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只需要在地圖上看上幾眼,就能知道鐵爪山脈的名字來源。這條山脈北部是一體,隨着向南延伸出三道分支,正如同一根猛禽的爪子一樣。
在地圖上可以看得出來,這突兀而出的山脈彷彿是被諸神丟到平原上的一個累贅一樣,死皮賴臉的盤踞於此,硬是把一片本來平平坦坦的廣大平原給弄得四分五裂。這片不宜人類居住的山區讓原本理所當然應該形成一個國家的大平原變成了舍姆、提比略和圖蘭三個國家。
而且令人奇怪的是,這是唯一沒有矮人族定居的山區。傳說在遠古時代,這裡曾經屹立着一座強大的矮人族要塞,居住着數十萬矮人。當然,這也只是傳說(就算不是傳說,也是無足輕重的歷史)罷了,如今的鐵爪山脈,早已經是綠皮——就是那些獸人和地精,矮人族的死敵——氾濫成災的地方。沒人記得從什麼時候起綠皮開始佔據山區,但是等大家意識到這個禍害的時候,想要從這裡徹底剿滅和驅逐綠皮已經成爲了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更確切的說,不是沒有這個實力,而是沒有這個動力,很少有人類把這件事情看得很重要。綠皮佔據了鐵爪山區?沒錯,這不是件好事!但是反正山區不適宜人類生活,那麼它被誰佔據又有什麼關係?各個人類王國的態度幾乎是驚人的默契——把山區出入口要道地方建幾個要塞,弄一些哨塔,駐紮上一些軍隊,然後就完事大吉。綠皮要在山裡幹啥就隨便他們幹啥,但是如果他們想殺出山區,攻擊人類王國——那麼人類的軍隊就會給這些綠色皮膚的野蠻生物一個狠狠的教訓!在上百年的歷史裡,從未有綠皮的軍隊能夠突破人類的防線。
既然綠皮無法真正造成威脅,那麼花費巨大的代價去清剿這片山區就成了一個不那麼好的選擇。而一切也正如人們所預料的,在外出的通道被堵死之後,山區的綠皮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死循環裡。平時各個綠皮部落之間內戰頻繁,每隔上十來年,就有一個足夠幸運也足夠強大的綠皮老大崛起,把所有的綠皮部落納入控制之下。在這個老大的指揮下,綠皮就會對外發動進攻——然後被人類軍隊再一次打敗,接着一切又周而復始。
事實上,根據少量勇敢的深入山區的人回報,綠皮之間的內戰殘酷程度遠超想象……
艾修魯法特跳下山坡,向着溪谷的中央走去。毫無疑問,就在幾個小時前,這片溪谷是一個激戰的戰場,地上到處都是綠皮的屍體,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啃咬得七零八落,破破爛爛。勝利者早已經離開,現在這裡只剩下一些小獸在這裡享用着這頓意外的大餐。
艾修魯法特靠近的時候,這些機警的小動物立刻逃開,但卻不肯跑遠,而在安全的距離仔細的打量着這個不速之客。
艾修魯法特仔細的觀察着這片戰場的殘跡,想要從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是靠這樣一個場面來推斷綠皮的生活、習慣之類的信息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事實上,除了能夠了解這場戰鬥交戰雙方數量應該在數百左右之外,他一無所獲。
他進入山區已經好一段時間了,看到的此類戰場痕跡已經超過十處。目前唯一所得到的信息只有兩點,第一就是綠皮部落規模似乎不是特別大,都在數百人左右,最多不過千人。第二就是他們對於失敗者(哪怕是同族)非常殘忍,剁成爛肉只是很平常的做法。至今爲止,艾修魯法特沒看到重傷的倖存者,甚至沒看到完整的屍體。
他是獨自進入這片山區的,咪咪嚕則被留在奧倫城那邊。他本來向咪咪嚕許諾自己將盡快回去,但是等他來到這裡,打算着手進行嘉莉的最初計劃時,他才發現了一個重大問題。
嘉莉對綠皮也瞭解不多。
或者用“不多”來形容也不太合適,事實上,嘉莉對綠皮的習俗、社會等等方面,和艾修魯法特同樣無知。
“嘉莉,你到底是怎麼算出來那個什麼成功率的?”艾修魯法特一邊嘆息的問一邊結束了他的搜索。他唯一稱得上的收穫就是一把粗陋的匕首(而且還滿是缺口),這把匕首至少是綠皮科技水平的一個體現。不過這方面其實是多餘的,艾修魯法特很早以前就已經知道綠皮能夠冶煉金屬,並且製造各種工具和武器。
“這個……主人……我們不要討論這些過去的事情比較好。畢竟一切都過去了……我只是把所有的未知因素全部作爲混合參數計算……”嘉莉用很不好意思的聲音回答。
這種情況真是糟透了,艾修魯法特對於綠皮的所有情況都是兩眼一抹黑,不比普通人所知道得更多。這種情況下想要混進綠皮之中談何容易,更別說想辦法在綠皮中組織起一支服從他命令的軍隊了。
眼下,唯一的選擇似乎就是謹慎的觀察,耐心的瞭解綠皮的各種情況——就和他現在所做的事情一樣。當然,進度方面並不樂觀。
這幾天他的收穫真的很有限。主要是是一些綠皮部落宿的廢棄營地、戰場的殘留之類的地方,很難收集到足夠的情報。艾修魯法特又不能太接近綠皮部落,因爲他知道綠皮的部落裡通常都豢養着嗅覺靈敏的史古格,這讓事情變得相當麻煩。
艾修魯法特收集了一些四處散落的碎肉。他儘可能的選擇那些距離較遠的肉,以保障這些肉來自不同的綠皮身上。
“今天就到這裡吧,天色已經黑了。”雖然說實際上已經不需要睡眠,但是艾修魯法特依然保留着過去的習慣。而且晚上也確實沒啥事情好幹的。
他回到了營地,或者更確切的說,他回到了夢魘馬的身邊。他從馬的鞍袋裡拿出了幾個玻璃杯,並把收集的綠皮肉末放在玻璃杯裡。
“這樣就行了,嘉莉?”
