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蒙的神智慢慢恢復正常,噩夢的記憶逐漸褪去。對了,我住在這座城市還不是很久,這張牀還沒有睡習慣……大概是這樣的原因纔會做噩夢吧。他努力的說服自己相信這個理由,卻發現自己額頭上全部是冷汗。
我還在害怕?他不禁有些自嘲的笑道。他知道自己的背叛在最後的會戰中是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的。戰鬥剛一開始,吸血鬼就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
濱族戰士戰鬥得很英勇——雖然凱達薩是個真正的混蛋,但是他的士兵都很勇猛。他們堅守陣地,抵擋不死軍團的兩面夾擊,直到最後吸血鬼親自率領着黑騎士迂迴他們後方,並且用強大的黑魔法橫掃了整個戰線,才最終擊潰了他們。如果當時達蒙換一個決定,沒有倒戈,或許他們就有打敗吸血鬼的可能。
但是,他也知道,假如他不選擇背叛,那麼吸血鬼根本不會接受會戰。吸血鬼有一百種辦法可以拖死濱族。而且會造成更多的死亡和更悲慘的局面。
在吸血鬼攻陷米爾城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濱族的敗亡命運。不,應該說,當濱族接受瑞恩人的忽悠,同意“移居”西瓦尼亞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這個命運。可是這事怪誰呢?則是長老會議通過的決定。達蒙雖然是一個堅決的反對派,但是卻無力挽回大局。
可是忽悠畢竟是忽悠而已。那個貝勒爾別看把作戰計劃寫的頭頭是道,任何人也挑不出毛病。可是大戰將起,他馬上不見了蹤影,比泥鰍還滑溜三分。教會的人也是如此,米爾城失陷的消息以傳來,那些魔法師就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一半。
達蒙已經有所感覺,整個讓濱族遷居西瓦尼亞的行動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而凱達薩是這件事情的主要支持者和推動者,也是這件事情的主要破壞者和背叛者。如果不是他種種行爲,他們本來確實有打敗吸血鬼,佔據西瓦尼亞的可能的。那個混蛋已經受到了應有的報應——但是他留下的爛攤子卻丟給了別人。
無論如何,我至少保護住了我的部落。他安慰自己。吸血鬼雖然殘忍、血腥,但是至少遵守了自己的承諾。事實上,吸血鬼算得上十分慷慨。幾天以前,吸血鬼陪着他來到這座城市腳下,然後當着所有部下的面,承諾把這座城市和附近的土地全部冊封給達蒙……
……不過吸血鬼不一定能守得住西瓦尼亞,因爲瑞恩人肯定已經在調兵遣將,準備動手了……沒有了濱族牽制,瑞恩人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調動傾國之兵……達蒙想着這些事情,朦朦朧朧的想要再一次睡去,但這個時候,他的眼睛看到了窗外一個黑影閃了一下。
某種警兆突然跳進他的心頭,這是長年累月的戰鬥生活所鍛鍊而成的本能。下一瞬間,達蒙就已經跳下了牀,並且把被子稍微整理一下,堆成一個似乎有人躺在裡面的僞裝,而自己則握着劍,藏在房間的拐角裡。
僅僅是幾秒鐘的等待,他看到了一把薄薄的刀片伸出了門縫,緩慢而無聲的撬開了簡易的門鎖。接着,有人非常小心的推開了房門。
外面的衛兵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要麼就是被幹掉了,要麼就是這個不速之客巧妙的利用了巡邏的短暫空隙。
達蒙貼近牆壁,不知爲何,他的心卻在此刻穩定下來。在戰場上,他不止一次的親自衝鋒陷陣,不知道多少次讓自己的生命在死亡的邊境線上徘徊過。正是這種經歷讓他此刻平靜如斯,如同一座石像一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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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十字弓從門外伸了進來。那並不是軍用的重型武器,要小很多,攜帶也容易很多。十字弓上的那根箭矢反射着窗外的月光,清楚的呈現藍汪汪的顏色。
專業的刺客?但是某種感覺上又不像……站在達蒙的位置,能夠清楚的看到那張十字弓在顫抖着,甚至不能瞄準牀的位置。這說明射手十分緊張。如果是專業的刺客,絕對不可能犯下這種失誤。而且對於躺在被子中的目標,十字弓實在不是好武器。因爲在被子掩蓋下,外人很難判斷目標的身體到底在哪個位置,射歪的可能性很大,而十字弓又只有一次攻擊的機會。
但是隻是達蒙腦子一轉念的時間,刺客就已經射出了箭矢。伴隨着一聲輕微的破空聲,那根箭矢就射到了被子的正中央。接着刺客飛身衝入,手持匕首,猛撲向牀的位置。
下一秒鐘,達蒙就揮劍出擊。刺客的反應很快,及時停下腳步並且回身抵擋這突如其來的一擊。但是一方蓄勢待發,一方倉猝迎擊,交手之下勝負立判。達蒙一擊就磕飛了對方的武器並且一腳把他踢翻在地。刺客翻身想起來,頭部卻再次受到一擊猛烈的足踢,立刻就昏了過去。
