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的手慢慢的離開了劍柄,他的右手向上,挪到了自己的頭盔之上,慢慢的將其摘下來。在摘下頭盔的同時,他的左手稍微放在臉部中央,算是多多少少掩藏一點自己的面容。
最初的時候,羅薩搞不懂對方是什麼意思,但是等到對方摘下頭盔之後,他的眼睛馬上睜大了。
“公……公爵……大人……”羅薩一下子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在他面前的正是血色公爵本人。雖然嚴格意義上說,羅薩也沒見過血色公爵幾次,但是他相信自己絕不會認錯。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額頭上大滴的汗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他想解釋,但是什麼話都消逝在喉嚨裡。
“滾。”血色公爵略微歪歪頭,對他說了一個字。
羅薩如蒙大赦,趕緊朝着來的路跑回去,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他身後的士兵也跟着他。他們都已經察覺到這個神秘的保鏢的身份,在羅薩說出“公爵大人”的時候,他們就明白在他們面前的這個人是誰。
每個人都承認,血色公爵是個很慷慨的領主。但是,每個人都牢牢記得,血色公爵畢竟是個殘忍的以血爲食的怪物。
半天之後,等到那輛馬車走遠了,羅薩才從失魂落魄之中稍微清醒一點。
“大人,剛纔那個就是……血色公爵?”他的部下之一問道。並不是每個人都表現得和羅薩一樣,他們中有很大一部分好奇心遠遠超過恐懼。
羅薩點點頭,想着自己未來的命運。他慢慢的恢復鎮定,既然血色公爵沒有第一時間處罰他,說明這事在他的容忍範圍之內。除了日後增加了取悅血色公爵的難度之外,倒也不會有其他的事情。他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該主動請纓上戰場——別看瑞恩的內戰已經基本消停,但是吸血鬼偷偷擴張勢力的戰鬥卻從未中斷。因爲總是有些人認爲自己能夠對抗血色公爵的勢力,特別是那些由王城委派過來的,對當地情況一無所知的總督。由於內戰尚未徹底平靜,所以這些人往往都是帶着一整支衛隊來上任的。
如果羅薩主動的話,他應該能很容易的找到這樣的機會……
但是他又隨即想起戰場的兇險,還有血色公爵對於失敗者的殘忍。吸血鬼的殘忍和慷慨一樣有名。
“大人,公爵他爲什麼會在這裡?”有人大膽的問。
“大概是和昨天那事有關。”邊上另外一個同伴回答道。“我親眼看到的……至少有十個公爵的護衛圍着那輛囚車。”
“囚車?”
“我敢打賭,九成九是囚車。在車停下來的時候,我偷偷的看過。那車壓出來的印子太深了,說明它很重,應該是鋼鐵做成的。只有囚車才需要用那麼多鋼鐵組件。”那個士兵很有把握的說道。“而且我湊巧的聽到她們說話,好像車裡是一個叛徒……她們中的背叛者。”
對他們來說,這個風波也到此爲止,並沒有引起更多。根本沒人考慮過這個“血色公爵是冒牌的”這種可能性——找死有很多種方法,每一種都比冒充吸血鬼來得輕鬆愉快。
在距離紫色石不是特別遠的一個路邊,那輛明顯有着北地風格的馬車停下來。他們的拉車馬匹剛纔並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所以必須在路邊暫停一下。
那位車伕兼護衛,或者說,被誤認爲血色公爵的人正是艾修魯法特。他特地在路上購買了這個頭盔來掩飾自己的容貌,本來是打算不讓人認出來,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一樣完成這筆交易就回頭。但是剛纔那種情況,他不得不冒充一下吸血鬼。
事實證明,效果遠比預想的要好得多。
艾修魯法特把馬車停在離道路稍遠的一處樹蔭之下。這條路很繁華,來往客商絡繹不絕,但是畢竟他離開了大路,所以倒也沒遇到什麼麻煩。
他坐在馬車的駕車位上,回頭朝着車裡的雙胞胎說話。雖然靠着瑪麗姨媽的安排,星刻已經被儘可能的化妝遮掩,但是畢竟那些異變太過於驚人,是無法躲避任何搜查的。
如果剛纔艾修魯法特不僞裝一下血色公爵的話,恐怕這件事情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情況恐怕不太妙,”艾修魯法特說道。“吸血鬼的勢力比我們預想的強大得多,記得昨夜的事情嗎?”
