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幾天,艾修魯法特乘着這段有利時間梳理了一下部下之間的關係。
這也算是補課了。之前他從險峰城得到援軍(也就是從阿斯提安納手下接管了部分軍隊)之後,並未對部下之中做大的調整。這是因爲當時他認爲雙方利益一致——兩個混沌領主之間是互惠互利,此外阿斯提安納已經年老體衰,雄心已去,兩個人可以共處,甚至能夠共處得很好。
所以,當時艾修魯法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發動一場突然襲擊,以求能幹掉不朽主宰傑克斯身上。等到這個任務結束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不對頭。他原本只是察覺某種徵兆,但是結果發現阿斯提安納也許沒有威脅,但並不能等於就沒有造成威脅的人。他最初想要引動刺客的時候,只是想試試效果,結果卻發現效果好得出奇——儘管這是他自己也不願意看到的。
他下面的一個敵人……如果他沒弄錯的話,應該就是預定的盟友阿斯提安納。他的兒子死掉了,被艾修魯法特所殺。儘管動手的是薩格,但是哪怕白癡都知道這是艾修魯法特指使的。
要知道,哪怕在混沌信徒之中,血緣的紐帶也不容忽視。在混沌部落之中,親情依然很受重視。這倒是符合人類的天性——●◎在南方有俗諺說:上陣父子兵。越是危險的事情,越能體現親情的寶貴。現在阿斯提安納的兒子死了,那麼阿斯提安納肯定不會不聞不問。
不過哪怕如此,艾修魯法特依然有信心擊敗阿斯提安納——只要阿斯提安納膽敢動手,他就能在戰場上打敗他的軍隊,甚至直接宰了他。因爲現在整個事情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原先他必須依靠阿斯提安納的支援才能開展征服沼澤的軍事行動,但是現在,沼澤反而成爲他的基地。
雖然他依然不懂瘟疫之父那異乎尋常的慷慨。人人都說奸奇的贈禮之中總是帶着鉤子(哪怕在奸奇的信徒之中,這種說法也普遍存在),那麼納垢呢?
他很快就在阿斯提安納轉來的部下之中找到了突破口。因爲人與人之間,總是有間隔的。同一個集體之內,也會分成小團體。除此之外,在奸奇的信徒之中,內鬥是很常見的事情。因爲奸奇的信條中就有這麼一條:上面的位置是有限的,如果想上去,就得拉一個下來。憑藉艾修魯法特此刻的混沌領主身份,他很快就玩起了分化瓦解這一招。通過許諾、賞賜、和花言巧語的鼓勵,他很快就在每個小團體內安下眼線。說起來他自己都有些奇怪,在玩這些招數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很拿手,就好像很久以前他就玩過這麼一招。
艾修魯法特坐在自己起居的小帳篷裡,看着面前的男人。兩個人面對面的坐着,桌子中間擺着一壺酩酊之血,還有一些在混沌信徒中很受歡迎的風乾羊肉。這個人叫做阿姆,一個很常見的名字。不常見的是這個人——他居然是一個並無固定信仰的混沌信徒,而且居然得到了神選戰士的地位。他身上有不止一個神的恩賜,最醒目的是他的左臂——人類的臂膀已經變成了一根不停分泌粘液,宛如章魚一樣的觸手。
誰也說不清楚這個邪神的祝福來自哪一位,但是艾修魯法特認爲它源自瘟疫之父。
說起來,越到北方,這種上的變異越常見。在艾修魯法特還在最南方,也就是無語恐慌部落周邊一帶的時候,這種上的完全變異還很少見(阿索文部落甚至壓根就沒這種類型的變異),但是隨着他一路北上,看到的變異例子越來越多,以至於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說起來,絕大部分混沌信徒都把這種變異看成是祝福,理由是這種變異極大的增強了人類的戰鬥力。比方說阿姆的觸手能夠以遠比人類手臂更爲靈活的方式攻擊和防守,力氣也遠在人類手臂之上。
而且,前面說了,手臂只是最醒目的一個。如果細看的話,能夠看到阿姆的身上還有其他的痕跡。至少艾修魯法特在他的脖子上看到少量宛如蛇一樣的鱗片。
這個阿姆正是來自險峰城的中下層軍官之之一。他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爲艾修魯法特打聽到他和上司相處得很不融洽。作爲一個神選戰士,阿姆雖然擁有多項明顯神之祝福,卻依然要服從混沌冠軍。
“哈哈……阿姆,我真的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天真……”艾修魯法特哈哈大笑。雖然雙方地位懸殊,但是艾修魯法特的表現卻很謙虛,與其說是上司對待下級,不如說是朋友對待朋友。
“你要知道,從敗亡者身上收取戰利品永遠是適宜的,這是神許諾的,符合一切的混沌法則。既然他們能把你合法的戰利品搶走,那麼他們對你談得上什麼‘團結’呢?只有你一個人‘團結’,那你不就成了傻瓜?”