“是的,通過這種方式就可以檢測細胞的活性……”
“下面我要幹什麼?”他問,嘉莉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他完全沒興趣。嘉莉總是時不時的蹦出幾個他聽不懂的名詞,而且從來不解釋這些名詞的意思。
“什麼都不需要幹,只需要等。如果您無聊的話,可以練習一下劍和魔法。”
艾修魯法特閉上眼睛,用自己的意志抓住了魔法之風。隨着這個動作,令人噁心的油膩污穢涌進他的身體。做這種練習總是非常不舒服,但是這段時間,他每天都讓自己做比過去多上三倍的訓練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認真。
如果他真的能引起這場戰爭的話,他會需要魔法的。
那股渴望再一次涌上心頭,對血的渴望。
他現在越來越清楚,這種飲用鮮血的衝動並非外因引發,而是發自內心。它總是來得莫名其妙而且毫無預兆。要知道現在他在荒山野嶺,四周空無一人,壓根就沒有可以吸血的對象,但他就是有一股想要喝血的衝動,在腦子裡幻想着鮮血的甜美芬芳和怡人的口感……
幸好附近沒人,他只是想想,無法付諸實際行動,所以還能理性的衡量自己的內心。如果此刻他不是在山區,而是某個城鎮、某個村莊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艾修魯法特閉上眼睛,溫蒂尼再一次出現在他眼前。和上一次他們交戰的時候一樣,溫蒂尼的四根手臂上,各握着一把由光凝聚而成的長劍,而雙腳則離開地面,身體漂浮在空中。這一半是他內心的記憶和想象,一半是嘉莉的幫助。
溫蒂尼馬上發動了進攻,四隻手臂交織成一場光劍的風暴。它的每一隻手臂都在發出獨特的進攻,偏偏四隻手臂之間又配合得天衣無縫。當它進攻的時候,四把劍同時攻擊,讓人措手不及;在它防禦的時候,四把劍有攻有守,正面防禦和側面牽制交錯,輕易的瓦解幾乎所有的攻勢。
艾修魯法特在這個想象的領域和溫蒂尼反覆交鋒,但是最後,他還是失敗了。溫蒂尼在一場短暫的拉鋸之後找到了一個破綻,並由此佔據了所有的優勢。艾修魯法特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想挽回局面,但那是充滿絕望的鬥爭。最後溫蒂尼的四把劍一起貫穿了他。
艾修魯法特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在大口喘息着,整個身體都爲剛纔那場思維領域的對決而顫抖,一半是恐懼,一半是激動。然後他發現這並不完全是思維領域的戰鬥,因爲他的身體已經不自覺的抽出劍並且在空地上舞動,而四周凌亂的腳印說明,儘管溫蒂尼是來自他的想象,但他的身體卻是用實際的行動參與這場戰鬥。
他平靜下來,回味着剛纔的戰鬥和失敗,先前心中那種吸血的衝動早已經蕩然無存。
這是他近來找到的一種平息吸血衝動的有效方式,那就是戰鬥。不管是真實的戰鬥還是隻存在於腦海裡的戰鬥。每當他努力的嘗試去完善他的戰鬥技巧,全身心的投入的時候,對血的渴求立刻就會無影無蹤,至少這種衝動會淡到完全在理性的控制範圍之內。
“主人,天亮了呢。”嘉莉突然在腦海裡說了一聲。
“嗯。”艾修魯法特擡頭看向天邊,看着朝陽從山嶺之間升起,噴薄出萬道金光。陽光,特別是直接照射過來的陽光,會讓他感到一種不是很舒服的感覺。皮膚被陽光直接照到的時間略微長一點,就會感到一種輕癢和刺麻的感覺。當然,也僅僅是如此罷了,並不會真的影響他的行動。
艾修魯法特把目光看向他的坐騎。在夢魘馬的身邊,放在玻璃杯裡的碎肉已經出現了變質的徵召。對於這種炎熱的天氣來說,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艾修魯法特拿起杯子,把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
“嘉莉,有什麼結論了嗎?”
“只有一點有限的情報,但是比預想的要好。主人,我覺得我們還是看看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