不是預想中的那些商會僱員,也不是小販之類的人,而是一整羣武裝的男人。
在鷹隼城裡,通常是不允許持有武器的。除了貴族區(這地方經常會有人決鬥)之外,其他各個街區,如果公然攜帶武器的話肯定會召來士兵。當然,偶然有一些人可以因爲特別願意而得到允許。但是這些人……這種明目張膽的攜帶着武器……再加上衣着和神情。如果艾修魯法特沒看錯的話,此刻佔據着這家酒店的是一羣軍人,而且是正規軍的那一種。
“啊哈,我看到了什麼?”最近一張桌子上,一箇中年男人轉過頭,看着新進來酒店的兩個人。“居然有外人來啦?嗯,看他們的打扮……你們猜是幹什麼的?”
“啊,巴蘭卡,我猜他們是……吟遊詩人!”邊上另外一個帶着三分醉意的男人說道。“看那男的穿的長袍就知道了。”
“不像,至少我認爲不是。”
“敢和我打賭嗎?”。
“賭就賭,我坐莊,一賠一,下注的從一個金奧利起價,如何?”這個叫做巴蘭卡的中年男人擁有一張堅毅的方臉,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是用刀斧在岩石上雕刻出來的。不過此刻,他說話的語氣可十分輕佻。
“好”“沒問題”“我賭三個金奧利”諸如此類的叫聲在酒館裡不斷響起。
“店裡客滿了,我們走。”艾修魯法特對小丫頭說道。他想走,但是不知什麼時候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堵住了他們後退之路。
嗯……艾修魯法特左右打量了一下,好像,麻煩找上門來了。
“這位朋友,稍微等一下。你們可是我們賭博的重要內容,現在先站那裡等一會好嗎?”。那個叫做巴蘭卡的男人衝着艾修魯法特叫道。
艾修魯法特此時牽着小丫頭的手,他清楚的感覺到小丫頭身體因爲憤怒而微微發抖。他用力的捏了一下,示意她不要激動。
一個穿着侍者制服的人走了過來,一臉歉意的對艾修魯法特說道。“抱歉,客人,我知道你們是來吃飯的,但是今天這裡被包下來……所以只好說抱歉了。”
“包下來又怎麼樣?我偏偏要在這裡吃。”艾修魯法特冷冷的說道。“他們是誰?”
“近衛軍團的一羣軍官。”那位侍者輕聲的說道。“僱傭兵們。”
就像其他的國家一樣,格魯尼王國在王城鷹隼城這裡也駐紮着一支隨時可以出動的軍隊。這是一支直屬國王陛下指揮,拱衛王城的精銳部隊,通常又被稱爲“近衛軍團”。對於貴族勢力強大的格魯尼而言,這支軍隊是保持王權穩定,壓制各地貴族野心的最大本錢,歷代君主都下了大力氣培育。而在實際交戰中,近衛軍團也表現出色,特別是在和野蠻人的對抗中,屢屢獲勝。
當然了,這是過去的事情了。之前格魯尼和野蠻人的交戰中遭到了大慘敗,君主和王儲均戰死沙場,近衛軍團也受到了很大的創傷。爲了儘快恢復元氣,在拜倫公爵的推動之下,軍團招募了一部分的僱傭兵。鷹隼城中早已經有人偷偷的說了,這是典型的政治手腕,等到近衛軍團的總司令,年邁而忠於王室的保爾將軍一死,這支軍隊肯定會落入拜倫公爵的手中。到那個時候,這些僱傭兵就是打開圍牆的第一個缺口。
“還有人認爲他們是吟遊詩人嗎?有人的話趕緊下注,沒人的話就要揭開謎底啦!”說話之間,巴蘭卡已經結束了這次賭局的下注。
“等等,我來下注。”艾修魯法特突然大聲的說道。
“哦……”這一次,不止是這個叫做巴蘭卡的男人,四周其他的軍官們突然之間也安靜下來。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是詫異的表情。原本大家都以爲這只是一個樂子罷了,沒料到這個看上去像是吟遊詩人的陌生人……嗯,不管他想幹什麼,至少很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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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什麼下注?這裡可只接受金奧利哦。”巴蘭卡說道。他第一次開始認真的打量這個陌生人。說也奇怪,越是仔細的上下打量,越是感覺到這個人……充滿了一種彪悍冷峻之感。這可不屬於吟遊詩人的氣質,而屬於軍人。別的不說,單單這一點,巴蘭卡就認爲這個男人九成九不是什麼吟遊詩人。
“這個。”艾修魯法特從身上摸出一個金幣出來。“不過如果你輸了,我不用你給錢,把你的桌子讓出來,然後請我們好好吃上一頓,如何?”
