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修魯法特慢慢明白過來了。之前那次會議他也參加了(或者具體的說,旁聽了),所以對當時的情況很瞭解。在這個時代,儘管信使、信件依然是通訊的主流,但是兩個相隔遙遠的地方,魔法通訊纔是唯一的選擇。特別是對於國家來說更是如此——國家其實不是在意信息溝通的成本,需要的只是信息的迅捷和準確。
斯卡德拉作爲王宮的大主管,實際上就控制着這個消息的渠道。換句話說,來自外國的消息並不是第一時間來到國王(當然現在是攝政大臣)的手裡,而是必須先經過斯卡德拉的手。反過來說,如果國家有什麼緊急情況需要使用魔法通訊來告知列國的,也必須經過斯卡德拉這一關。
其實不止是魔法通訊帶來的消息。其他大部分要送往王宮的信件也都是如此。
艾修魯法特猜想,拜倫公爵並不是沒有意識到這個職位的重要,但是最近那場御前會議才真正的堅定了他要將宮廷大主管的職位掌握在手的決心。不過這種事情想來也不會太容易,否則的話斯卡德拉早就被換下來了。所以,拜倫公爵需要一個很好的,任何人也挑不出毛病的藉口。
如果艾修魯法特出了什麼大差錯,那因爲擔保人的連帶關係,斯卡德拉就得負責。這就是一個非常好的藉口了。
艾修魯法特開始沉思起來。到底是什麼地方顯得不太正常呢?
對方的目的很明確,並不是針對艾修魯法特,而是針對斯卡德拉。如果用戰鬥來比方的話,這就是一場突襲戰。需要的是周密的準備,然後一次隱蔽、快速,而且出其不意的攻擊。這種突襲戰中,最忌諱的就是讓對方知道你的行動,只有愚蠢到了某個程度的人,纔會想出“先派遣有限的幾個士兵攻擊一下,試試對方反應”這種辦法。
拜倫應該不是一個愚蠢的人,但是他現在就是在做一件蠢事。
艾修魯法特腦子裡靈光一閃,讓他回憶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看到的某本兵書。他當年一定用了很多的精力和時間來閱讀那本兵書,所以現在甚至能想起具體的內容。
如果一場目標明確的突襲戰之前,出現了騷擾行動,而對手又不是白癡的話,那只有一個可能。敵人的騷擾是爲了掩護他們真正的行動。
能夠讓斯卡德拉撤職的最好理由就是這場宗教儀式上出錯,而是是出大錯。整個儀式涉及三個人,小丫頭、艾修魯法特、埃辛。埃辛身上是不可能的,因爲他的擔保人就是拜倫公爵自身,他出錯就是拜倫出錯。而艾修魯法特身上並沒有其他的漏洞,而且假如他們打算通過艾修魯法特來達到這個目的,那麼就不會用這種拙劣的方式來先給他提個醒……
答案已經很明白了。
“斯卡德拉大人,”艾修魯法特問道。“我們的女王現在還在裡面嗎?”。
“還在靜思室裡,她還需要一段時間纔會出來沐浴淨身。”斯卡德拉一時之間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問這個幹什麼。”
“哦,沒什麼,既然現在時間有多,那麼我在神殿裡稍微轉一下吧。”
……
艾修魯法特很快就重新走進了神殿深處。大概是爲了照顧新來人員的緣故,關鍵路口邊上都掛着指示牌,所以他雖然對這裡的內部結構不熟,但是一路走來倒也毫無障礙。但是要直接找到目標好像比較困難。
前面有幾位穿着侍僧袍子的人走了過來,他們看上去是這裡的執事或者僕役。
“打攪一下,幾位。”艾修魯法特擋住那幾個人。“請問,女王沐浴淨身的地方是不是大浴室?”
“啊。”領頭那位執事上下打量了一下艾修魯法特。“當然不是,”他回答道。“陛下有專用的小浴室。就在拐角那邊。”他用手指了一下。“那邊過去就是更衣室的入口了。”
“啊,那邊有人看守嗎?”。
“看守?”那位執事反問。“爲什麼要看守呢?那邊出來拐個彎就到了正門出口了。”
“我的意思是……這裡沒有負責安全的警衛嗎?”。
“啊……哈哈,護衛先生,您是新來的吧。”執事哈哈大笑。“我們這裡外部守衛可是很嚴格的,除了正門之外,是不允許其他人進來。您現在之所以能進出自如,完全是因爲您的特殊身份,再說了。”他攤了攤手。“此時此刻女王都還沒來呢,在這裡需要什麼守衛嗎?”。
“啊……你的意思是,在女王身邊,有着護衛?”