昨天晚上,他們在米爾城邊上一個小村過夜。之所以不進城是爲了避免麻煩——前面說過,星刻此刻的狀態真的經不起任何的搜查。但是在他們靠近的村子的時候,由於天色已黑,村子裡人誤以爲是一羣流浪的土匪強盜接近了村子。
“滾開,這個村子受到血色公爵的保護!”當時村子裡的人是這麼喊着的。
後來雖然誤會消除,而他們也以一點小錢爲代價在村裡過夜,但是艾修魯法特不會忘記村民喊的那句話。西瓦尼亞的吸血鬼勢力已經在偷偷的擴張——而且擴張的程度超過任何人的想象之外。哪怕是自稱“關注着西瓦尼亞”的貝勒爾,也不知道吸血鬼的勢力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這已經不是派幾個密探,安排幾個內奸那種滲透,而是真正的已經實現了控制的那種滲透。
現在的瑞恩依然半死不活的,想要恢復力量再一次討伐吸血鬼不知道要多少時間。而天曉得到時候他們還有沒有能力組織起討伐了。也許等到瑞恩人終於擁有討伐吸血鬼的國力的時候,整個瑞恩都已經落入吸血鬼的控制之下。
“吸血鬼的勢力恐怕擴張得很大。”星刻回答道。“我們還是……儘可能快的完成交易,然後離開。”
“看起來,原來的計劃不靠譜。”剛纔發生的事情清楚的說明星見會遇到危險——關於吸血鬼的口味一事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哪怕是人盡皆知也不爲過。不過剛纔之前,艾修魯法特真的不知道雙胞胎的長相符合吸血鬼的口味。雖然她們的實際年齡已經大大超過了吸血鬼的容忍的範圍——理論上是安全的,但是這事情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原本的計劃是,艾修魯法特戴上頭盔,僞裝成護衛,由星見出面和吸血鬼談交易。但如果星見長相很符合吸血鬼的嗜好……嗯,作爲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艾修魯法特對星見的安全沒有信心。吸血鬼畢竟是以人血爲食的怪物,他也許會做出一些……
“恐怕整個西瓦尼亞都在尋找我們這種長相的女孩。”星刻有點憂慮的說道。
“戴上面紗吧。”星見提議。
“正式見面的時候,戴上面紗是很不禮貌的。”艾修魯法特提醒。“若不是這樣,本來可由我出面的。”
“對男人來說,正式場合戴着面具什麼無法解釋。但對於女人來說,是可以說得通的。”星見突然說道。“在鷹隼城的時候,我見過類似的情況。假如臉上有什麼缺陷,女性是可以在任何場合都戴着面紗的。”
“但是這種情況下,”星刻說道,“是改變一下我們原定的計劃了。”
他們原定的計劃是稍微花一點時間瞭解更多的情報,最好是把維亞、伊斯特拉、梅諾還有新城四個地方都走一趟。然後向吸血鬼要求治療。但是現在,考慮到雙胞胎面臨的危險,第一事情可以忽略。實際上,根據路上的所見所聞,也不算虛行一趟了。
“我們直接到西瓦尼亞的新城……黑暗城堡的邊上。用最快速度完成治療,然後就可以離開。”艾修魯法特說道。“其間,儘可能的減少拋頭露面的機會。”他最初是覺得自己的外貌不能暴露,現在才發現,雙胞胎的情況和他差不多。
……
“這裡是……哪裡?”馬車劇烈的搖晃將少女的意志從昏沉中逐漸拉回現實。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正是一張熟悉的臉的。那是她的女護衛,被稱爲血色薔薇的拉莉亞。
“女王陛下,您醒過來了?”拉莉亞微笑了一下。雖然小丫頭已經退位數年,但是拉莉亞始終稱她爲“女王陛下”。說起來,小丫頭都覺得有些奇怪,拉莉亞居然沒跟她的姐姐離開,而是留在她的身邊。
“這裡是哪裡?”小丫頭掙扎着爬起來,她感覺到一陣劇烈的頭痛。那是迷藥的後遺症加上沿路撞擊的共同效果。小丫頭情不自禁的發出呻吟,拉莉亞抱住她,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部。“這裡不是我的家?!”她有些驚恐的發現四周都是精鐵的柵欄。柵欄外面還包裹着厚厚的木板。
“我們在一輛車裡。”拉莉亞苦笑了一下。“對不起,女王陛下,我連累你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小丫頭努力回憶,但是發現記憶模糊不清。“我好像什麼都記不得了……發生什麼了?”
“是迷香的副作用。”拉莉亞回答。她的體質遠超過小丫頭,所以已經基本恢復。但是就算是她,面對着這個無解的囚籠也是無能爲力。“我們遭到了偷襲,現在是俘虜。”
“偷襲?偷襲我?”小丫頭睜大眼睛。“是誰?!”
“是吸血鬼的僕從。”拉莉亞回答,臉上再次苦笑了一下。“太多了,將近二十個,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