“好啊!”巴蘭卡哈哈大笑道。“不過既然你自己都參加賭博了,那麼你是不是吟遊詩人,可不是你自己說了就算的。”
“當然,”艾修魯法特回答。“如果我一句話就行,那我不等於作弊了嗎?”。
“好,好,好!”巴蘭卡大聲的對着整個酒店裡喊道。“大家聽到了沒有,這位詩人先生要證明自己是個詩人。大家來做個公證吧。”
酒店裡一陣轟然大笑。
“好了,詩人先生。”巴蘭卡轉過頭,看着艾修魯法特,“現在我們的下注完成了,就輪到你來證明了,到底你是不是一個吟遊詩人。不過既然我是莊家,那麼理所當然由我來提出證明方式啦。吟遊詩人第一會講故事……嗯,這個,其實人人幾乎都會講故事。講故事算什麼本事呢?能證明什麼呢?哪個人不是從小聽故事長大的?連我也能隨時瞎掰一個故事出來呢!吟遊詩人第二就是會唱歌,好吧,其實唱歌也是常見很,誰不會哼上幾首小曲?吟遊詩人還能幹什麼?哦,對了,還會音樂演奏!”
巴蘭卡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這樣吧,你就給大家彈奏一曲!當然,我聽說吟遊詩人都是遊走四方,會多種多樣曲子的。你就來彈奏一首曲子,一首我們沒聽過的曲子。如果你能做到,那我就相信你是一個吟遊詩人,大家說是不是啊!”
他最後一句話是朝着大廳裡的人喊的,引起了一片贊同聲。
“不行,不行哦。”巴蘭卡轉過頭,“這位詩人先生,雖然你露出這樣的表情,但是這個條件可是很正常的哦。再說了,我也看到你沒有隨身攜帶樂器了,不過這一點不是問題,你看,牆角那邊不是放着一架豎琴嗎?”。
“歐耶!不愧是我們近衛軍團頭腦第一聰明的巴蘭卡!”大廳裡,有人大聲的喊道。“這下子,這位‘詩人先生’恐怕就要露餡了吧。”
“哈哈,沒錯啊。要說講故事唱首歌什麼的,也許有人能做的和吟遊詩人一樣好。說到彈奏,那就不是普通什麼人都能做的事情了……”
“好啦!”巴蘭卡來到邊上,將那個豎琴遞到艾修魯法特面前,同時臉上帶着那種得意的笑容。“詩人先生,可以開始彈奏啦。你只管彈,只要能彈完一首曲子,而我們卻沒有人叫出曲子的名字,你就贏了。我們都會承認你是一個真正的吟遊詩人。”
艾修魯法特接過豎琴。小丫頭緊張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開始吧。”巴蘭卡得意的說道。
艾修魯法特的手指輕輕的撫上的琴絃,他先是隨意地撥了一下,豎琴發出微弱而悅耳的聲音。
琴絃上傳來的手感,彷彿喚醒了他心中的一份回憶。艾修魯法特開始彈奏。
當第一段音節奏出時,巴蘭卡臉上的得意笑容就全部消逝了。當第二段音樂奏出時,他感到脊柱在顫抖,第三段旋律讓他他已經忘卻了午餐的滋味,第四段直接讓他忘卻了很多東西。大廳裡的低語聲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消逝了。剛纔還喧鬧不已的大廳裡,現在卻只剩下這段令人無法形容,讓人沉醉的音樂。
所有人都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受着這份引發靈魂共鳴的樂聲。在這片旋律之中,只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翩然起舞,在櫃檯之前的空地裡如蝴蝶一眼旋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