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還是真的有點麻煩啊……”
“哈,我只是在說理想情況下而已。實際和紙面上的東西總是有所區別的。”貝勒爾哈哈一笑。“總之,所謂的名將,就必須有這種種種的機緣,讓他邁過那些會對人類造成傷害的種種困苦之境。上的傷害倒是其次,心靈上的傷害……在心靈成熟起來之前受過那種傷害的話,基本上就喪失了成長爲一個出色將軍的機會。就算還能指揮軍隊,也只是一個平庸的將軍罷了。”
“得到經驗之後,就是一個優秀將軍了嗎?”
“差不多了,接下去就是經驗的進一步積累。最好能夠面對一個又一個有難度的挑戰……如此的經驗,只要有三、五次,只要這個人不是特別愚蠢的話,基本上就掌握的戰爭的法則,而一個新的名將就誕生了。”貝勒爾說道。“怎麼樣,條件很難吧,羅賓?”
“將軍大人……可是別人暫且不提,艾修魯法特是怎麼達成你所說的這麼多條件的?你不是說他在這方面不輸給你麼?可是在指揮軍隊之前,他好像沒過你所說的這麼豐富的經歷哦。我記得他是之前是個僱傭兵,最多也只是做到將軍大人所說的前三項罷了。擁有天賦,受過教育,擔任過軍隊的中層罷了。他絕對沒機會親自指揮過大戰,經歷衆多小戰積累經驗什麼的……”
“這個……哈哈……我只是指一種理想情況下而已。我剛纔說的,只是指一個天賦較爲平常的普通人成長的過程。比方說羅賓你這種這種類型。經歷不足,天賦來補,艾修魯法特大概就是這一種了。天生比較冷靜,比較勇敢,比較淡泊,容易沉下心思考……等等,羅賓,別用這種表情,我不是說你不行,我的意思是你天賦比較平常……”
羅賓看着貝勒爾,那副表情是如此的沮喪,以至於讓平素大大咧咧的貝勒爾都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再說了,羅賓,你也不必非成爲我這種類型的將軍啊。我之前就說過,你能夠成爲另外一種類型的將軍……只要你有三倍的兵力,你就絕不會輸!”
“這個意思就是很平庸吧?”貝勒爾不安慰還好,安慰反而讓羅賓情緒更爲低落了。
“不,不是很平庸,能夠聚集起三倍於對方的軍隊,本身就意味着戰略……好啦好啦,羅賓,是我說錯了。其實那還是很有機會的……”
花了好一陣子,羅賓的情緒才稍微平復了一點。
“對了,說到艾修魯法特……將軍大人,那個……西瓦尼亞那邊……”羅賓問道。他這麼問也許是爲了轉移話題,也許是下意識的。因爲他知道貝勒爾將軍最近派了好些人手到南方區。貝勒爾向來非常重視密探和間諜——對羅賓來說,這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事實上,貝勒爾是他見過的人中最重視諜報工作的那一個,他之前的各種收入,至少有一半是用來收買各種間諜的。至今爲止,羅賓還沒聽說有第二個人像貝勒爾這樣的。
但是這句話一出口,羅賓意識到自己問錯了。因爲貝勒爾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很糟糕。”貝勒爾輕聲的說道。“比我預想的還糟糕。”
“糟糕?”羅賓略微吃了一驚。雖然將軍大人的神情有異,但是他卻也知道,那個自稱血色公爵的吸血鬼始終蟄伏在西瓦尼亞沒出來。怎麼說呢……雖然那個吸血鬼是個潛在的威脅,但是至少目前也只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按照人類的習慣,衡量一個勢力的強弱有三個顯而易見的指標:領土大小,財力多寡,軍隊戰力強弱。實際上,第三者是關鍵,而前兩者又決定了第三者。從這三個指標來看,吸血鬼倒真的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今天的人們一方面已經承認了吸血鬼割據一方的事實,但是那並不是說吸血鬼力量強大得無法對抗,而是因爲瑞恩人一場意外的失敗導致國家內部出現內亂,實在沒有餘力顧及吸血鬼罷了。血色公爵眼下雖然割據一方,但是兔子尾巴長不了。等到瑞恩、教會以及其他的國家恢復實力,從內亂的泥塘裡得到喘息的機會,那麼吸血鬼的覆滅只是旦夕之間。
截至目前位置,這也是整個中央七國的主流看法。畢竟,曾經有無數吸血鬼盤踞的卡萊安也被人類的力量所征服,殘留下來的區區一個吸血鬼,又能做什麼呢?
“有些事情……很難形容。”貝勒爾嘆了口氣。“羅賓,你應該聽說過瑞恩中南部出現了……饑荒和瘟疫的事情吧?”
戰爭很容易帶來饑荒和瘟疫——這早就是不言自明的真理。
“將軍大人,你的意思是……”羅賓想了一下。“吸血鬼從那些地方喚醒了大量的死人來強化他的軍隊?”
“我沒這麼說。我倒是真心希望吸血鬼這麼幹,因爲這麼幹了,瑞恩人肯定會因爲恐懼而向列國求援。到時候倒反而能夠組織一支聯軍來個了斷。”貝勒爾說道。“不,情況和你說的不一樣。吸血鬼並沒有用黑魔法將那些在內戰中死去的人變成自己的不死軍團。他採用的是另外一種方式。”
“另外一種方式?”