“但是,部落裡的長老說過……我們應該團結一致……復仇什麼的在自己人中間是不可取的……”
“聽着,作爲一個混沌領主,我可以告訴你實話。復仇只是一種純粹的情感,不要理會那些自以爲正直的傢伙的話。如果有人對你不公平,你只須把臉側過去,讓仇恨在你的心中生根發芽。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拿起合適的武器向着你仇恨的根源刺過去吧,這就像把蛆蟲從傷口清出去一樣。一切就這麼簡單而已。”
也許是酩酊之血起了作用,也許是艾修魯法特的身份很有說服力。阿姆至少在表面上用力的點了點頭。
“聽我的沒錯。要知道,我將去進行一場史無前例的遠征,將會建立讓諸神都爲之側目的功績。我需要你這樣優秀的戰士,而不是那些空有頭銜,卻尸位素餐的廢物。”
必須要說,艾修魯法特這句話完全是謊言。混沌的提升要依靠諸神的意志,假如真的有人被提升到不相稱的地位上,哪怕那不是獨一無二,至少也是極其稀有的。但是正如一句俗話說的“人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雖然這是明顯的謊言,但是阿姆還是點了點頭,絲毫沒有表示反對。
“好好的幹,你會有機會的。在我手下,你很快就能成爲一個混沌冠軍。”
等到阿姆離開,艾修魯法特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已經越來越習慣於混沌社會的生活方式或者說生活邏輯。要怎麼對付一羣狡詐的奸奇信徒?很簡單,比他們更狡詐就行了。要怎麼對付一場背叛?那就是用另外一場背叛來回應。
他向外叫了一聲,拉菲妮婭走了進來,把一切收拾乾淨。在他考慮着下一步要怎麼做的時候,有人急匆匆的闖了進來,甚至連通報都沒有通報一聲。
“塔瑞克。”艾修魯法特認出了巫師學徒。
“大人,您要的消息來了。”塔瑞克說道。“我們的斥候進展超乎您的計劃……”
“什麼意思?超乎計劃?我原來認爲他們在二十天前就會給我帶來消息啦!”
“他們不僅帶來了沼澤部落的消息……還帶來了他們的首領。”塔瑞克說道。“他們都主動來來求見您。看來他們都已經得到瘟疫之父的啓示了。”
“這些沼澤部落的首領在哪裡?”艾修魯法特問
“在營地外面。”
一小段時間之後,艾修魯法特在營地之外看到了一羣納垢的高階信徒。這羣人都是墮落腐爛的騎士,手持污垢的的浸毒之刃。他們中有一些身穿着混沌盔甲——哪怕在艾修魯法特見面的時候也沒有脫掉頭盔以示敬意。不過,艾修魯法特已經從不朽主宰那裡看到類似的情況,所以也沒有在意。剩下的脫掉頭盔露出面容,他們身上留有了他們的主神賜予他們的記號,也就是病變和畸形。
當艾修魯法特向他們展示身份的時候,所有的納垢戰士們都向他致敬,然後紛紛提出要主動加入艾修魯法特的麾下,心甘情願向他宣誓效忠。
說句實話,儘管艾修魯法特之前已經得到了瘟疫之父的承諾,卻也沒料到事情會如此簡單輕鬆。
這些瘟疫戰士們來自多個不同的部落,他們都是瘟疫之父的虔誠信徒。在沼澤的首領,也就是不朽主宰傑克斯戰敗被殺的消息傳來之後,他們本來一度陷入混亂之中(這對於混沌而言很常見),但是隨即神的意志就向他們說明了一切。不朽主宰的死只是瘟疫之父信徒內部一次正常的新陳代謝,是一次淘汰不合格弱者的戰鬥。而瘟疫之父親選的首領——混沌領主艾修魯法特受命成爲沼澤的新統治者。
有些人一開始不相信這個。畢竟從外面來的這支軍隊和險峰城達成同盟(這個早就不是秘密),而且他們的成員之中,瘟疫之父的信徒只佔很少的一部分。但最終,瘟疫之父賜予的神啓得到了有力的證據。因爲親眼目睹不朽主宰戰敗的那位衛兵——混沌的神選戰士,用神的名義發誓自己親眼看到艾修魯法特居然能無傷的接觸沼澤樹的樹汁並將其視爲清水——瘟疫之父賜予艾修魯法特身上的無上祝福無可置疑。
等到這一天亂七八糟的結束的時候,艾修魯法特發現他可以從沼澤爲自己徵集一支至少三萬人的軍隊。要說有什麼事情不好,那就是他心中的疑惑進一步加深了。瘟疫之父兌現了承諾——他的慷慨是如此的令人不敢置信,以至於你沒辦法不懷疑。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艾修魯法特終於忍耐不住。他不能直接向奸奇或者納垢要求答案,乾脆就換了一個對象。沒錯,和歡娛王子的對話要花費極大的精力而且充滿了危險。但是艾修魯法特畢竟還是在無法承受之前問出了這個問題。
“呵呵……我的騎士啊,你真的敬拜詭詐之主嗎?”伴隨着誘人的聲音,色孽做出了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