“有刺客!”一聲大吼打破了夜空的平靜。一瞬間,四面八方的衛兵全部行動起來。四下裡都是跑動聲和叫喊聲,有幾個角落也傳來了喝罵聲和格鬥的聲響。
當這次風波平息下來的時候,達蒙的房間裡多了四個俘虜,連同被他擊昏的那一個,一共五個。五個人全部都垂頭喪氣的被迫跪在他的面前。
一眼就能看出這五個人不是職業的刺客,因爲這五個人全部都是那種未成年的少年。事實上,逮捕他們並不費力,達蒙的衛兵中甚至沒有人在格鬥中受傷。衛兵們很輕易的就抓住了所有的人。
而這些刺客的裝備也很簡單,他們全部都沒有盔甲,每個人帶着一把匕首。那具十字弓就是他們最強的武器。繳獲到手後,達蒙才發現這把十字弓製作得並不精良,無論射程和威力都有限。若非箭頭上被塗了毒,這武器甚至很難射死一個無盔甲的成年男人。
“爲什麼要來殺我?誰讓你們來的?”達蒙仔細的檢查了刺客的裝備之後,問道。
“你是叛徒,你背叛了我們一族!”領頭的那個少年怒目而視。“要不是你,凱達薩大人就不會死!我們也不……”
“叛徒?”達蒙冷笑着打斷了對方的話。這幾個少年有點眼熟,他記不得他們到底是誰,但是卻可以肯定,他們都隸屬他的部落。
“我問你們,吸血鬼攻陷米爾城,把我們一族所有老弱婦孺都控制了起來,這事情是誰的錯?誰要對此負責?是位於前線的我,還是距離米爾城最近的凱達薩?”
“但是凱達薩大人始終堅守着榮譽……”
你們沒見過他死前向吸血鬼磕頭求饒的樣子!達蒙再心中咒罵着!那個貪婪愚蠢的傢伙,最後卻用如此怯懦的姿態死在吸血鬼手裡。
“如果我是叛徒,那我也是爲了你們而當了叛徒。我當叛徒是爲了讓你們可以活下來,而不是變成吸血鬼活死人大軍中的一員!我當叛徒是爲了保護你們!保護你們的父親、母親、祖父、祖母、兄弟、姐妹!沒有我,吸血鬼就會殺光你們,然後驅使着你們的屍體作戰!”
“你們想要榮譽對嗎?你們想要正義對嗎?我知道你們很樂意爲了正義和榮譽而死!但被吸血鬼包圍的時候,你們爲什麼不去突圍呢?爲什麼要躲在那裡等着,讓我用背叛來換取你們的解救?!”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聲音中蘊含着的那種怒意和威嚴卻壓倒了對方。幾個少年低着頭,一聲也不吭。
“如果你們覺得我不光榮的話,那麼我特別允許你們離開!你們不必跟着我忍受着不名譽!吸血鬼的奴隸營房在等着你們!你們也可以嘗試着去抵抗吸血鬼!也許他會留下你們一命,好能在你們眼前在殺光你們的全部親人!”
這幾個半大小子不吭聲了,比起之前更加垂頭喪氣。
“你們從哪裡混進來的?”看着對方那副啞口無言的樣子,達蒙開始換了一個話題來問。
這番審問當然很容易就結束了。其實這幾個小子只是一時頭腦發熱罷了,談不上什麼深謀遠慮,更不是什麼行家裡手。他們只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運氣很好的從一個沒有巡邏的拐角一路繞進來罷了。
達蒙揮揮手,讓手下把幾個小子給帶走。他並不打算嚴厲的懲罰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畢竟現在部落裡對他不利的傳言滿地都是。叛徒、內奸的稱號早就扣在他頭上了。幸好那些士兵都知道前因後果,始終保持着對他的忠誠。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他關上了房門,然後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發出了一聲輕笑。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裡。”
房間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發出了一聲驚訝的聲音。接着,一團陰影從黑暗中分離出來,朝着房間中央移過來,每移動一點距離就變換一點顏色。等到來到房間中間的時候,陰影已經變成了一個人。
就着窗外的月光,達蒙清楚的看到了這個神秘人——這是一個女性,穿着一件用金屬和皮革混合而成的盔甲。這套盔甲不像普通盔甲一樣披掛在身上,而是“貼”在身上。女性身材在盔甲的襯托下清晰可辨。神秘人頭上戴着一個略顯古怪的頭盔,鼻子和嘴巴都遮在頭盔之下,只露出一對眼睛。
就着月光,能夠清楚的看到神秘女子滿頭淡紅色,如火焰一般的長髮。而她身上的盔甲也此刻在月光下呈現着血紅色。
“真了不起,居然能發現我!”神秘女子說道。
“我沒有發現你,”達蒙微笑了一下,“只是剛纔那幾個小子交代了路線之後……我就知道,頭一會是有人向我特意示警。”他看着那套盔甲。不用其他的證據,單是這種血紅色的盔甲,就清楚的說明這個女人是吸血鬼派來的。但是達蒙不確定這個女人是不是也是一個吸血鬼。“血色公爵這麼在意我?”他問道。
“他不想讓你這麼快就死,所以我來暫時客串一下保鏢。”神秘女子回答。“不過也呆不了多久了,你的衛兵很能幹,今天真的只是偶然。他們對附近地形還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