“對,隱秘得多的方式。戰爭導致動亂和破壞……而動亂和破壞帶來的是貧窮和死亡。吸血鬼用物資和金錢,在那裡籠絡民心。有證據指出,已經不止一個地方偷偷的向吸血鬼效忠了。那些在戰亂中倖存下來的人,要麼是被迫,要麼是主動投向了吸血鬼。因爲唯有吸血鬼能讓他們活命。”
“嗯,他們的領主呢?只要地方的統治者能夠……”
“他們不能。吸血鬼搞起陰謀來同樣拿手。不服從的就殺掉。再說了,那種情況下膽敢不同流合污的統治者,統治根本持續不下去。”
“怎麼可能?沒人……這種事情沒人察覺嗎?將軍大人您就這樣……什麼都不做?我們應該立刻告知列國才行啊。”
“證據不足。就算是我,也只能從有限的一些證據中推斷出這件事情,這種程度是沒辦法拿來說服別人的。再說了,每個國家現在都有事……就算是教會的大主教,現在的第一要務也不是消滅吸血鬼,而是想辦法籌集資金重建被綠皮破壞的聖城——那座城現在造了一半,沒辦法中止了。我能怎麼辦?難道我說服我們的陛下靠着一國的力量去出兵消滅吸血鬼?別說到底能不能贏,單單是瑞恩人,恐怕就不會歡迎。”貝勒爾再次嘆了口氣。“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哎,回想起來,當年遠征卡萊安,也許真的是我太運氣了。”
“將軍大人。”貝勒爾的唉聲嘆氣讓羅賓感到有點不安。因爲貝勒爾向來是以自己征服卡萊安,消滅吸血鬼一族的事蹟爲傲的——雖然他嘴頭有時候不承認。羅賓和貝勒爾相處了足夠長的時間,所以很瞭解這一點。
“我們之所以能贏,現在想起來,最主要的願意是吸血鬼毫無準備。”貝勒爾說道。“他們藏在沙漠深處,將沙漠這種特殊的地形當做自己的烏龜殼,以爲那是一套攻打不破的盔甲。他們疏忽大意,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考慮過一旦沙漠阻止不了我軍腳步的後果。”他搖了搖頭。“羅賓,你要記得,世界上有很多天然的地形,或者是天然的高山、河流、沙漠、沼澤,或者是人工建造的堅城。這些東西都是很有利的地形,能夠阻止敵人的大軍。但是,擁有這些天然的防禦條件並不等於絕對安全。事實上,也許沒有這些東西反而更好一點。”
“爲什麼?”貝勒爾的感嘆讓羅賓有些納悶了。
“警惕性。過分依賴地形導致的天然防禦能力,就會麻痹守軍的警惕。”貝勒爾說道。“只有人的警惕,纔是真正值得信賴,攻打不破的盔甲!而且,說句實話,這種突襲中,由於進攻者蓄謀已久,抽調精銳,防守者麻痹大意,所以表面上似乎是防禦者地形有利,但在實際戰鬥中,反而是進攻者佔了種種便宜。”
陰暗的沼澤深處,有着和混沌領域絕大多數地方截然不同的地形地貌。在這裡,生長着茂盛的闊葉植物,這些間隔很大的綠色植物卻有着宛如巨傘一樣遮天蔽日的樹冠,連夏日的陽光也無力穿透。
在地面上,骯髒的水坑泥塘遍地都是。長滿浮萍的暗綠色水裡,散發着積攢了幾個世紀的惡臭。如果是南方人到此,恐怕不需要戰鬥,單單是這種氣味就能讓人喪失戰鬥力了。
但是哪怕對於體質和適應能力更好的混沌信徒,這片沼澤也從來不是什麼安樂窩。這些泥潭水坑儘管看上去似乎一模一樣,但是有些能夠簡單的涉水而過,有些能夠直接讓走過的人陷入滅頂之災。事實上,別說不同的地方,哪怕是同一個泥塘,不同的位置也有這種差別。不是熟悉沼澤地形地貌的人一步踏錯就很可能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就此被沼澤所吞噬。
但是,這只是沼澤潛藏的危險中最小的那一個罷了。在這裡,古怪的毒蟲無處不在,也許一隻芝麻大的蟲子的一次完全沒感覺的親密接觸,就能讓一個健壯的男人發上幾天高燒,甚至直接送命。從喬木上滴落的一滴不起眼的樹液,就能讓人類的皮膚髮炎潰爛,終生難以痊癒。除此之外,還有從沼澤深處升騰而起,無處不在的各種霧氣。傳說霧氣帶來不僅是迷路的危險,還有致命的惡疾。在這種霧氣的日日污染之下,整個沼澤裡壓根就沒有任何普通人能夠飲用的水,吃的食物。
只有瘟疫之父的信徒是一個例外。在瘟疫之父的祝福之下,他們能夠食用普通人無法吃的食物,喝普通人無法飲用的水,同樣無懼疫病之霧和毒蟲的威脅。事實上,沼澤裡的居民遠比外人想象的要多得多。曾經有人估計沼澤裡生活着一萬左右的居民,但是事實證明這個猜測大大低估了沼澤的實力。在過去的二十年拉鋸戰裡,人稱“不朽主宰”的混沌領主傑克斯曾經一次性從沼澤聚集起兩萬以上的軍隊。而且,就算他打了不少敗戰,每次也能迅速的補充士兵,恢復實力。
現在,根據戰爭中表現出來的實力來看,外界的人們傾向於相信另外一種說法:沼澤裡生活着至少五六萬人,甚至可能有十萬。
這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是細細想的話,卻也不是沒可能。因爲首先一點就是,這個沼澤確實足夠大。