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事情則是我聽說的。具體的說是我從一位同行朋友那裡聽到的。至於這位同行朋友,我可以保證他絕非那種喜歡誇張造謠以吸引別人注意力的人。這個故事是這樣的,有兩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我們姑且稱他們爲A和和B兩人有一天意外搭乘同一輛郵政馬車趕路,不過路上發生了意外,馬車失控掉下了懸崖。A不幸當場遇難,B則連續昏迷了好多天。”
“不過等到B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爲何,他堅決否認自己是B。他一口咬定自己是A,而且他還能明確辨認出A的家人,並且講出一些只有A知道的隱秘事情。這種情況是在太怪異了,以至於勾起了我那位朋友的好奇心。所以他就想方設法,仔細的調查了A和B兩個人的事情。”
“最後的結果非常奇怪。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A和B都是彼此完全無關聯的人。他們的生活沒有任何交集,他們的家人、親戚、朋友全部是截然不同的圈子。在他們因爲偶然而登上那輛馬車之前,他們兩個從不認識,甚至壓根就沒聽說過對方。換句話說,這絕對不是一個陰謀。”
“最後怎麼樣?”艾修魯法特問道。
“我不知道。”醫生回答。“我那位朋友和我一樣,只是一個醫生。他唯一確定的是這兩個人彼此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是徹頭徹尾的陌生人。他所瞭解的事情也就到此爲止了。”
艾修魯法特沉默了好幾分鐘沒有說話。
“我可以問問,您對於這種事情有什麼看法嗎?”艾修魯法特問道。
“如果是我個人的看法的話……我覺得這事情符合一種靈魂上的假說。在我還是教會的學校裡的一個學生的時候,我就看過此類假說。根據這種假說,這是一種靈魂穿越現象。”
“靈魂穿越?”
“每個人——其實不止是人類,還包括其他的智慧生物——都是由肉體和靈魂兩部分組成的。兩者通常緊密結合在一起,肉體死了,靈魂也隨之從這個世界上消亡,進入諸神的領域。但是靈魂被破壞或者被毀滅了,肉體並不一定就會死。比如說我們偶然能夠看到的瘋子,就是靈魂殘缺而肉體完整的典型範例。”
“而靈魂穿越,是一種特殊的情況。某人死後,靈魂從身體上脫離,但沒有進入諸神的領域,而是進入另外一個身體。它要麼壓制這具新身體上原有的靈魂,要麼和新身體上原有的靈魂結合在一起,組成一個新的靈魂。這種例子很少,而且可以如此猜測:這種穿越之所以發生,是因爲這具身體本身的靈魂受到了極大的傷害,變得殘缺或者完全被消滅。”
“我懂你的意思了,這麼說……”
“不,你還不懂。”醫生微笑着說道。“說到底,這只是一個假說罷了。你這種情況,也許真的是靈魂穿越,但是也有可能僅僅是毫無意義的夢罷了。一個荒誕的夢,僅此而已。至於到底怎麼看待這個事情……我只能說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他看着艾修魯法特。“不要再去苦苦追求你過去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麼樣的。從過去的記憶殘片中尋找對自己現在有幫助的東西,其他的,就不要管好了。”
……
瑪麗姨媽走進房間的時候,艾修魯法特依然在沉思着。自從那位老醫生告別之後,他一直沉浸在思考之中,直到老婦人用力的發出“咳!”的咳嗽聲的時候,艾修魯法特才警覺的跳了起來。
“啊,姨媽……”艾修魯法特這才發現自己依然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條齊膝的短褲。
瑪麗姨媽倒沒有任何不快的表示。她的目光停留在艾修魯法特的身體上,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絲夾雜着讚歎的微笑。
瑪麗姨媽已經見過艾修魯法特很多次:艾修魯法特有着修長卻不會顯得太瘦的身材,而且身上散發着一股傲慢、野性卻又高貴的氣質,不過這確實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到他赤裸的上身。
在老婦人眼前的,是一具鍛鍊到足以去參加角鬥比賽的身材,緊實的身軀上看不到半點贅肉。確實,艾修魯法特的身體看起來並不特別粗壯,但是身材勻稱,肌肉分明,有着一種充滿了優美感的陽剛之氣。任何人都能看出這幅身體中蘊含足夠的力量,隨時可以迎接一切挑戰。
“真是賺了。”在艾修魯法特急匆匆的跑到裡面穿衣服的時候,老婦人微笑着自言自語。“那兩個小丫頭,還真讓人嫉妒啊……”
艾修魯法特動作很快,幾分鐘後,他就穿戴整齊出來了。
“姨媽,抱歉,剛纔我……”
“沒事。”瑪麗姨媽用一種和她完全不同的神情上下打量了艾修魯法特一番,看得他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有什麼事情嗎?”艾修魯法特一時之間吃不準這位老婦人找他幹什麼。
“我其實只是來確認一件事情——亞拉是你殺的嗎?”