“具體點說,兩位教會的女性高階祭司。有兩個魔法師陪伴着,您就不用太擔心您君主的安全啦。”
那位執事說完這些話,和同伴繼續走了。
果然,這裡的警備並不嚴密嗎?艾修魯法特看着那幾個人離開,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艾修魯法特按照對方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更衣室。正如那位可敬的執事所指出的,此時這裡並無看守,房間裡爲了照明,甚至還有一個點燃的燭臺。艾修魯法特很容易就進去了。短暫的觀察後,他就認出小浴室的構造和大浴室是類似的,入口和出口不是同一處。他現在就在出口的位置,這裡已經放着小丫頭預備更換的衣服了。
還真的沒想到,這套更換的衣服居然是一副盔甲。或者具體點說,上半身是甲冑,下半身是裙子。
當然這不是金屬的盔甲,而是軟皮質的,簡直就是一套比較厚的旅行服。不過這套儀式性的甲冑明顯經過精心的處理(甚至是僞裝),上面染上了一層銀光閃閃的染料。這使得它看起來和金屬盔甲非常的相像,哪怕是那樣的小丫頭穿起來,也會顯得有幾分英武。
艾修魯法特拿起小丫頭的頭盔,略微觀察了一下。頭盔倒是外包金屬內襯絲綢,可惜這層鐵皮比紙還薄。不過這也正常,這只是一場儀式罷了,這種裝備才比較符合邏輯的。不過頭盔這玩意實在沒多少好發揮的地方,所以他很快就把頭盔放了下來。
艾修魯法特一邊思索,一邊仔細檢查這套儀式性的盔甲。
殺掉女王,那不符合拜倫公爵的利益,使她受傷……風險也太大而且不可控。目標僅僅是讓斯卡德拉滾蛋而已,所以行動的範圍一定會侷限在……
找到了!下一瞬間,艾修魯法特找到了關鍵所在。果然……盔甲肩膀位置的內側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裂痕。不,不止是裂痕,這裡似乎被人劃開,然後又用線縫上,但是縫得比較鬆。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因爲普通的縫補,但是線頭的佈置是……活結?
女王穿上這套盔甲,只要不劇烈運動的話,就可以行動自如而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但是假如她但是隻需要有人悄悄扯開這個活結,那麼裡面的線就會鬆脫。由於線並不是一下子鬆弛開,所以大概需要幾分鐘時間——然後在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盔甲就會從身上掉下來。考慮到小丫頭身體裡面可能不會穿什麼特別的內衣……
這個宗教儀式就會變成一個大笑話。大概夠這座城市的居民笑談好幾年吧。
出來這種簍子,毫無疑問,必須有人出面負責。負責宮廷內部事務的斯卡德拉恐怕就是一個最好的目標了吧。一方面打擊了小女王的聲譽,另外一方面又移走了一個麻煩……
嗯,雖然說是十分下流的陷阱,但是必須承認做的很不錯。不管是時間還是地點都選擇的很好,想必是早有預謀並且精心策劃,最後還耐心的等到了這個特殊的節日。沒有給可敬的宮廷大主管任何防禦、識破的機會。
他們甚至還準備了這個惡作劇,來引開斯卡德拉的注意力。可惜的是最後這一點弄巧成拙,反而暴露了他們的計謀。
艾修魯法特第一反應就是拿針將這個裂縫多縫上一重線。但是他手中沒有針,只有線——可以裙子下襬裡抽出一條而不會有什麼意外。當然,就算他手中有針有線,他也不能肯定自己能做這種針線活。
他腦子裡快速轉動着。出去通知一下斯卡德拉?及時阻止這個陷阱?或者乾脆就這樣悄悄的把這件事情處理好?不,還是後者比較好。如果是一個周密的計劃,那肯定有着第二、第三套預案面對各種變化的。
一小會之後,艾修魯法特聽見了水聲。
起初他不是很在意,因爲一方面水聲很輕,另外一方面他也忙着手裡的工作。幾分鐘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什麼地方——以及這個水聲意味着什麼。
就在艾修魯法特剛剛把那套“盔甲”掛回原來位置的時候,他看到浴池和更衣室之間的簾門被揭開了。一個嬌小的身影走了進來,滿身蒸騰着熱氣,一絲不掛。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彼此都愣住了。
“……”艾修魯法特是兩個人中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是最後什麼話也沒說出來。現在能說什麼呢?
“啊啊啊啊……”
悽慘的女孩子的叫聲瞬間響起來。下一瞬間,一個身影從後面搶上,擋在了小丫頭身前。那也是一個女人,身上同樣沒穿衣服。當然,此時此刻,艾修魯法特也沒空仔細觀察人體藝術之美。他的第一個念頭是趕緊出去,可惜對方沒給他這個時間。
“大膽狂徒!”這位女性祭司瞬間擁抱了魔法之風。一團火焰從她雙手中出現,接着朝着艾修魯法特噴過來。她是含怒出手,火焰魔法又快又猛,艾修魯法特無從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