艾修魯法特張開嘴,什麼話也沒說。老婦人微笑着看着他,透過那種堅定的目光,他知道對方其實早就有了結論,撒謊是沒有意義的。半響,他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是你乾的……我可以問問爲什麼嗎?”
“他想殺我。”艾修魯法特回答。“他們一羣人對我有一種強烈的敵意。這種情況下,我認爲示弱不會帶來和解,忍讓只會招致他們更加猖獗的攻擊。再加上我正好找到了一個不弄髒手的機會,所以我就這麼做了。我想這麼一來,剩下的幾個人大概就會變聰明一點,至少是變謹慎一點。”
“你的邏輯很正確,但是你的行動錯了。”瑪麗姨媽保持着笑容。“你不應該就這麼結束。如果我在場,我就會建議你把他們全殺了。”
“全殺了?”
“都進行生死戰鬥了,你還奢望着和解和退讓?不管是戰場還是其他什麼地方,放敵人逃走都是一種愚蠢的錯誤!哎,雖然說你是一個久經沙場的僱傭兵,但是看起來你依然很天真。”雖然面前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老婦人罷了,但是瑪麗姨媽話中那份意味還是讓艾修魯法特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如果不是敵人,或者至少是尚未顯露敵意的人,那麼怎麼做完全可以自己看着辦,主動攻擊亦或者加強警惕都是不錯的選項。但是如果已經出現了一個要謀害你性命的敵人,而你又僥倖的避開了他的第一次打擊。那麼你就決不能薄施懲戒就住手。除非他們已經從肉體上被抹殺,或者他們已經卑微到再也無法對你造成威脅,否則你就決不能停下攻擊的腳步!”
瑪麗姨媽站起來,繞着艾修魯法特走了半圈。
“艾修魯法特,你要知道,在你的未來生活裡,不管是出自丈夫的職責亦或者男人的本能,你都應該肩負起保護妻兒的責任。這是你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不想有朝一日我兩個侄女和我一樣當了寡婦,得去找一個不那麼出色的男人改嫁。我已經證明那種事情實在不怎麼美妙了。”
她停頓了一下。“醫生怎麼說?我剛纔進來的時候聽僕人們說醫生已經來過了。”
“啊,他說我的身體恢復得很好,沒有後遺症。”
“很好。”瑪麗姨媽點了點頭。“那麼,艾修魯法特,現在你告訴我你下一步想幹什麼?”
艾修魯法特半天沒說出口。
“嗯,我是一個講究實際的人,不喜歡用虛假的言辭來掩飾現實的困難。雖然你之前在舞會上大獲成功,但是你也一定看到了別人對你那種輕蔑的態度。還有那兩個丫頭。”她說道。“雖然我覺得男女之間並無本質差別,但是現實中的偏見就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一個被丈夫養的女人,總是被視爲理所當然,甚至會引起其他人的羨慕;但一個要靠着老婆吃飯的男人,在哪裡都是被人看不起的。也許有朝一日這種偏見會得到改變,但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是沒希望看到的了。”她看了看艾修魯法特,然後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那兩個丫頭對你保持着很深的警惕。雖說你們是未婚夫妻,但是她們這種警惕使得未婚夫妻這層關係變得有名無實。偏偏這種東西又不是靠外力能夠解決的,我雖然是她們的唯一長輩,照樣無能爲力。”
她看着艾修魯法特,後者默默的點了點頭。“所以你應該要幹什麼,你應該很清楚了吧。”
艾修魯法特急切的想開口說話,但是瑪麗姨媽用一個眼神阻止了他。
“做點什麼事情,改變別人對你的態度。”瑪麗姨媽說道。“最簡單直接的做法就是靠着自己力量掙點家業下來……你可以有空去城裡看看有沒有機會。至於後一點,就看你個人的本事了。其實你很有魅力,但是要打破她們的心防不是簡單的事情。”
“我不日將啓程出一次遠門。”瑪麗姨媽繼續說道。“估計回來至少也要半年以後。當我回來的時候,”她笑着,又露出那種狼審視一隻被栓住的羊時候的表情。“我希望你已經和她們的關係進展到一個很良好的程度……最好是能把她們兩個一起睡了。”
(作者注:瀑布汗啊,姨媽,爲老不尊啊……)
艾修魯法特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對方的這種思路。“可是……”他猶豫的提出質疑。
“這沒啥值得驚訝的。你知道未婚夫妻是什麼意思!未婚夫妻和正式夫妻的區別,就在於多一場或者少一場婚禮罷了。”瑪麗姨媽的態度十分豁達自然,反而讓人無從質疑。
“還有,這裡是你的隨身物品。”瑪麗姨媽說着,拿出一個男人才會攜帶的貼身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